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人一個，也想殺我？”

魏勝低喝一聲，掄圓了雙刀，也不躲避，竟是直接迎著阿里布沖了上去。畢再遇見狀，知道魏勝打算結束這場戰斗了，嘿嘿笑了兩聲，也往阿里布那里撲去。

阿里布知道受傷的自己在這兩人眼中的威脅程度已經大大下降，但是確實沒想到這兩個漢人居然敢迎面沖刺過來，心中登時大怒，手里的重斧也沒有收回來的打算，而是猛地一轉方向，朝著畢再遇掃去。

畢再遇那是什么人，一個受傷的阿里布手中掃過來的斧子若是能傷得到他，那他在北地這么些年打出來的名聲豈不是都得被橫掃一空？

這樣想著，畢再遇腳下狠狠地跺了一下地面，整個人瞬間提速，仿若捕食的雄獅般向有些慌亂的阿里布沖去，其人手中的橫刀也高高舉起，看那下落的速度竟是要比阿里布的斧子來得快上一些的。

“畢再遇！”不過瞬息之間，魏勝見畢再遇比自己跑得還靠前，怕他要與自己爭功，心中一急，沖畢再遇大吼道。

畢再遇也不管他，兩人作戰日久，因為軍功起的爭執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哪一次最后不是和和氣氣地解決了？

就在魏勝氣急敗壞的時候，畢再遇與阿里布已經交上了手。阿里布落下的斧子被迫轉動方向，去抵擋速度要快于自己的橫刀，若是個拼死力戰的，恐怕抱著的心理就是同歸于盡了，那斧子當然也不會收回來。

可惜，阿里布心中想的滿是怎么活下來回到北邊，只要自己能回去，就算是家中長輩再怎么鞭打也不愿意再南下的了。

兩人這一揮一擋之間，橫刀上帶著的雷霆之力震得阿里布胸口氣血翻涌，本就疼痛萬分的肋部此時仿佛是進一步撕裂開來般，讓阿里布原本還算集中的意識瞬間有了些渙散。

抓住了這個機會的畢再遇不肯放過就要到手的功勞，趁著阿里布手里的斧頭因為被卸了力道而垂在地上的時機，手中橫刀向上翻轉，將刀刃對準了畢再遇握著斧柄的雙手，狠狠削去。

還沒加入戰局的魏勝見了畢再遇這一刀，心里不住地暗自咂舌。

畢再遇其人，之所以在北軍中極為出名，不單單是因為能戰、善戰，更是因為他有很是值得稱道的戰斗技巧，即北地流傳的“畢三刀”，聽起來倒是與唐時程知節的三板斧有異曲同工之妙。

第一刀，謂“破顱”，也就是自上而下斬人頭顱，頭部是一個人身體最關鍵的部位，若是腦袋給人劈開了，那便是有一身的本事也是無法施展的了；

第二刀，謂“削指”，當從上往下的第一刀被人抵擋住后，憑借畢再遇本人的蠻力足以將對方手中的兵器借勢壓到地上，此時敵人手部因為被力道震至麻痹而難以動彈，這第二刀便從下往上順著兵器，斬過兵器手柄，將敵人的十指或單手握著的五指斬斷，使其再難以作戰；

第三刀，謂“封喉”，眾所周知十指連心，第二刀斬斷敵人的手指后，其人必定劇痛大呼，此時出現概率最高的動作是朝后退步加上仰天痛呼，而抓住這個機會的畢再遇會借勢再次翻轉刀刃，劃過敵人的脖頸，或梟首，或斷頸。

這么些年，能在三刀之下存活的敵人一雙手就能數得清，可見這三刀的威力了。

此時畢再遇用的就是第二刀，而未曾與其交戰過，也沒聽說過畢三刀名號的阿里布壓根沒反應過來雙手要離開這把自己心愛的重斧，即便是能夠反應，此時傷勢加重情況下的他也很難做出全盛狀態下的操作了。

“啊！”

橫刀劃過斧柄，地上多出了十根斷指，伴隨著斷指的還有阿里布驚恐萬分的大叫。

自己的雙手，竟然就這樣廢了嗎？

擅騎射的女真兒郎，失去了雙手后，在那群貴族的眼中還能夠有原來的地位嗎？

哀從心中起的阿里布頓時失去了所有的斗志，而他仰天大吼時朝畢再遇露出來的脖子，也成了面前敵人最后的目標。

畢再遇知道戰局已定，面前這個女真大漢必然是要死了的，手中橫刀的速度倒是沒有方才那么快了。也就是在這慢下來的時間里，魏勝抓住了機會，朝前撲去，一刀掃向了阿里布的腰間。

嘩啦兩聲，魏勝的快刀與畢再遇的橫刀一前一后落在了阿里布的腰間和脖子上，將方才還生龍活虎的女真大漢斬作了三段，死得是不能再死了。

而目睹阿里布被殺的幾名兵卒慌亂之下便朝著城中跑去，邊跑邊高喊著將軍死了之類的話，惹得剛想要下殺手的眾虞侯朝阿里布的方向看去，卻只看到了兩個漢人將軍和源源不斷從攻城橋上沖出來的周軍士兵。

至于阿里布，早就已經被淹沒在橋頭的那堆尸骨當中了。

于是乎，在失去了坐鎮的阿里布之后的橫望城頭爆發了一場小規模的騷亂，數十名軍卒轉身做了逃兵，想要維持住局面但是又因為將軍戰死而感到有些迷茫的斥候對著同伴痛下殺手，卻被一心逃命的軍卒揮刀從高處斬落。

而秩序一旦被打破，就會迅速蔓延開來，為其他人所效仿。

瞧見自負的阿里布被周軍殺死后，陳圭就知道被女真族士兵占據了大半的城頭很可能就要發生混亂，甚至于是潰敗。而自己作為漢人，對女真士兵的威懾力和掌控力遠遠不如阿里布，盲目地尋求對城頭守軍指揮權的接管很可能會適得其反，極有可能自己也會被大亂之下的金軍士兵給吞沒。

情況緊急之下，陳圭做出了橫望之戰中至關重要甚至影響到了整個戰局的決定……他溜了。

是的，作為城頭守軍僅剩的唯一一名具備指揮能力的將領，陳圭選擇了跑路，為了自己的命。

而失去了陳圭的城頭，也等于是徹底失去了最后一點恢復秩序的可能性，在發現陳圭的堡壘中已經空無一人，甚至連城頭的漢軍數量都在迅速減少之后，被最后一根稻草壓垮了的金軍直接選擇了崩潰。

城頭上的金軍士兵幾乎是同時放棄了作戰，握緊了手中的武器朝著后方跑去。而后面準備補上來的后備士兵則是一臉茫然，怎么會出現這么多的逃兵，難道城頭已經敗了嗎？

那守著城頭的阿里布和陳圭，難道也已經被周軍殺害了嗎？

恐慌猶如投入水池中的致命毒藥，而金軍士兵們就是池中游魚，這樣的負面情緒在逃兵出現之后就以最快的速度傳播到了所有后備士兵的心中。

原本有的人還覺得，是前面的虞侯有些自顧不暇了，才導致有些逃兵從刀下逃竄出來。當前方的逃兵為了活命開始亂舞著兵器砍殺眼前的同伴時，如此的逃兵行徑使得所有人心中才真正確定了城頭已經崩潰的事實。

一瞬間，金軍士兵們呼天搶地，高喊著“讓開”“讓我先走”之類的話，不顧一切地沖橫望帥帳的方向跑去。有些因為擁擠沒來得及轉過身的，直接被后面的人擠倒在地，胡亂踩踏之下，連氣都出不得了。

就在金軍突然發生了崩潰之后，一下子失去了對手逇周軍士兵們都有些懵，但很快他們就意識到了勝利的到來，大喜之下朝身后還在攀登的同伴們高聲匯報著戰況。

得知城頭的金人守軍已經潰逃，城下還在做準備的士兵們都加快了腳步，爬梯子的速度都呈幾何式的上漲。

原因很簡單，北伐的第一仗，努力了這么久，付出了這么多人的生命，現在成堆的戰功就在眼前，每個人都拼勁全力要去為自己爭得一份來才是。

重鑄大周榮光，我輩義不容辭嘛！

……

“前面發生了什么？”

橫望帥帳內，聽見了前方的山呼海嘯之后，蕭可達心中有了些不祥的預感。

“副帥，暫時不知。”身旁親衛恭敬道，“將軍們都不在這里，不如我去找他們……”

“蕭副帥！蕭副帥！”

正當親衛準備動身去找各部將軍進來議事的時候，一名渾身血污，背上還插著一支斷箭的女真士兵連滾帶爬地沖進了大帳。

“怎么了？！”蕭可達見狀，心中不安感更是強烈，極度緊張之下雙腿抖得很是厲害。

“城頭失守，阿里布將軍戰死，陳圭將軍不知去向……前軍已經潰敗了。”言畢，這脫了力的軍卒兩眼一翻，直接倒在了地上，也不知其生死了。

蕭可達腦子里轟的一聲，整個人的力量仿佛一瞬間被抽去了似的，頹然坐下，毫無先前的風范了。

-------------------------------------

遼太祖曾云：“女真不滿萬，滿萬不可敵。”今女真駐橫望者，何止一萬？仍為后周所破，金國敗頹，由此可見矣。——西涼興平帝馬初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