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的太陽著實驚艷到了我,只是溫度也高到驚人。大約從早上八九點便開始了迫害,熱光襲到臉上的時候仿佛會像鐵板魷魚一般滋滋作響,冒起白煙。視線稍稍調高的時候便要瞇起眼睛來,否則不一會就要熱出淚來,炫光浮上目前,久久得不到緩和。
可它還是很驚艷,當然要耐心等到晚些時候,傍晚,那是個看日的好時候。斜陽西除,余輝散漫了小半個天空,粉彩也跟著印染,藍云白空肆意交融,不分輕濃。晚歸的鳥兒也要飛將起來,貼著風兒,展開雙翅,靜聽風音。傍晚是有風的,溫度也會在這個時候降下來,似乎很給面子。行人也在晚飯之后自然不會放過這樣的美景,悻然來到了這里,這個可以看到太陽的地方。
可惜,落日很快。才駐足十幾分鐘,那紅彤的日便要舍下行人與歸鳥,自行離去。離別時的晚霞是它給這片風兒喧囂之地的禮物,一幅妙不可言的畫卷,一幅不可言說的秘密。
我和她就這樣來到了這里,我們也是這片土地貪婪的賞光者,欣賞著來自落日余暉的繽紛美麗,嘴上依然抱怨著白日的狂熱氣溫。
白天的日和傍晚的日不也應當是同一個嗎?
我朝著天空發問,她好像也聽到了,皺起眉頭思索著答案。
余暉下的她簡直是個仙女,是的,直白,但,我必須這樣說。
仙女。
不如來說說她吧。
她,她是我最熟知的女孩,也只有和她,我才會說出那些不會輕易說出的話語。我不會敞開心扉,但她確實是一個很好的提問者。順著她的話頭,有一句沒一句的跟著她的節奏我能說出很多來。
可惜,我不是一個很好的傾訴者。
不知何時起,我不再喜歡說話,沉默禁錮著我,我卻自在其中。人們把我歸類為寡言少語的人,靦腆,消沉,我竟漸漸也成為這樣的人。
我很想從這種境況中沖脫出來,成為一個自由的,暢所欲言,思想奔騰的人。可惜,我只有在她身邊才勉強活潑。
她很溫柔,卻絕不軟弱,我見過她奮不顧身的樣子,被她灼灼如炬的真誠震撼。我知道的,她有著自己的一套信念,不斷踐行。
我被她深深吸引,令人慶幸的是,她也走向我,在我欣賞她之前。
那是一段黃金歲月,我的理想巨大無比,幾乎要將我的人生撐破,一日比一日努力,努力朝著自己的目標逼近。我幾乎快要被我自己嚇到,那時的我竟有那么大的能量,就像那曬死人的太陽。
是啊,曬死人的太陽。
過程不再贅述,輕狂年少的我最終實現了的目標。畢竟那時的我處于一種狀態:不可停歇的掙扎著,像被困捆的水牛要掙脫繩索一樣,冒著鼻頭割破,牛血噴射一地的疼痛來掙脫。
不可一世。
但我也在某種意義上失去了她。她沒有我那樣堅持下去,沒有幾乎發狠的瘋勁,她有的只是盡最大努力達到最好。
我嘲笑她:“你再不加把勁就趕不上我了。”
她愣住了,想了好一會兒才笑著說:“那也只能怪你不等我。”
我沒有那么細膩,察覺不到語句中的訣別狠意。最終她頭也不會的走向別處,留下了瘋勁上頭的我。
黃金歲月之后便是頹廢。
我再也沒有動力,再不能像之前那樣為了一個目標奮不顧身。沖勁過后是疲軟,我松懈了,像爛掉的,崩壞的破舊皮筋。
過了好些日子,妄自菲薄的傻子才發現她不在身邊,過去的再也無法回到從前。
需要說明的是,我和她不是戀人關系。從前不是,現在不是,將來,我不知將來如何。我只知道將來的她會比我更好。
讓我們略過這段令我羞恥的時光吧。
熬過黃金歲月后的頹廢時光,我終于熬出頭,成為一個成人,一個需要對自己所說的話負責的人。
責任從來就是沉重的,我清楚的知道這點,所以我對每一個和我相識的女孩保持清楚的距離,我無法承擔起一個成人的責任,至少現在無法擔起。
這份重量只要你嘗試著去抬起,哪怕只是嘗試,你也會清楚的感知到它的沉重。堅持下去的人需要極大的勇氣和極大的毅力,幾乎可以稱作超人。
我們的父母輩的人就是超人,我們爺爺輩的人更是。
這個“成人”和那些企圖闖進來的人保持距離,不讓她們知道他的軟弱。
我才意識到,連她也是,我也一直和她不在同一個軌道上面。在那之前,我一直走在她的前面,我自以為是,相信只要我有能力做到完美,那么我就可以在她困惑的時候給她一個蓄謀已久的驚喜。
哈哈,簡直無知,我錯估了我自己的能量,我也錯估了我和她在一起的時光,我從來沒有想到,如此短暫,短暫到我分不清那是分別。
當然,此時,她卻是站在我的身邊的。我思索著話語,離別太久之后,我也不知道該聊些什么。那么在這缺失的幾年中,她身上發生了什么樣的故事呢?是驚心動魄,是安然恬淡,抑或是像我一樣:一塌糊涂。
不可得知。
我不可否認,那幾年是被我荒廢了的。漫無目的,不知所云。作為一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而活著,僅是活著而已,如果我的言辭再瘋狂一些,茍延殘喘。
我就是這樣,要造作扭捏的故弄姿態,把自己的糟粕言語說出來給人聽,來教人厭惡的。
幾年的生活枯燥無比,每天重復著同一個動作,重復說著同一句話。
有這么一條小路,完全了解它耗費了我年的時光,我走這條路差不多有一千多遍。獨特的暗黃色燈光是我對它的第一記憶,其余的要費好些氣力才能漸次想起。
彌漫在空氣中的柏油馬路的刺鼻氣味,晚間熱浪襲面時皺起的眉頭,再不能看到的熟悉的她的背影,街邊老爺爺燒烤攤的劣質色拉油,這便是那條路的所有。
為何我要提起它,因為這條路就像我這幾年的全部,枯燥,重復,毫無趣味。撒水車會準時經過,老爺爺的叫賣聲重復了一遍又一遍,她的背影幾乎定型。所有的所有,都是一模一樣的。
我枯燥到害怕,越是害怕就越是不敢說出來,真是越活越像阿Q了。甚至于無聊至極的時候,可憐的阿Q還會這樣安慰自己:“生命的意義在于重復。”
真是叫人害怕的鬼話,虛偽到頭上害滿了癩瘡疤也不足為惜。
可我最終還是熬了過來,說起來那幾年也并沒有多么的可怕。平靜,缺乏樂趣,僅此而已。只不過我的思想停滯不前,我不再迸發出這樣或是那樣的靈感。這讓我十分擔心,因為在這之前我總是能靠這種靈感博得一些虛無縹緲的自豪感。從一個低頭看向許多人的人變成一個抬頭看向許多人的人的感覺是無比煎熬的。
但也僅此而已,再無其他。
我不愛說話,或者說我不知道如何去說。我的思想停滯不前,我想表達的欲望也再也不像之前那樣,呼之欲出。漸漸的,從口中說出來的話不再受我的控制,望著那熙熙攘攘的人群,我說著附和的惡心話語。我真想揮出拳頭將他們都打一頓,好叫他們知道,我不在乎你說什么,你讓我惡心,你最好去死。
可是,轉念過來,他們不也跟我一樣?人前附和,點頭哈腰,得空之后,陷入空虛。他們也會像我一樣掙扎,每個人都被這個怪圈困住,一旦想逃出去,就必然享受皮肉之苦,接著是其他人的排擠。
你打破了規則,卻沒有一個新的規則替代,那你就是與所有人為敵。這樣的排他性讓我窒息。
我是必定要反抗的,無論如何我是要反抗的,失去再多我也是要反抗的。哪怕我面對的是所有人,哪怕我打破的是所有人都在堅守的規則。他們為什么就想不清楚,他們正在這種規則里受苦,他們為什么想不明白,建立新規則的前提就是打破舊的規則!
抱歉了。
終于到了現在,但現在其實不是現在,只是過去和將來間非常迅速的過渡。這個過渡也許可以是一個月,也許可以是一整天,也許就是一個念頭之間。
我終將要踏向未來,終將老朽,思想停滯,變成白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