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李姝影沒有選擇自己列出來的那條路，秦瑄臉上卻看不到失望也看不到別的表情，只是目光盯著李姝影，好一會才說：“不選這條路，大宏王朝很可能就只有一年半的壽命了。咱們的仇人獵雕互動會笑到最后，這家來自于你父親和你哥哥傳承的公司也將煙消云散，這個后果你考慮過了沒有？”

李姝影毅然抬起頭，迎著秦瑄的目光說：“我知道，自身的強大才是解決危機的最好辦法。靠著那些陰謀詭計的手段，最終也難成什么大器。但是秦瑄，雖然你潘多拉計劃里，很多東西都是處于灰色地帶，短期內執行了也未必有什么法律風險。但是那些利用人心理弱點的大殺器，很可能會毀掉一代網絡用戶，尤其是青少年。”

“我們互聯網公司的游戲產品，根據調研也可以知道，低齡用戶用戶占比是很重的。在你的方案里，我看到了對青少年用戶的冷酷和無情。他們無法像成年用戶一樣提供大量的充值消費，但是卻因為游戲中不斷強化的情緒刺激以及成癮性因素，被長時間黏在游戲當中，成為游戲內容的一部分。成年付費玩家，在這些草根用戶身上尋找到了消費的快感。”

“是，我也相信目前中國大陸的法律法規上來看，讓青少年用戶沉迷游戲并不是直接的違法犯罪。就算有一天加強了管理，限制青少年用戶接觸有害游戲內容，也會有很多人跳出來冷嘲熱諷，說爹媽不管你們政策管來干嘛？畢竟游戲成癮性以及不理智消費乃至類賭博要素的設計，在缺乏心理學基本常識的中國大陸上，基本上是沒幾個人看得出來的。”

“但是我們畢竟生長在這片土地上，這片土地的未來就是我們的未來。這片土地上的青少年，更是我們國家的未來。今天我們可以昧著良心，利用法律法規不完善和大眾對社會心理學傳播心理學等等不了解的空子，在網絡游戲以及網絡內容上大賺特賺。但是沒有良知的基因，會在這個公司埋下，會在我們還有高管還有員工的心中埋下。他們會成為唯利是圖，精致利己的公司成員，會為了KPI，會為了加薪與獎金甚至期權獎勵，而不惜踐踏一切的倫理。就因為互聯網發展太快，漏洞太多，大家都能在中間賺的盆滿缽滿。”

“在這種帶毒基因下發展的公司，你認為能走多遠？五年？十年？對這種作惡路徑的依賴，對這種賺臟錢形成習慣的公司，會有什么偉大的愿景？不，不會的！他們只以自己利益最大化為目標，最終會在法律法規完善以及社會大眾覺醒的背景下，淪為整個社會的笑柄，遠不會因為有那么幾個臭錢而偉大。”

李姝影看著秦瑄，一字一句的說著：“所以，我不同意這個路徑。哪怕是權宜之計，我也不希望以踐踏倫理與準側為代價。秦瑄，我的見識遠不如你，我也不知道現在這個公司的難關該如何度過。但是我請求你，跟大家一起想想辦法，不要使用潘多拉計劃這種手段來度過難關。我哥哥讓我到美國找你的時候，想必也相信，你會真心為了這家公司好的。”

秦瑄凝視著李姝影，就像是第一次看到這個人一樣。

李姝影細長的馬尾辮扎得一絲不茍，偏瘦而精致的五官帶著一種鋼鐵三觀一般的正氣，就像當初李一飛嚴肅的講訴自己公司規劃時一模一樣。

李姝影一開始還沉得住氣，但是被秦瑄這樣目不轉睛的盯著看了好幾分鐘，漸漸的臉頰上就開始發燙起來，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臉：“怎么了？我臉上有什么東西么？”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李姝影感覺秦瑄臉上好像閃現過一絲笑意。

笑意！？

使勁的眨眨眼睛，李姝影覺得一定是自己的幻覺。這個沒有感情的知識容器加死面癱，怎么可能會有笑意？

哪怕是公司起死回生，盈利大幅起飛的慶祝時刻，都沒見過秦瑄露出笑容好嗎？

果然，當李姝影仔細去看的時候，發現秦瑄依然是那種古井無波式的樣子，哪來什么面部表情變化了。

秦瑄終于結束了那種凝視，閉目思考了一下之后開口：“好吧，這條正路既然你不愿意走，那么我也沒轍了。剩下來的，只有另外找辦法去實現我們跟韓國轟鳴道低價續約的目標。”

李姝影聽到秦瑄這么說，頓時眼前一亮：“秦老師，莫非你又有什么鬼點子……啊不，好主意了？我就發現了，你這個人要是肯想辦法，恐怕沒有什么事情是你不能解決的。”

秦瑄也不置可否，只是看著李姝影說：“要實現這個目標，你首先要做一件事。”

李姝影正要滿口答應呢，突然想起了韓國濟州島賭場的事情來——什么鬼賭場必勝法，坑自己吃喝了兩個小時！差點就吐在賭場里的好嗎？

用懷疑的眼光看了一下秦瑄，李姝影用不是很信任的語氣說：“喂，秦總，我可是個老實的實習生，你不要又變著法子耍我。上次在濟州島，那個坑爹的賭場必勝法……”

秦瑄一點慚愧表情都沒有：“上次那個是為了讓你增強對賭場風水心理的理解，所以設計的特殊的教學方法。相信只要經過那一次之后，你就不會再被一般的賭場心理設計所蒙蔽了。在我們斯坦福大學里，這種教學手段其實是很常見的，比如著名的一美元拍賣陷阱之類。”

“我管你什么一元還是一百元拍賣，總之姑娘我是長記性了。”李姝影不屑的說：“你先說要我做什么事情，我想明白了再告訴去不去做。”

秦瑄一本正經的樣子，讓人毫不懷疑他要說的事情的嚴肅性：“相信我，整個大宏王朝里，也只有你適合做這件事情。而且這件事情，還會關系到我們是否能順利的跟韓國轟鳴道公司博弈成功，讓獵雕互動的陰謀土崩瓦解。”

看秦瑄說的嚴肅，李姝影也不禁認真起來：“這么關鍵？還只有我能做？好吧，你且說說要我做什么。”

秦瑄聽到李姝影說完，就開始去自己保險柜里找什么東西去了。李姝影看著桌上擺著有大宏王朝LOGO的瓶裝礦泉水，順手就拿起來擰開喝了起來。

秦瑄從保險柜里鼓搗出了一疊文件，李姝影一邊喝水一邊有點無語——老秦同志你邪惡的潘多拉計劃就桌面上隨便丟，這放保險柜里的文件還能更珍貴不成？

“這是我們的機密文件，整個公司就只有我和你能看，哪怕是其他的高管都絕不允許知道，明白嗎？”

聽到秦瑄嚴肅的交代，李姝影一邊喝水一邊“嗯嗯”的出聲。

這個時候，秦瑄緩緩打開了那疊文件，繼續語調嚴肅的說：“這個文件里，就是你要做的事情。其實事情并不難，你看完文件之后牢牢記住，然后就把文件燒掉。接著按照文件里的指示，去找羅宇凡說一件事，那就是讓他主動提出，我們對他們公司的整體并購價格從兩千萬抬到三千萬。”

“噗！”

李姝影慌忙找到桌子上的抽紙，把噴出來的水好好擦干凈，這才開口：“咳咳……差點沒嗆死我……我說秦總，你這是瘋了吧？”

“我哪里瘋了？”

接過文件之后，李姝影吐槽：“一開始的時候，你給羅宇凡那邊整體并購開的價格是一千萬。”

“對。”

“然后，你用羅宇凡游戲工作室侵權作為要挾，讓他放棄獵雕互動跟大宏王朝合作。期間Jason吳把價格壓到了五百萬，但是不知道你為什么又主動把價格提到了兩千萬。我原本就當你是內心愧疚，多給點錢好拉近羅宇凡的關系，讓他別帶著怨念在大宏王朝工作……”

秦瑄舉手：“不好意思，我一點都沒愧疚過。”

李姝影瞪眼：“廢話，你的心肯定是漆黑的，怎么可能存在愧疚這種情感。現在你又要讓羅宇凡那邊把價格抬到三千萬，莫不是想要吃回扣？有了這筆回扣，你是不是就可以繞開公司的財務制度，去做什么見不得光的事情？”

秦瑄一副正氣的樣子：“你忘記了，我說過不會做違法的事情。雖然倫理這種東西我并不看重，但是法律作為底線我還是認可的。你聽我說，這個事情是這樣……”

李姝影聽完秦瑄的一番安排，這才恍然大悟，然后豎起大拇指：“秦老師，你滴狡猾狡猾滴！”

第二天，羅宇凡按照跟秦瑄的約定，獨自一人來到大宏王朝做并購前的最后溝通。

這一次，秦瑄就沒再多嘴說什么商業理念的事情，一反常態的跟羅宇凡探討了一下對中國網絡游戲市場的理解。

羅宇凡跟秦瑄交流了一個小時之后，內心其實對秦瑄的判斷有一點佩服——這確實是一個目光比一般人長遠的管理者，被迫跟大宏王朝合作的不爽心情也淡了一些下來。

聊完到了中午，秦瑄就安排了李姝影跟羅宇凡吃個飯。兩人在這種略尷尬的情況下，再次接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