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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7章 章二九九 止兵

  • 盛周
  • 回火的木棒
  • 2988字
  • 2021-12-02 23:26:20

彭喜既死,戰局瞬間轉變,隨著彭喜前來的眾多兵卒一時驚惶失措,在面對于自己不過三四分之一的周軍掩殺下頃刻崩潰開來。

一個時辰后,湖州城北門打開,有數騎如星疾馳往周軍大營。

“湖州已定?”正準備睡覺的柴遷有些迷糊,腦子卻是清醒了起來,披上軍甲,匆忙系住,便準備號令全軍前往。轉念一想,又覺得哪里不太對,便細細詢問了前來報信的旗牌官。當得知楊釗與偃靖擒了彼處防御使,迫使其人投降后將城門打開,隨后率部掩殺,射死湖州兵馬都監,又平定了州衙之亂……

旗牌官來得匆忙,上氣不接下氣的,說話也有些斷斷續續,但總歸是讓柴遷聽了個明白。

兵行險招,不愧是楊家的男兒,偃靖也是個好樣的,八百人就敢往城里頭鉆,真就不怕被吞了去?

柴遷行兵向來是穩中求進,除非萬不得已,否則不輕易走險路。因而楊釗偃靖之舉說實話還是給他驚了一下,若是這兩人折在湖州,那這次提前派兵的舉動就顯得十分錯誤,于人情上來講,也會讓柴遷本人產生后悔之意……所幸事成!

柴遷連夜趕往湖州城,下令將州衙一應文武官吏盡皆釋放,不得對其眾有任何的不軌之舉。在混亂中被殺的,按照規制給予撫恤和補償,若平時有功、政績斐然的,允許推薦家中一至二人入州衙補缺。同時,湖州守軍集體卸甲棄兵,嚴加看管,一應將校集中到城內驛站分配臨時住所。受驚的百姓予以安撫,四座城門盡快安排兵卒輪值,莫要讓人趁了空子……

對于攻城之后的這一套路數,柴遷已經駕輕就熟,同時他還讓人火速寫就檄令,傳至湖州各地,要求全境守軍放棄抵抗,立即歸順大周,膽敢阻礙,殺無赦云云。

在檄令的傳閱下,湖州各地紛紛獻城,不過數日之間,還在太湖上的南唐水師就斷了后路,成了一群無家可歸的可憐娃兒。

由于后勤補給的缺失,加上后周水軍做出反應,九月初六,雙方水師會戰于太湖。鏖戰一日,破釜沉舟的湖州水師與常州、平江府水師皆死傷慘重,尸身漂搖遍地,血水染紅湖水,沉船溺于沙土之中,端的是一副慘到了極點的模樣!

九月初八,殘存的湖州水師做出最后反撲,未果,為常州水師一炮集中將船,湖州水師都督吳祥敏當場斃命,水軍遂散。

緩過神來的平江府很快從太湖上抽出手來,專心對付南面兩路唐軍。而這兩路兵馬此時也出了問題,由于行進過于倉促,準備的時間實在是不夠,因此軍中糧食并不足以應付到這個時候。而越是攻打平江府,一日攻不下,則士氣一日下沉,連攻五六日無果后,軍中缺糧的事情就這么被人抖了出來。

缺糧、難攻,兩件事情加在一起,直接引爆了唐軍士兵的頭腦。

雖然不至于嘩變,但軍中士氣大跌,甚至產生了逃兵,這樣的局面讓領兵將軍很是無奈,心中也暗罵朝廷不識大體……如今的局面,不過南遷了一年,就因為一個死諫的老頭子,就要擅起邊釁,這不是豬腦子是什么?

六萬大軍,至今不過月余,已然覆滅了兩部!

兩路領兵官略一商議,決定就此班師,否則糧秣困缺之下,為了活命的士兵會不會將自己二人捆起來送給平江府的周人還真不知道!

至于擅自違命撤軍……還違命呢,先保住命再說吧。

猶如鬧劇一般的所謂北伐收復故土,從血濺朝堂到倉促發兵,從旗開得勝到相持不下,從一路傾頹到五路俱退,僅僅只過了兩個月的時間。十月初,圍攻池州的兩路唐軍同樣因為糧秣問題被迫退兵,周軍收復所有被唐人侵占的領土后,也正式宣告著這一場短而小的局部戰爭的結束。

作為首先撕破臉皮的南唐當然是誠惶誠恐,向后周遞送國書,自稱為臣,擺低了姿態后又表示愿意奉上糧食五十萬石,茶葉十萬斤,上等瓷器三千件,并錢一百萬貫,以做安撫周軍之用。

本來有些怒氣的成德皇帝被這下弄得有點捉摸不透南人的意思。怎么著,打輸了賠償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但是你這波純屬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白瞎了這么多人命不說,還得賠這么多東西,就為了一個死諫的老頭?想不明白,真想不明白……

周軍在這兩個月同樣戰損數千人,后周朝廷為了安撫,同樣是為了表達誠意,決定接受南唐的國書,將目前在南唐境內的所有周軍全數撤出,歸還所有被俘的唐軍將卒。不過與此同時,南唐需要再多付五十萬貫銅錢,以作撤軍與俘虜交換工作的補貼之用。

李慶勇苦啊,但沒有辦法,朝廷上下商量了一番,愣是沒找到半點能跟人家討價還價的余地,便就此作罷,長嘆數聲后同意了開封方面的要求。

后世的學者們多數將這一次驟然的北伐歸因于李慶勇內心的不甘受到了來自大臣的死諫后的劇烈迸發,因為六萬唐軍,且不論其戰斗力如何,兵分五路之下就已經足夠對其削弱,遑論還要進行所謂的收復失地,不過是瞎扯罷了。

只不過非是親歷之人,當然不曉得其中因果與根節。

開封,東宮,太子辦公衙門內。

柴鉑雙手負在身后,靜靜佇立在門前,看著衙內小廝們鏟雪。鐵鍬與雪塊的碰撞發出鏗鏗之聲,傳到近來壓力頗大的柴鉑耳中竟顯得如同天籟一般,整個人都放松了下來,胸口微微起伏,濁氣輕輕吐出,雙眸也慢慢清明了起來。

許久,察覺到一絲寒意的柴鉑才伸手將門關上,轉過身來朝房內一直等候著的、已經被凍得鼻涕直流的皇城司主事蕭遠問道:“事情辦得如何了?”

說著,還走上前去,掏出一塊帕子來,親手將蕭遠鼻間的鼻涕拭去,引得后者內心一陣驚慌,連忙后退兩步作感激狀:“回稟太子殿下,蕭某輕賤之身,怎能當此帕擦拭?唯有盡心盡德,為太子殿下效力而已……湖州之事,下官已經親自辦好,凡是不屬皇城司此行而又不慎看見了的,也盡數滅口!”

“好!”柴鉑收回帕子,卻直接放到了桌上,“蕭主事,你可知本太子為何要選你來做此事?”

“回稟太子殿下,下官不知,還請太子殿下垂識!”蕭遠頭更低了些。

“無他,唯放心爾!”柴鉑伸手拍了拍蕭遠的肩膀,“皇城司中,你最是忠于我,我不用你,還能用誰呢?”

蕭遠心中兀地躥過一股暖流,柴鉑這話透露出幾分親近之意來,這對于皇室子弟來說尚且難得,更何況是本國太子呢?

蕭遠當即下跪拜道:“殿下之恩,蕭某沒齒難忘!殿下既信蕭某,蕭某便將這條性命交與殿下,牽馬墜蹬,在所不辭!”

柴鉑依舊微笑,將蕭遠扶起來,隨后說道:“今晚我便給皇城司那里打個招呼,加你六品游騎尉,并兼內衙左監……如此三個身份,你大可使用,無需多慮!”

蕭遠心里咯噔一下,腦子轉得飛快,手卻已經拱起拜謝。

又閑聊幾句過后,柴鉑便以公事尚足為由,將蕭遠打發走了。后者前腳剛邁出大門,房中屏風后便閃過一個人影,原來是太子太傅曾羨。其人從方才便一直在屏風后,藏得極好,將兩人所有的對話都聽了進去。

“殿下,湖州一事,一旦東窗事發,則將陷其于萬劫不復之地……”曾羨望著蕭遠離開的方向,有些不安地說道,“如此,是否有些不妥?”

“太傅,如今態勢,非是以往可比了。”柴鉑語氣冷淡,與方才同蕭遠交談時判若兩人,“不以此雷霆之勢,恐怕不用一年,朝堂之上便沒了我柴鉑的立足之地!”

曾羨聞言一怔,隨即深深地嘆了口氣。

“自去年攻克金陵以來,國朝盛況,前朝幾乎無法企及!”柴鉑愈發激動,“父皇的威嚴起來了,吳王的威嚴也起來了,可我呢?我才是儲君,為何所有人見我的時候都是一副冷到了極致的模樣?老師,去歲獻俘時,我見到唐人的那個廢太子了,只做了數月皇帝的那個,太慘了……若是我落了下風,甚或是為吳王所敗,我的下場只會比他還慘!”

“那若是太子登基,對圣上與吳王又會如何呢?!”曾羨突然提高了聲調,大逆不道的話從他口中說出,一時讓柴鉑有些震驚。

半晌,柴鉑才緩緩開口:“老師可知,一旦本太子敗亡,曾氏滿門亦不得幸免?”

恍若一道驚雷閃過天靈,曾羨瞪大了眼睛,又很快松懈頹唐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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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愈信讖緯之學,嘗令徹查內宮有無壓勝之術,人皆惶惶。——《后周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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