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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02.橋都

落地窗外漾著一片海,機械單調的海浪聲徒添煩躁。

清晨的室內沒有亮燈,秦愈站到腿已經僵直,如玉的面容失了華彩,取而代之的是淺淡郁色。

他眼底帶著青紫,襯衫下擺皺而凌亂,頹廢氣質來得徹底。一雙手垂著,卻又忽的攥緊,指節尖端因用力而發白。

從基因遺傳的角度上講,孩子的長相應該綜合父母雙方,可秦愈與其母親姜惜文最像。

那是一位浸潤在桃花煙雨中的江南女子,秦愈完美地承接到了姜惜文長相上的優點,五官標準端正,面部輪廓俊朗而不生硬,氣質溫潤卻不顯女氣。

浴室內所有的燈都被打開,光線充足到刺眼,一切都無處可藏,秦愈伸手撫摸著鏡中自己的臉,心上的疤痕在此刻被狠狠撕開。

當局者迷,原來這兩張臉竟是如此相似。

他徹底喪失了思考的意志,仰起頭微闔著眼睛,透明水珠飛速地滑過眉骨,鼻梁,薄唇,胸前,不停往下,沒有絲毫留戀。

衣衫因魚水而變得透明粘連,那全身冷白的肌膚脆弱到透明,似乎足以被這熱水融解,隨著霧氣而蒸騰消散。

浴室的燈光熄盡之時,蒙在浴巾里的一雙眼睛終于肯落淚。

“亂套了!亂套了!”

晟千頂樓,封景禮從辦公椅上一躍而起,他單手扯開領帶,抓起車鑰匙就往電梯的方向跑去。文件夾掉落在地上,白色紙張四處飄散都沒人管。

前臺處,艾米麗從身后拿出一個精致牢固的公文袋,交給了程卓,年輕美麗的臉上沒有絲毫多余的情緒。

誰能想到,那袋子里面裝的既不是工作文件,也不是重要包裹,而是一份熱騰騰的早餐,咖啡配油條,是程卓的最愛。

程卓面不改色地向公司更里面走去,沿途和同事打招呼問好。昨天加班太晚,今早差些遲到,更別提抽時間吃早飯了,幸好,有女朋友準備的貼心早餐,不至于餓一上午的肚子了。

公司嚴打辦公室戀情,實在可惜,他和艾米麗明明是同一個公司,見面的次數卻越來越少了。

程卓感慨不已,才拿出一個油條準備吃,就見封景禮風風火火地大步出了電梯門。

“封總早——”

“早上好。”

封景禮行得匆忙,程卓連招呼都來不及打完,是什么急事?讓這位懶散慣了的二世祖如此慌張?

誰想,封景禮又突然折回來了,竟一把奪過程卓手中的油條塞進了他的口中,含糊不清地罵道:“還有心思吃油條?你家大老板都跑路了!”

封總,那可是我女朋友給我的。

程卓撓在心里默默流淚,只好緊緊捂好紙袋子目送著封景禮遠去。

馬路表面覆有一層明眼可見的熱浪,航站樓前汽笛聲頻繁,燥熱感黏在每一個車頂。人流如織,封景禮草草地按了按喇叭才將車停好,他甩上車門就往里面狂奔而去。

航站樓一側連著機坪,另一側又與地面交通系統相聯系。嘈雜的聲音愈演愈烈,角落逆光的位置里,男人低頭專注在看一本書。

終于找到了。

封景禮彎下腰喘氣,兩手掌發顫地襯著膝蓋,他氣恨難消,已經在心里爆了千萬次粗口。

“你以為你是電影女主角啊?要老子連闖幾個紅燈來機場挽留你!”

“說你呢?別捂著嘴巴不吱聲兒!”

西裝精英男應聲抬起了頭來,他舉起手中的書,面帶茫然地說了聲:“what?”

“I'm sorry, sir. I have the wrong person.”

封景禮訕訕地道歉,一口怒氣硬是被塞了回去,他后退一步,漲紅著臉四處張望的動作像個即將犯罪的暴力狂。

西裝男警惕地瞥了他一眼又一眼,起身換到別處去坐了。

“兩天不見,封少的眼睛竟是退化到這般地步了。”

后一排的秦愈全程觀看著這場烏龍,今日他褪去正裝換上了日常服,只著簡易的白衣黑褲,背脊挺直,長腿的線條微微舒展,說話之時,指關節輕扣在素描本的封面上。

深色帽檐投下的一片陰影遮住了大半張臉,那雙琉璃眼眸蘊有一片海,略見輕煙一般的惆悵。

“你少他媽糊弄人!”封景禮朝空中揮了揮拳頭,有氣卻無處發泄,“老子知道你要走,馬不停蹄就趕過來了,還被老外誤解,用那樣奇奇怪怪的眼光打量!你說說,這筆賬該怎么算?”

“抱歉。”秦愈的語氣有些漫不經心,“你不需挽留,我已經在郵箱里交代得很清楚了,程卓會暫時頂替我的工作。”

他所帶的東西很少,幾件衣服,隨身聽,還有他的畫本。

封景禮眉一凜,泄憤般的踢了踢他的行李箱:“你倒是安排得妥妥當當,合著我們就只能任憑差遣了?”

又意識到什么,他煩躁地甩甩頭,追問:“不對!不是這個!你突然離開總得有個緣由吧。”

“二十多年來,錯的一直都是我。做得再多,終究只是無用功,他眼里本沒我,那就一直不會有我。”男人的聲線不再清潤,干澀得像揉進了沙子,“我想離開這里,去哪座城市都好。”

封景禮怔了怔,能夠困住秦愈的,仍舊是那個無法疏通解決的問題。

“我發發善心好了,放你去快活一陣子,公司的事情都交給我們扛著。可是,你想好去哪里了嗎?”

“沒有。”

“那你怎么辦?打算去流浪嗎?”

“走到哪兒便是哪兒。”

“你就真的對什么都無所謂?”封景禮氣結不已。

“我不太認為這能產生什么負面影響。”秦愈面上帶著笑,眼里有破碎的情緒在漾開。

“行行行!白白浪費我口舌。”封景禮只能妥協,“我先出去把車找個停車場停了,你別跑啊!至少讓我親眼看看你去了哪個地方,免得到時候你真的流浪街頭。”

折身回來,封景禮坐到了秦愈旁邊的位置上,他接受能力向來很強,先前的怒氣清得干干凈凈,饒有興趣地幫秦愈做起了規劃。

“你現在想好去哪里了嗎?首都怎么樣,那里發達得很,去江南那一帶也好啊,都說江南女子溫柔似水,沒準你可以帶一個回來。”

秦愈不理會他,只是閉著眼睛養神。

“干脆你去日光城那邊吧,走得越遠越好!到時候沒辦法自己回來了,我等你打電話求我,那多有意思啊!”

封景禮半天都沒等來應有的反應,正準備伸手去碰秦愈,沒想到他卻睜開了眼。

秦愈注視著機場大廳的總顯示屏,神色自若,不多時,他淡著聲線道:“橋都。”

“啊?”

“我說去橋都。”

聽聞此,封景禮也抬眼望向顯示屏,視線在上面徘徊了一會兒,他注意到有下午一點從鷺城飛橋都的航班。

“為什么偏偏是橋都?”

“我第一眼看過去是它,那就是它了。”

封景禮再一次被秦愈震驚到,不太有誠意的拍了幾下手,揶揄道:“行還是你行,我封某人自愧不如。”

秦愈沒打算多搭理他,徑直起身買票去了。

慢悠悠地等人回來,封景禮翹起二郎腿,活生生是大爺的姿態。

“真去橋都?不再好好考慮考慮?”

“沒有什么好考慮的。”

秦愈拿出手機,修長的手指微動,屏幕上黑色的字體一個接一個浮現。

看著屏幕上“發送成功”四個字,他心里郁結的情緒好像消散了不少。

另一端,中年男人凝視著屏幕上的信息良久,才回了一個“好”字,手機被他扔去旁邊,沒再理會。

“對面那個女的一直在看這邊,準確來說,她應該是在看我。那我該怎么辦?哎秦愈你說!如果她和我表白我該怎么拒絕?”

封景禮是真的感到苦惱,如果上帝要往人間降下一件最完美的珍寶,那必定是他。倒不是因為他那一張出眾俊朗的皮囊,也不是他優渥的家世,而是有足夠自戀的一顆心加持。

完美的氣質,完美的裝扮,完美的男人不容許被質疑。

秦愈沒有作回應,封景禮倒也不覺得尷尬,這么多年以來他都習慣了。雖然秦愈不愛多言,但他每次說的話這個木頭確實都是聽在心里的。

封景禮還在繼續閑扯:“看見那個人腰間掛的車鑰匙沒有?嘖,真有錢。”

“那邊的免稅店在賣些什么?我們也去看看?”

秦愈自認為脾性和耐心都不差,卻實在是被封景禮磨得沒了法子。

為何一個人能夠自說自話那么久?他無可奈何,被氣笑了。

封景禮卻沒發現,目光專注于不遠處的廣告牌上面,他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藥記得隨身帶著,也要按時吃,還是定期回來復查一下。反正你自己要注意些。”

“好。”秦愈應聲,氣氛也在這時凝固住了。

越到后面,封景禮也越發安靜了,不知是說累了還是自覺沒趣。

廣播里的提示音傳來,秦愈斂去眼眸里的多余情緒,把帽檐壓得更低一些,緩慢地起了身。

封景禮也隨著起身,沒有說話。

在嘈雜的人聲中,秦愈拉著行李箱頭走了,沒回過頭。

望著那道修長的背影逐漸消失,封景禮難得有些郁悶。他那張臉常年沒有多余的情緒,不知誰會受得住。

飛機上,秦愈發怔地望著窗外的景色,薄唇輕抿,憂郁的眼睛里藏著難以捉摸的復雜情緒。

他靠在椅背上,安靜地感受著飛機緩慢升空,不自覺就睡了過去。

高空中,飛機平穩地向前行駛,浮云淡薄,它似是穿梭在時光洪流的鳥。

偌大的飛機卻承載不動男人正緩慢消散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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