酆都庭,主司城內安全和緝拿邪魔外,也負責附近發生大大小小的案件。
江鵲一行人就被帶著來到了酆都庭的主廳,審問犯人的地方。
正中央的墻上掛著一副鎮宅圣君的靈像圖,圖中圣君豹頭環眼、鐵面虬鬢,看得人心中一悸。
最上方懸著一藍底匾額,寫著‘明鏡高懸’四個大字,顯得遒勁高古。
兩側的柱子上則掛著兩幅字,一側寫著‘幽都無門’,另一側寫著‘煉獄無路’,一筆一劃都是干脆利落,隱隱透露著殺氣。
江鵲和他那鄰居是被帶到堂前,堂前端坐一人,黑領葛衫,金冠束發。
聽李部曲說過,是酆都庭下面的刑曹,主掌司法。
刑曹看了看堂下的人,左邊站著的少年,打個赤膊,面目白凈,就是那雙赤眸在一燈如豆的主廳內,有些攝人心魂。
右邊跪著的是一戶做絲綢生意的人家,一口三個,當先的那貌似家主的中年男性面露懼色,冷汗涔涔。
而正中央則跪著發現李伯子尸體的老頭,面色惶恐,似被李伯子一行的慘狀嚇得不輕。
“幾位別緊張,本官邀諸位來,是有一事想詢問。”刑曹品了一口剛剛泡好的茶,面色緩和地朝堂下人寬慰了一句。
“李伯子一行人遇害的時候,你們是在何處?在做什么事情?”
那中年男子連忙朝前爬了幾步,被一旁的侍衛攔下后,又畏縮地退了回去:“大人明鑒啊,小人一家子就在屋門外燒紙,今日是亡妻的頭七,小人實在是太過思念亡妻,畢竟是結發夫妻,風風雨雨走來有好幾年了,就在家門口燒紙來寄托哀思,并沒有注意到過往的行人,請大人明鑒!”
說著把頭埋下來,肩膀還在不停抖動。
男子身后的老人和一年輕貌美的女子也跟著伏在地上,隱隱有泣聲。
刑曹捏了捏額上凸起的太陽穴,慢慢琢磨這番話,總感覺有不對勁的地方。
一旁站著的侍衛瞧見了,連忙俯下身,壓低了身音:“大人,在下路過那條小巷的時候,確實有很濃的煙火味,地上也有焦黑的痕跡和碎紙屑。”
刑曹聽了點了點頭,目光落到了發現李伯子一行人尸體的老頭,面色一緩,語氣有些柔和:“老伯,想請問下是在什么時間發現李伯子一行人尸體的?別慌,慢慢回想。”
老頭聽了連忙點了點頭,渾濁的眼珠子在眼眶子里轉了轉,定了定身子,慢慢回應:“大...大人,小民是在日頭落下那會發現的,當時小民賣完河燈往家走,聞到了一股很濃的血腥味。就看到了地上...地上躺著幾個...好...好像人...”
說道這里,老頭擦了擦額上的汗,接著講下去,只是聲音有些哆嗦。“他...他們眼睛凸出來,就像要從眼眶掉...掉下來...一樣。中間的肚子給剖開了,里面...東西全出來了...”
那血腥的場面似又浮現在老頭眼前,嚇得老頭抱頭在地上發抖。
李伯子一行人死狀確如這老頭所說那般凄慘。
據仵作回報,眼珠爆凸出來,肚子被劃開,里面的腸子全都滑露出來。
臉上寫滿了恐懼,只是身上沒有任何打斗的痕跡,或者說一行人壓根就沒有反抗的余力。
這樣刑曹明白,兇手并非常人,要么是邪門歪道,要么就是鬼邪作祟。
執掌司法這十多年來,頭一次遇到這等慘案,對于刑曹來講,確實十分棘手。
“老伯,你在發現這尸體前就沒有瞧見有什么路人或者什么異狀嗎?”
“有...有!”老頭緩過勁后,連忙點了點頭。
“小民還沒走入小道內,就聞到了很大一股煙火味,像是在燒什么東西似的。然后,有人好像從小道內走出來,當時小民并未有注意。”
好像捕捉到什么關鍵信息,刑曹立馬追問下去。“你可看清那人長什么模樣?”
老頭想了想,連忙搖了搖頭。“小民并不未看清,但個子有些高,應該是個男子。”
刑曹有些氣餒,本以為捉到什么關鍵線索,結果追問下去,仍是一無所獲。
“好像穿著黃色綢緞的衣服,看著比較富貴。”老頭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
刑曹聽了眸子一亮,這倒是個線索,可依此追查下去。
“這邊辛苦了,老伯,讓這幾名侍衛一起送您回去吧。”刑曹面色親切地朝老頭說道。
老頭聽了,連忙起身擺手:“不辛苦,不辛苦!”
刑曹對堂下幾個侍衛使了眼色,幾個便慢慢退出大廳。
最后,輪到江鵲。
此刻,江鵲眸中布滿寒霜,面目陰沉。
自己連一件像樣的衣服都沒穿好,就直接給帶到這里,很是不客氣。
當時,江鵲很想發作,但看了看眼前的壯漢,和他身后帶的那幾個人,修為都只是略低于他,他只能作罷。
堂上的刑曹看了看江鵲那眸子,心里感到些不舒服,畢竟異瞳在多數人心中都代表著不祥。
“你叫江鵲是吧,有些話想問問你...”
還未說話,卻直接被江鵲打斷,聲音十分低沉,隱隱有發作征兆。“大人,小民也有幾句話向問問您?”
“不知小民是犯了什么事了,連見里衣也不允許小民穿,就把小民帶了過來?”
刑曹聽了一怔,他原想著是這少年標新立異,隨即皺眉問向旁邊站著的侍衛:“我們酆都庭做事什么時候這么霸道!”
侍衛聽了后背發涼,有些支支吾吾:“大...大人,這小子天生異瞳,您又不是不知道這幽夢城有一說法,異瞳會招來不祥。”
這說法,據說是和前任城主有關系,前任城主天生異瞳,結果最后卻落得株連九族的下場,這讓幽夢城底下的人將異瞳和兇禍聯想到一塊。
刑曹不是本地人,自然是對這些歪理邪說嗤之以鼻。“荒唐!人間不幸之事太多,難道都和異瞳扯得上關系嗎?去后堂拿件里衣給他!”
侍衛連忙領命,步入后堂。
“是我手下魯莽了,這里給你陪個不是,只是有個問題想了解一下。”刑曹語氣一緩。“今日酋時,你身在何處?”
“城外。”江鵲回答得十分簡短。
“城外?”
“是,那時小民才從城外回來。”
“因何事出城?”刑曹眉頭微蹙,繼續追問下去。
“公事。”江鵲回答得十分干脆。
“哦?”刑曹一聲沉吟。“你是哪個部衙的人?”
“小民跟隨奉都庭的李部曲。”
刑曹捋了捋頦下的短須,恍然道:“是數天前那支護送城主貨物回城的隊伍嗎?”
“大人明鑒。”江鵲執了一禮。
“原來是奉都庭的人啊,失禮了。”刑曹面色一緩,朝堂下的江鵲拱手。
江鵲連忙回禮。“當不起大人的禮數。”
此時,侍衛從后堂拿出一件里衣,走到江鵲跟前。
江鵲一把奪過去了,直接穿在身上,里衣明顯有些大,穿在江鵲身上有些松垮。
“稍大些。”江鵲語氣中有些不滿。
那侍衛見江鵲連一聲謝也不說,語氣有些不滿。“這不是你家,這是公堂!”
“張不同。”堂上的刑曹品了口茶。“那少年又不是犯人,沒必要如此。”
“更何況問題出自我們,怎能因為他生有異瞳便不由分說將人給強制帶到這來,這不符規矩。”
“是,屬下知錯。”張不同聽了,連忙朝堂上拱手。
伏趴在地上的那富態中年聽了‘異瞳’兩字,連忙抬頭朝江鵲那邊看去。
“大,大人!就是這小子,我燒紙的時候剛好抬頭見過他進去了那條小巷。”
那中年男子手指著江鵲,語氣非常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