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攝進行得很順利。

九點二十分的時候，Reborn系列男款服裝的單人部分，就已經全部完成。

.

顧景鑠去化妝間換上自己的衣服，池衍、喬雪、ROY和Kevin一行人坐在電腦前，利用休息的間隙，討論剛拍完的照片。

池衍點開文件夾。

“整體來說，早上顧景鑠拍的男裝個人部分都挺不錯的。這幾張很適合做宣傳和banner，他領悟得挺快，重點也抓得很準，出來的效果比我預想的要更好。”

喬雪笑瞇瞇地說道：“池總過獎了，是您指導有方，和景鑠互相配合得好。”

“白總和楚總看人的眼光真的很敏銳，可以說是獨具慧眼吶，不管是在攝影師還是代言人的選擇上。”Kevin想起之前籌備這個項目時兩位老總所做的一切，又忍不住補充了一句：“當初這個系列的服裝設計初稿剛出來，楚總可是第一時間就跟白總推薦了顧景鑠做R.E.的品牌代言人?！?

“你說，是楚總指定顧景鑠做品牌代言人的？”池衍看向Kevin，目光冷冷，話一說完，嘴唇緊閉，嘴里的兩排牙齒隱隱地摩擦著。

坐在正對面的Kevin直觀地感受到池衍陰翳的目光，沒有緣由，又如此突然，他不知道自己說的這些話里究竟是哪里讓這位池總不高興了：“嗯……是啊……”

池衍淡淡地說了一句：“選得真好。”

情緒上聽不出任何不對勁。

讓Kevin不禁懷疑剛才自己看到的池衍的那個死神一般的眼神，是錯覺。

ROY朝池衍微微地挑了一下眉，“池總這個攝影師，不也是選得很好嘛？”

“我聽說，池總可是向來都不接商拍的，”喬雪跟楚韻關系不錯，加上這次工作上又有合作，自然對內幕知道得多一些，“這次還是TG三顧茅廬，好不容易才請出山的呢。”

“人這一生總會有那么一個例外?！背匮芎蚏OY對視了一眼，“這么好的機會，我自然是要好好把握的，讓給別人了多可惜?！?

“那池總可得好好把握了，”ROY扯嘴一笑，肆意張揚，和他那一頭惹眼的銀發(fā)倒也是絕配，“連池總都為此打破原則想要好好抓住的機會，想必很多人都在覬覦著?！?

“覬覦不屬于自己的機會，純粹是在浪費自己的機會成本，這種買賣劃不來。最明智的選擇難道不是選擇最高價值的選項，放棄機會成本最高的選項嘛？”

“明不明智是理性上的判斷，人說到底還是感性動物?！?

“想不到，鬼才設計師ROY還是性情中人?！?

從西方經濟學的機會成本理論談到哲學的理性與感性，這話題的跨度宛如鴻溝，卻也有火藥味四處飛濺。

喬雪不明白這兩個人為什么會一下子變得這么針鋒相對還陰陽怪氣的。

她不解地望著Kevin。

Kevin閉了閉眼，恨不得直接當場暈厥過去，好以工傷為借口申請病假，直到R.E.新品發(fā)布會那天才返工。

這才新品拍攝的第一天，就已經第二回了。

剛才喬雪不在，兩個人因為對楚韻的稱呼就劍拔弩張了一回；現(xiàn)在距離剛才才過去不到一個小時，又來？！

他都快改行去做消防員了。

他可太難了。

“咱們這次主打的這件風衣放在首頁，”Kevin尷尬地笑了笑，再次將話題拉回到工作上，“其余的還是按照之前敲定的那個順序來嘛？”

ROY點了點頭：“嗯，暫定這樣?！?

“早上不出意外的話，梨芝個人的那部分應該也可以完成。到時候我會挑選出跟顧景鑠感覺合拍的照片，整理成若干個系列?！?

“好的，謝謝池總?！?

“不過最后選用的照片還是得根據(jù)你們的營銷策略進行調整布局，具體情況我覺得等全部拍攝工作完成之后，再開會討論確定會更好?！?

“是，池總說的是。”

四個人繼續(xù)討論了一會兒，顧景鑠換好衣服從化妝間里出來，他早上的工作已經完成，便沒有在拍攝現(xiàn)場多做停留，而是和大家打過招呼后，跟喬雪先離開了。

.

梨芝早上拍攝的第一套服裝是奶黃色的套頭衛(wèi)衣搭配淺灰色的運動短裙。

為了能夠將整套服裝的青春運動元素淋漓盡致地展現(xiàn)出來，化妝師特意為梨芝畫了一個淺橘色的妝容，還扎了丸子頭，別上一個奶黃色小發(fā)夾。

她換好衣服，從化妝間里出來，在場的工作人員無不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看，就連ROY和Kevin都忍不住贊嘆。

卻唯獨池衍對她無動于衷，在一旁和剛到不久的沈晨說話，連眼睛的余光都吝嗇往她這個方向施舍幾秒鐘。

梨芝從小就是在周圍人的贊美中長大的，十八歲入行之后，更是習慣了聚光燈和他人目光對她的追隨，與此同時，她也心氣高傲地享受著男生對她的愛慕與追求。

可是直到遇到了池衍。

這個自己一眼深陷的男生，他卻對自己這張漂亮的臉蛋沒有任何興趣。

她心里有些受挫，卻不甘。

.

梨芝笑笑地朝池衍走去，剛走近幾步，就聽到兩個大男人的談話。

“嘖嘖，這可是你開工的第一天，我的女神大人居然沒有過來給你捧場加油，”沈晨調侃池衍：“心酸不心酸，兄弟？”

“你過來看我了，我才覺得心酸?！?

“草，你真毒。”沈晨狠狠地瞧了池衍一眼，“我百忙之中抽空過來看你，你能不能說句人話？”

池衍不以為然地笑了笑：“行，謝謝沈總了。等中午忙完，一起吃個飯，我請客?！?

“這還差不多。”沈晨滿意地點了點頭，看見梨芝走來，笑容燦爛地和她打招呼：“梨小姐好，”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后，贊美道：“這衣服很適合梨小姐，好看?！?

“謝謝沈總?！崩嬷\淺一笑，將期待的目光小心翼翼地投向池衍，“池總，我們什么時候開始拍？”

“現(xiàn)在就可以準備開始了?！?

池衍的語氣平平。

沒有她期待的一點的小小贊美，也沒有她期待的他目光的片刻駐足。

梨芝笑笑地點了個頭，往拍攝區(qū)走去，目光在轉身的那一刻，沒有了期待的星光，黯淡得如同漆黑的夜空一般。

池衍起身，拍了拍沈晨的肩膀，“你自己玩會兒，結束了一起吃飯。”

“早知道我女神沒來，我就不過來看你了?！鄙虺糠藗€白眼，自己好歹也是SEUL的老板之一，還是被自己家的工作人員一視同仁地收了手機，“手機都被沒收了，這地方就跟考場一樣，你讓我在這里玩什么？”

“平板在抽屜里，你可以吃會兒雞?！背匮芘R了補刀了一句，“或者你也可以坐在這里，單相思一下你的女神，也就是我的未來女朋友。放心，我有氣度，不隨便吃醋?！?

沈晨的白眼翻得更加徹底，罵罵咧咧地朝池衍低聲吼道：“你丫的，還沒談戀愛呢，就一身的酸臭味，趕緊滾去拍照，老紙不想看到你，滾，滾，滾?！?

.

顧景鑠男裝單人的部分拍完，并經過簡短的照片篩選和討論過后，對于接下來女裝單人部分的拍攝，池衍心里更有數(shù)。

梨芝的狀態(tài)不錯，經過池衍的些許口頭點撥，便能夠很快地找對感覺，擺出池衍要的姿勢。

席航出去打了一個工作電話回來后，拍攝已經開始。

他就站在剛才喬雪站著的那個地方，雙手抄兜，靜靜地看著拍攝情況，目光隨著思緒變得有些深沉。

過幾天，中國TG成立R.E.品牌并邀請了緋聞情侶顧景鑠和梨芝共同擔任品牌代言人的新聞就會被放出去，整件事情的效應、熱度、影響力可想而知。

這是喬雪同意說服楚韻換品牌女代言人的初衷也是最終的目的，更是席航握在手里的唯一籌碼。

不能有任何閃失，也不準許有任何意外。

本該如此。

可是，他沒有想到池衍會是整個事件里的不可控變數(shù)，他也不知道該如何和梨芝開口說這種只是他個人揣測的事情。

他無能為力，只能在心里暗暗祈禱，這次的合作能夠完美收官，不要出現(xiàn)什么讓他兜不住的幺蛾子才好。

.

等席航收回飄得老遠的思緒，再重新定睛一看，梨芝的第一套服裝拍完。

池衍正在檢查相機里的照片，梨芝湊到他的身邊，偶爾雙眼瞧瞧相機里的照片，更多的時候則是目光追隨著池衍的那張臉，嘴上張張合合的，在同池衍說話。

池衍的反應平淡，自始至終都在檢查照片，鮮少地點了頭，應答了兩個字。

“池總，這張照片需不需要重新拍一下？這里，額角的碎發(fā)有些亂了，會不會不好看？”

“不用，后期處理一下就可以了。”

池衍頭也沒抬，按著操作鍵，屏幕上跳出了下一張照片。

“我覺得我的情緒可能不是特別到位，會嘛？”梨芝抿著嘴，一臉認真地盯著池衍的側臉，“抱歉，拍戲和拍照不太相同，我拍戲居多，對于拍照的情緒控制好像不是特別擅長呢，給池總添麻煩了?！?

席航走到二人面前，正巧聽到梨芝的話，于是決定順水推舟，在池衍面前賣個好人設，笑笑地說道：“那天開完會回去，芝芝就每天做功課，想著怎么才能把這次的照片拍好。如果還有做得不好的地方，還請池總擔待?！?

“席先生客氣了，梨小姐拍得挺好的。先休息一下吧，待會兒繼續(xù)。”池衍微微頷首，說完，手持相機，徑直離開。

梨芝的目光被池衍的背影抓得死死的。

他卻不曾回過頭，哪怕一次都沒有。

而她做了這么多，得到的，也不過是池衍的一句“梨小姐拍得挺好的?！倍?。

可是她想要的，遠遠不止這些。

她想要的，比現(xiàn)在得到的，要多得多。

“能得到池總的肯定，看來你這幾天功課做得還是挺有效果的?！毕诫m然將一切都看在眼中，卻也只能點到為止地說了句表面話，他擰開瓶蓋，把水遞到梨芝的面前，“先喝點水吧，休息一下?！?

梨芝接過水喝了兩口，卻始終沒接話。

席航不知道她是否聽得出來自己話中的另外一層勸意。

無奈，卻也只能跟在她的身后，陪她回到座位上稍事休息。

.

臨近十二點，梨芝的單人拍攝也順利完成。

工作人員收拾好之后陸續(xù)下班了，ROY和Kevin十點趕回公司開周一例會，便沒有再回拍攝現(xiàn)場來看。

等梨芝將拍照的服裝換掉，走到化妝間的門口，目光一掃，現(xiàn)場已經沒有什么人了。

但是，池衍還在。

正和席航，還有沈晨選照片。

“室內場景的單人系列差不多了，”池衍關掉電腦，對席航說了一句，“早點兒帶梨小姐回去休息吧，下午兩點半再繼續(xù)。辛苦了?！?

“池總客氣了。”席航起身朝池衍點了個頭，目光自然地望見了正站在化妝間門口的梨芝，朝她揮了揮手，笑笑地說道：“那我先帶梨芝回去休息了，下午見。沈總，先走了?！?

梨芝快步地走到席航的身邊，甜美地笑了笑，目光不禁在在池衍的身上多停留了片刻：“早上謝謝池總了，那下午見?！?

池衍點了點頭，沒多說什么。

梨芝看了沈晨一眼，禮貌地說道：“沈總，再見?！?

沈晨笑笑地點頭，體貼地說：“梨小姐早上辛苦了，中午好好休息?！?

這種社交的場合，沈晨比他更能信手拈來，話都讓沈晨說完了，他覺得自己也沒有必要再多費口舌。

畢竟沈晨是SEUL的代表，也是他作為攝影師身份時對外的經紀人。

.

席航和梨芝前腳剛走沒幾分鐘，池衍和沈晨也離開拍攝現(xiàn)場，去隔壁會議室取自己的手機。

兩個人同時解鎖手機，天與地的差別迎面撲來——

沈晨的好幾條未讀消息都是清一色的工作內容，看了一眼，他連回都懶得回，便將手機放回兜里。

余光一瞥隔壁的池姓那位，總共就兩條微信，盯了老半天，還邊看邊笑，跟個智商欠費的傻子似的。

【早上工作排得緊湊，我就沒辦法過去了，池衍哥，好好加油?！?

【池衍哥，早上的拍攝情況怎么樣？還順利嘛？】

一條是八點整，楚韻在參加總部線上會議之前給池衍發(fā)的消息；另一條是她在半個小時前，中國TG的公司例會結束之后發(fā)過來的。

“我女神不就是給你發(fā)了兩條微信，還都是跟工作有關的，你至于樂呵成這樣嘛？”沈晨搖了搖頭，“嘖嘖，您老人家那高冷男神的人設怕是要崩了。”

“人設能有女朋友重要嘛？”池衍倒也不生氣，嘴角掛著笑，幽幽地補刀了一句：“算了，你這種單身狗不懂?！?

目前大家同是單身狗，你這么嘲笑我，特么過分了吧。

沈晨被氣得捂住胸口，緩了好一會兒后，才小嘴一嗞，嫌棄地看了池衍一眼：“我女神還沒答應呢吧？你自己剛才不還說是未來女朋友嘛？咱能要點臉不，池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