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至真的中文雖然蹩腳了一點，但是五億五千萬的發音還是比較準確的。

何小露一開始還覺得韓國人彬彬有禮，進入公司后有人讓路都會鞠躬，剛才帶頭的大叔還夸自己……結果這一坐下來，報價就是五億五千萬，給個三千萬折扣也有五億兩千萬！

聽到這個天文數字，何小露嚇了一跳，所以才把手中托盤里的杯子給摔到了地上。

只是這種場合，大宏王朝的員工這樣失態，對談判團的士氣就是一種打擊。

一時之間，會議室的氣氛就有點凝重了。

坐在大宏王朝團隊末尾的張子繼看到是何小露，腦子一轉后馬上用韓語對著韓國人說：“呵呵，打折后依然是五億多的報價，連咱們的小員工都覺得不可思議了呢。就像我之前看到的上百萬豪車經銷店發放五十一百的抵用券一樣，真的是不得不讓人感慨誠意滿滿。”

Jason吳的目光掃過來，給迅速救場的張子繼一個贊賞的眼神后就笑著開口：“距離代理權到期還有一年半，咱們可以慢慢談。金社長先喝口茶，咱們的CEO馬上就到了。”

剛說完，會議室的大門被推開，穿著一身英倫風西裝的秦瑄面無表情的走了進來。

金至真笑著站起來，跟走到自己跟前的秦瑄握手時說：“秦總，幸會幸會。上次您親自來咱們轟鳴道公司，我正在美國那邊參加圣迭戈動漫游戲展，宣傳我們公司的產品，沒能親自接待實在是很遺憾。這次我就直接帶隊過來了，也是為了表示一下我們轟鳴道公司對貴公司的重視嘛。”

就是在這種場合，秦瑄都沒有什么笑容出現，依然是那種淡漠的語調說：“很高興金社長能親自帶隊來拜訪，貴方的重視我們已經感受到了。這次的談判團負責人是我們大宏王朝的副總Jason吳先生，我只是旁聽的，所以待會大家可以多多跟他交流。”

秦瑄的身份雖然是大宏王朝的董事長兼CEO，而且轟鳴道公司來的也是公司社長，理論上他應該出馬去跟金社長來對話。

只是秦瑄這個沒有感情的知識容器，他的情商在這種大型商務談判場合基本上就是個硬傷，反而不如把談判小組的組長位置讓給談判專家Jason吳。

秦瑄就座之后，端茶送水的客服部姑娘們就退出去了，熱水壺都留在了旁邊的桌子上，待會要喝茶的自己倒去。這個級別的商務談判，她們還是不允許接觸的。

關上門后，就開始進入正式PK的環節。

首先上陣的，居然是那個看起來體重恐怕有兩百斤的韓永珠。她臃腫的身子塞在了會議室的椅子里面，大家看著就難受。

韓永珠并不會中文，只能用韓文向著對面的大宏王朝談判團說：“咱們轟鳴道公司的《逆天之旅》，跟貴公司合作已經有三年半時間了。當初游戲的簽約條件大家都知道，在那個時候的付費模式以及規模之下，條件大家都是滿意的。但是中國有句話，叫做世易時移，在今天的新模式之下，游戲的營收早就不是當年的情況。很多韓國的同行公司產品，被中國的游戲運營公司哄搶。只要配合制作道具收費模式，保底收益和分成比例都比較驚人。我們轟鳴道公司的產品，如果續約的時候拿到的條件還不如這些后輩，在公關上我這個負責人會比較困擾呢。”

對方派出的是敬陪末席的人，那么大宏王朝也不能直接上上Jason吳。只是大宏王朝這里最末尾的，是公司新人張子繼。

雖然張子繼的韓語在團隊里絕對是數一數二的，但是畢竟年紀太輕，而且進入商務部后也沒有經歷過任何跟合作方的商務談判，所以幾乎所有人都捏了一把汗。

尤其是組長Jason吳，看在李姝影的面子上讓這個小年輕進組，壓力實際上最大的。

張子繼看到大家的視線都投向自己，稍微鎮定一下后就用韓語對著韓永珠說：“韓女士，你這話說的有點偏頗了。貴方的《逆天之》這款產品，之前在韓國市場一直都是道具收費模式。交給日本代理運營的時候，也幾乎沒有什么變動。在中國市場上，按照這個模式運營，也始終算不上國內一線或者準一線產品。但是經過我們大宏王朝開創性的道具收費模式之后，才靠著模式的優秀在國內殺出一條血路來。在兩個模式運營的期間，差異巨大的營收數據可以說明很多問題。”

“現在貴方覺得，這款游戲的成功主要是誰的功勞呢？當我們在傳統時間收費模式下，被惡意的外掛和私服不斷侵蝕利益的時候，貴公司有沒有積極的技術支持？當國內的游戲灰色產業鏈輕松拿到最新版的《逆天之旅》韓國版客戶端代碼的時候，我們多次的呼吁貴方嚴控內部程序泄密，可有什么交代？要不是道具收費模式天然能抵御外掛和私服的傷害，我們今天恐怕要坐在公司外面的綠化帶里洽談，因為這棟大樓的房租可不知道從哪里擠出錢來交呢。”

雖然張子繼臉上帶著笑容，但是說的內容卻句句扎心，韓永珠一下子答不上來，只能表情尷尬的坐在那。

轟鳴道公司的自然不能在這一開始的環節就吃癟，馬上換上一個市場部的人員：“各位中國的合作伙伴們，大家好，我是轟鳴道公司市場部的部長姜浩再。關于前面的私服和外掛問題，我想再次申明一下我們公司的立場。”

“對于私服外掛這樣的互聯網灰色產業來說，在我們韓國是不存在的。因為幾乎全部網民實名制的嚴格管理，所以我們國家的網絡環境比較干凈。在這種情況下，我們的網絡游戲產品，有大量的數據內容是在電腦本地的客戶端進行運算后上傳，然后在服務器端的后臺進行交互。這樣游戲的運行才會流程，減少服務器端的壓力。但是這樣的設計，就會容易讓人在客戶端攔截數據包，修改之后再傳遞給服務器端，這就是外掛橫行的原因。中國大陸的不良技術人員，利用這些漏洞盈利，難道也要歸咎我們韓國人嗎？”

大宏王朝法務部的鐘文雖然不懂韓文，但是旁邊有翻譯都翻清楚了。其實兩邊談判團雖然都有懂對方語言和不懂對方語言的成員，但是這種規格的商務談判團有一點是必不可少的，那就是大家都精通英文，而且是商務和專業英語過關的那種。

鐘文用英語朗聲說：“整個朝鮮半島的面積大概有22萬平方公里，大約等于我們中國的HUN省。而韓國的國土面積約等于10萬平方公里，跟咱們中國的ZJ省差不多吧。對了，ZJ省的面積，在咱們中國的省份里排名第二十五。至于人口上的差異，韓國四千多萬人和咱們中國的十三億人比起來，管理難度的差異是不言而喻的。”

“雖然中國在互聯網產業這塊剛剛起步，有一些亂象。但是畢竟市場規模如此巨大，涉及利益也同樣巨大，規范起來自然也沒有韓國那樣容易。但是正因為如此龐大的市場，才給我們雙方帶來了巨大的利益啊。當初我們簽署《逆天之旅》這塊游戲的合作時，這款游戲在韓國一年的營收，折合人民幣也就一千萬上下。但是我們支付了四千萬一年的保底，另外還有20%的利潤分成，這就是中國廣闊市場提供的，是兩邊國情差異導致的。現在貴公司認為外掛泛濫的問題在中國國情，并且沒有提供足夠的支持。那么對你們有利的國情就拿來抬價，對你們不利的國情就認為自己毫無責任與義務，這算不算我們俗話中的端起碗吃飯，放下碗罵娘呢？”

聽到鐘文這么一番話，轟鳴道的代表也覺得臉上有些無光，尷尬的敗下陣來。

接下里，就是雙方輪番上場，對《逆天之旅》在中國市場的得失問題展開了一輪交鋒。反正雙方的核心思想就兩個——成功的原因是我牛逼，過失的地方是你背鍋。

大宏王朝這邊，當然是準備比較充分的，韓國人不管有什么理由借口，這邊都能一一的做好了應對準備。這樣一番交鋒下來，倒是大宏王朝這里掌握了先機。

商務談判，場合上大家都講究一個斗而不破，反正進展到了激烈的拍桌子瞪眼大呼小叫的程度，那也是為了在最終達成協議的時候自己一方利益更多罷了。

金至真社長老神在在的坐那喝茶呢，畢竟五十歲的人，在韓國這種窒息的企業氛圍中熬到這個位置，修為那是不低的。畢竟在韓國動輒鞠躬時不時還要下跪謝罪的企業文化，真正是打磨人脾氣的好地方。

相對來說，中國的企業文化就沒有這么好的修養，尤其是年輕人沒有經歷過那種體制內混的經歷，在私企里往往容易沖動而意氣用事。

現在場面漸漸火爆，金至真偷眼去看大宏王朝那個才二十七還是二十八歲的年輕總裁，希望對方耐不住性子露出破綻來。

記過金至真無語的發現，大宏王朝董事長兼CEO秦瑄，坐在那里一手紅茶一手外文專業書籍，寧靜得就跟泡咖啡圖書館似的，半點都沒在意場面變化的樣子……

“哼，裝模作樣，還好我們有殺手锏在手……”

金至真心里冷哼一聲，就不再去關注秦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