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18日，今天是白的一歲生日，也是順在BZ826716住下的第38天

——他辦理了許多證明才擁有和曾這個死刑犯短暫居住的資格。

我們應該慶祝一下，曾這么說到，為此，他托順趁早上人少去兩百光年外的超市購買了面粉，水果，以及一套廚具。

曾準備親自制作白的生日蛋糕。

“為什么是蛋糕而不是長壽面？”

“你覺得白現在吃的了面嗎？”

“可她也吃不了蛋糕呀。”

“所以主要是我們吃，小家伙給她看看就好了。”

順的眼神在那一瞬間變了，看著曾的目光好像又發現了什么熟悉的東西。

“真狗，是吧，你看你爸，是真的狗。”

順蹲在一邊，自以為小聲的對著白耳語道。

曾笑了笑，繼續做著自己的事情，任由順逗著白。

“咿呀！”

白笑著應和一聲，不知是在反駁還是贊成，但她看起來挺高興的，又見曾不再搭理他們，于是順便將女嬰抱起，帶著白去進行小孩子喜歡的游戲。

正好，順遇見了想要進門的機械士兵，L7758向順點頭致意，讓出了一個位置。

順在L7758的身上審視了一下，不禁羨艷嘖了兩下嘴，只是他剛想說些什么，卻又害怕戳到曾的痛處，咽了回去。

啪——！

借助副腦與機械身體的優勢，曾完美的敲碎了一個忒米爾卵蛋，透明的蛋清和圓潤的蛋黃在空中作出一道優美的垂直線，落在瓷碗中。

L7758微微貼近，鋼鐵上附帶的寒氣幾乎要與曾纏綿在一起。

他的軸承動了動。

［司令官，需要幫忙嗎？］

.

順靠在綠華裳樹下，倚著那沉厚的棕色樹干，與白享受著這偏僻行星上第一個生命的蔭庇。

由穹頂生成的一小股風拂來，他們頭頂的葉子立刻發出來窸窸窣窣的聲響，空靈悅耳。

只是待風吹了過去，一片有些泛黃的葉也隨之飄零落下，好巧不巧的停在了白的腦袋上。

“嗚惹！”

白舉著左手，取下了這片落葉，放在眼前細細盯著。

順試探著把手放在白的腦袋上，撫摸起來，嬰兒的一切都顯得稚嫩純潔，這是正常的，他們還沒經過污染。

“曾…”

舒適的環境總是容易勾起人的回憶，順記著那天曾的訴說與神情，他從曾的眼眸里清晰看見了釋然與內疚。

為何釋然？為何內疚？對誰釋然？對誰內疚？

曾將一切都埋在了心底，他們在軍官學院的同一間屋檐下住了八年，順再了解不過曾，這也是他為什么相信了曾那近乎離奇的理由。

曾不會騙人，盡管他自認為自己說謊話的技巧還算不錯，并且還時常能夠坑騙到他這個“一根筋”的室友兼戰友。

順每一次都看破了他的惡作劇，但順對待曾就如他的名字一般，任那時還不夠成熟的曾惡作劇而百般順從。

“白，曾白。”

“阿嗚？”

小家伙聽見了自己的名字，疑惑的回過頭，朝順眨了眨眼睛。

可愛極了。

“就是你這個小家伙，讓我的曾魂不守舍的，以前還真沒想到他有這樣的父愛情節。”

順在白的腦門上輕輕彈了一下，揉了揉她粉嫩的臉頰。他微瞇著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

與此同時，一雙眼睛正在暗處盯著他。

等順帶著白再一次回去的時候，正好是傍晚六點時分，曾早已做好了白的生日蛋糕，L7758則布置了裝飾——一根彩帶。

“你忙活了一個下午，結果就搞了一跟彩帶？”

“條件有限，一切從簡。”

曾端出蛋糕，放在桌上，從桌底下抽出一根“無公害可食用生日專供”蠟燭，點燃。

啪——！

L7758斷掉了休息室的電閘，四周陷入了一片黑暗，只剩下一根彩色的蠟燭在靜靜燃燒著。

白被那唯一的亮光吸引力，黑色的眼眸里倒映著一抹暖紅色。

“來許個愿吧，小家伙。”

白的第一次生日毫無疑問具備相當的意義，但在曾的布置下，這次的節日卻是相當簡陋。

當白吹滅了蠟燭火苗的那一刻，順借著那轉瞬即逝的光亮看見了曾眼中那近乎淌出的復雜情緒，里面包含著喜悅與悲哀。

如果不是順親眼看見，他絕對無法相信人類僅憑眼神就能表達出這樣復雜而矛盾的情緒。

下一刻，燈亮，再看去時，曾已經恢復了原樣，機械瞳孔看不出喜悲。

可他怎么會變成這個樣子？為什么成了機械身體？曾沒有告訴他原因，他也不敢去問。

但順相信自己沒有看錯，如果曾還是原來的生物肉體，他的眼眶定然會浸滿淚水。

也許他能在敵人的殘酷折磨下依然保持猖狂大笑，也許他能在烈火的炙烤下繼續不懈的堅持，但在眼前安和的燭光中，在那嬰兒的笑容里，曾的心防還是被無情踏過了。

可在那心防過后，迎來的本該是最為純粹的，將一切情緒都摒除了的喜悅，而不應該是那樣仿佛帶著解脫，釋然，凄慘的哀傷。

那一刻，順莫名的有些惱怒，卻又不知道惱怒的對象是誰，這是一股無名火。但這股無名火很快就被澆滅了，像有一盆冷水從順的頭頂灌下。

這小小的宴會很快就結束了，白只嘗到了蛋糕的一小勺奶油，一小口草莓，一小塊面包，剩下的大部分都是由順吃掉的。

曾也能吃，但按照他的話來說，這些食物提供的能量還不如一杯水，由他食用完全是浪費了。

于是順吃完了。

這次的生日所有人都很高興，好似掃去了所有不痛快。

之后，他們帶著白沿著穹頂邊緣走了一圈，一小片透明材質將世界分割成了兩個，盡管他們的差異其實并不大。

順覺得這穹頂有些多此一舉了，直到他隱約看到一臺改造機器的影子后。

偶爾，曾會朝某個方向眺望，后來順才知道，那個方向是母星所在的位置。

邊走著，曾忽然說道，在很久以前，大約是二十世紀的時候，那會人類正處在星際航海時代前期，有著一種極為浪漫的生日賀禮。

他們會用高精度攝像機將那天的星空拍下，通過高曝光合出一張夢幻而玫麗的照片，送給過生日的人。

“這是你生日那天的宇宙星辰。”

夜漸深去，即使是這樣特殊的一天，時間也不會因此有任何減少或增多，順睡進了由L7758準備的房間，就在休息室的隔壁。

順躺在床上，卻毫無睡意。

忽然，門禁打開了，順有些驚訝，他以為是曾進來了，但當視線望去時，來者卻是一臺機械士兵。

機械士兵走進門內，讓門禁能夠關上，卻沒有再進一步。

順認出來了，這臺機械他在白天剛見到過。

［你好，個體順，我是司令官輔助人工智能，編號L77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