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采月沒再多事,就走到一旁,繼續(xù)忙她自己的事去了。成立基金會的事雖然有不少人在幫忙,但她是發(fā)起人,許多事她還是不能撂挑子的。
趙若飛拆完包裝后,大概地看了看那些彩蛋,就又將那些彩蛋一個一個地放回包裝盒,上了樓回他自己的房間了。
采月想,因為有彩蛋機器人在向他招手,今天他的作業(yè),恐怕會寫得飛快了。
飯點時,蕭天回了家。一到家就看到了沙發(fā)邊腳踩式垃圾筒里,露著一個斜斜的彩色包裝盒的一角。窄長的包裝盒有點長,垃圾筒勉強裝得下,卻露出這一角出來。
蕭天踩著踏板,垃圾筒的蓋自動打開。他瞄了一眼,立刻看到了包裝盒上印著的,是一排五顏六色的彩蛋。
“是不是英姿來過了?”
采月正坐在沙發(fā)上,認真地研究著幾個人的資料。這幾人是裘巖和楚明珠的朋友推薦過來的,都是在運作慈善基金上很有經(jīng)驗的專業(yè)人士。
采月的想法和計劃是,她會專門請一個人全權主理基金會的各項運作事宜,至于她,和以前她身兼幾職時一樣,繼續(xù)當甩手掌拒,只在必要時出面解決一些問題即可。
她這樣做倒并不完全是因為她要躲懶,而是因為她隨時可能會離開這個世界,不得以而為之。
聽蕭天問起,采月眼睛不離資料,只點了一下頭,道:“嗯,她過來了一下,把給若飛的禮物留下后就又走了。我想留她吃飯,但我面子太小,沒留住。”
一聽采月的語氣,蕭天就知道程英姿一定給她氣受了。
關于這件事,和趙若飛的事一樣,蕭天也是頗為頭疼。
有道是“清官難斷家務事”,他當然是一心想要維護采月,寵她愛她的。但對程英姿,蕭天也實在是難以拉下臉來呵責她。
且不說程英姿對他的一往情深,她還是他一路看著長大的小妹妹。雖然程英姿與他的兄妹之情,比不上和他真正一起長大、又一直陪著他一路創(chuàng)建云天的程怡,但程英姿還是程叔的寶貝女兒。
而且,程英姿現(xiàn)在還是他的機要秘書,就算在生活中他勉為其難地完全地把她擋掉了,可在工作上,他照樣還是要面對她。
所以,于公于私、于情于理,蕭天都很難真的完全斷掉和程英姿的關系。
若非如此,以采月的心性,又有幾人可以給得她氣受呢?
只是除了以上這些原因,還有一點很重要的情況,是采月所不知道的。那就是,程英姿其實和她一樣,也是林宛云的親妹妹。只不過,一個是同母異父,一個是同父異母。采月和林宛云都長得更偏向母親肖靈,而程英姿則是長得更像父親程叔。
蕭天摟了摟采月的肩,報歉地道:“對不起,沒想到,你已經(jīng)嫁給我了,卻還是要受這么多的委屈。”
采月嘆了口氣,扭頭看著蕭天,拍了拍他的臉。
“沒辦法,誰讓我老公這么有魅力呢?”
蕭天立刻是一臉的受用之色,誰知,采月又補了一句:“誰讓我更有魅力呢?所以,活該被人羨慕嫉妒外帶恨。”
蕭天被愛妻逗得哈哈大笑,“不愧是我蕭天的夫人,果然是霸氣側(cè)漏!”
采月白了他一眼,繼續(xù)研究手上的資料。
蕭天很有眼力勁地站起,一邊朝廚房走去,一邊說道:“今晚我親自下廚加菜,保管喂飽我家大小兩只饞貓。”
蕭天一起身,采月的雙眼就從資料轉(zhuǎn)到了蕭天的身上。看著蕭天挺拔而健美的背影,采月的眼中除了濃濃的愛意,還有不淡的一層憂愁。
當初,她剛知道自己隨時可能離世的殘酷事實時,短暫的極度消沉后就選擇了淡然以對。
之所以能夠淡然,是因為當她強壓下了對蕭天那不太可能再繼續(xù)的愛情后,在這世上就沒有太多令她留戀的東西了。
當楊玄抱著楊越出現(xiàn)在她面前時,起初,她也并不以為意。大部分時間里,她依舊是忙于會中之事,孩子自有兩位專職保姆和護士用心地照顧,她只是偶爾難得地抽出一些時間去看看他。
可是隨著日子一天一天地過去,她陪伴孩子的時間一天一天地累積,楊越原來像個小老頭一樣的小臉越來越是粉嫩膩滑,她心底的母愛就也隨著時光的流逝,而越來越是濃郁。到楊越半歲多時,她已將楊越視若己出。
從那時起,她就已經(jīng)重新開始留戀塵世的日子,因為她又有了牽掛。孩子還那么小,怎么可以沒有母親?
到了現(xiàn)在,世事如滄海桑田一般,她與蕭天原本不可能繼續(xù)的愛情,卻走到了現(xiàn)在這個地步,她已經(jīng)真正成為了他的妻子。她怎么可能還保持得住,如起初時那般的淡然?
可是,留戀歸留戀,殘酷的事實絲毫沒有因為人意的改變而有所變化,她依舊可能隨時就離開。
因為蕭天的即興下廚加菜,今天的晚飯比往常推遲了些。但即使是這樣,當蕭天取下圍裙走出廚房時,趙若飛依舊在自己的房間沒有出來。直到蕭天沖樓上叫了一嗓子,趙若飛才開了房門走下樓來。
自從采月進門后,趙若飛除了吃飯和看電視,其它時間大多數(shù)都只是窩在自己的房里不出來。采月當然知道,孩子這是在故意躲著她,不愿意與她同處一室。
一家三口在餐桌前坐下,開始用晚餐。
趙若飛一言不發(fā),只管埋頭與碗里的飯菜做著奮斗。孩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飯量大,胃口好。
蕭天看著趙若飛,那眼神完全就如父親看自己最疼惜的親生兒子一般。見趙若飛狼吞虎咽的樣子,全不似以前那般細嚼慢咽,就提醒了他一句。
“慢點,飯要一口一口地吃,不然容易傷胃。你現(xiàn)在正是為身體打基礎的時候,性子也要慢慢磨礪,急躁不得。”
趙若飛進食的動作頓了一下,重新開動時,動作果然慢了些。
蕭天其實也知道,趙若飛其實是想早些吃完,然后早些消失,因為他不想看到采月。
蕭天更明白,在孩子小小的心思里,他認為采月是個外來者,一個他極不歡迎的外來者。但他無法阻止這個外來者進門,所以他在消極地抵抗、消極地發(fā)泄他的不滿情緒。
趙若飛雖然放緩了進食的動作,但依舊比往常更快地用完了餐。然后,如這幾天一樣,對蕭天打了聲招呼,就又上了樓。對采月,他則是完全地視而不見。
若真是親生的兒子,蕭天一定會直接教訓,但對趙若飛,他實在是忍不下心。
蕭天在趙若飛只有七八歲時,就觀察出,趙若飛其實已經(jīng)模模胡胡地知道了自己親生父母其實早已離世的真相,但孩子卻從未在他的面前提起過這件事。
盡管蕭天已傾盡了全力照顧趙若飛,但在孩子的心中,他依舊只是干爹,雖然這干爹對待他和親生的父親相差并不遠,但他還是不能代替他真正的父親。
沒爹沒媽的孩子都是極為敏感的。干爹不愿說破的真相,他就也忍著不去說破。在他小小的心靈中,只隱約地憑直覺知道,這樣做,對他、對干爹都是最好的方式。
但趙若飛越是如此地懂事和敏感,蕭天就越是心疼他。因為蕭天自己小時候,也是無父無母,也是同樣的如此敏感。
趙若飛漸漸長大,越大就越長得像趙飛與程怡,以至于蕭天看著他,常常忍不住就會回憶起兒時與趙飛和程怡一起度過的那些艱難時日。
晚上,蕭天和采月兩夫婦熄了燈躺在床上,蕭天不似往日般上來就對采月動手動腳,而是望著天花板發(fā)呆。
采月側(cè)轉(zhuǎn)過來,就著不明的光線,看著蕭天模糊不清的側(cè)臉輪廓,輕聲問道:“在想什么?”
蕭天依舊盯著天花板發(fā)呆,回道:“我在想,是不是應該告訴若飛你失蹤的真相。”
趙若飛對采月的抵觸的確是事出有因的。在他看來,這個女人很早就與干爹以外的男人不清不楚,又在干爹最艱難的時候一走了之。再后來,干脆音信皆無、不知死活。所以,趙若飛一直認為采月是個無情無義的壞女人。可是,干爹偏偏就一心只想著這個壞女人。
依照趙若飛的心意,他是喜歡程英姿的。
程英姿人長得極漂亮,個性又開朗陽光,和趙若飛相處更是極為的融洽和親密。她每次來家里,都會陪著趙若飛玩游戲,又教他各種拳法。小家伙有許多心事都愿意和程英姿說。小趙更多的只是在生活上照料著趙若飛,但在心靈層面,程英姿才更像趙若飛的半個母親。
對蕭天而言,他對采月一直的苦等是他對采月專情的方式,但對采月的專情,相伴而生的卻是對趙若飛的負疚,因為這意味著他不能給趙若飛一個完整的家。
在他沒有等到采月的情況下,有程英姿代替程怡的角色給予趙若飛關愛,在那時也的確是減輕了不少蕭天心里的負疚。
可是,誰都不知道未來會發(fā)生些什么事。
現(xiàn)在,采月回來了,要突然之間就讓趙若飛將所有的感情,從程英姿轉(zhuǎn)移到采月的身上,這根本就不現(xiàn)實,也太強人所難了。別說他才只是一個十歲出頭不多的孩子,就是一個成人,也不可能完全因為所謂的道理,而理智到理清所有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