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間尋拉住了他:“來得及。”
說完,他走到鋼琴前優雅地坐好,將《肖邦鋼琴曲全集》翻到了某頁放在譜架上,不疾不徐地說:“‘如果需要前方的路’指的是如果想知道密室的入口在哪兒,‘虛構’是想象、幻想,‘隨時’是臨時、即興。而肖邦正好有一首曲子,叫做《幻想即興曲》。提示放在鋼琴里,說明,開啟機關需要用到鋼琴?!?
“你不會連彈鋼琴都會吧……”鬼束零看著正在活動手指的風間尋哀怨地說。
盡管周圍都是熊熊燃燒的大火,鋼琴前的風間尋依然像一個高貴優雅的王子:“這首曲子有五分鐘左右,按照現在的火勢,應該沒有時間再彈一遍了,你最好祈禱我不會彈錯?!?
“那你上次彈是什么時候?”鬼束零期待地問,因為目前為止,風間尋還沒有讓人失望過。
“小學三年級?!?
鬼束零快哭了。
估計沒有一個鋼琴家會把摧毀一切的火焰和逐漸坍塌的房間當做舞臺,而且要彈已經六七年沒有彈過的高難度曲子,最重要的是絕對不能彈錯!鬼束零簡直要對風間尋的記憶力和心理素質頂禮膜拜了。
修長的手指在鋼琴上如行云流水一般舞動,不僅技巧無懈可擊,就連感情也表達得淋漓盡致,堪稱完美。
鬼束零覺得自己漸漸忘記了所處的環境,忘記了什么游戲、什么殺人狂、什么火災現場……
天地一片空曠,只有一大片落日下的薰衣草花海、一架鋼琴和彈奏鋼琴的俊美少年。
最后一個音落下,風間尋的手指優雅地抬起。
像被機械操縱著,書架從中間徐徐裂開,分向兩側,露出一個黑色的門。
“其實你是特工出身吧?”鬼束零進門之前問。
“只是普通人而已,小時候被父母逼著學的?!憋L間尋關上了門,書架徐徐合上,將大火隔在外面。
門關上以后,密室一片漆黑。
“不要動!讓我來!”鬼束零叫道,憤恨地想終于有我發揮的機會了!
一個乳白色的光球出現在鬼束零手中,充當光源照亮了不大的密室。鬼束零的技能——熒光。
這是一個全封閉的房間,只有一張書桌,一把椅子。桌子上有燭臺和火柴、羽毛筆、墨水,還有幾張紙。
風間尋借著熒光用火柴點燃了蠟燭,坐在椅子上,目光灼灼地盯著鬼束零。
“我們不會悶死在這里吧?”鬼束零被盯得有些不自在,只好沒話找話,其實進來的時候他已經看到角落有個通風口了,相信風間尋也看到了。
風間尋沒有回答,微弱的燭火將他棱角分明的臉映得忽明忽暗,居然有幾分陰鷙的感覺。
“你老看著我干嗎?”鬼束零往后退了一步。
“我想看你……什么時候對我出手。”
鬼束零一愣:“我為什么要對你出手?我們的任務目標不是外面的殺人狂嗎?”
“既然如此,為什么拿著我做的玻璃刀進來?這里只有我們兩個人,還需要武器嗎?”
“啊,這個啊?!惫硎銖目诖锾统鲲L間尋用玻璃碎片自制的那把匕首,“我是想,等火熄了,我們還是要出去對付那個殺人狂嘛,有武器當然方便些,這有什么好誤會的,還給你好了!”
鬼束零將玻璃匕首丟在桌子上,結果摔碎了。
“呀!不好意思,我忘記是玻璃的了?!惫硎銦o害地笑道,“你不會還在懷疑我吧?我要是想對你不利,早就下手了?!?
“嗯,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你身為游戲NPC,為什么一直不對我出手呢?”
時間有一瞬的靜止,笑容凝結在鬼束零的臉上。
因為風間尋用的是肯定的語氣,不是懷疑,不是猜測,不是試探。
他已經確定了。
那就沒有必要再裝下去了吧。
“什么時候發現的?”鬼束零笑嘻嘻地問,“我覺得我演技還不錯的呀?”
“從一開始?!憋L間尋答道,“接到任務的時候我就發現了,這個任務的內容說得十分模糊,殺死殺人狂NPC??墒钦l是NPC呢?在游戲中這兩種人并沒有任何區別。
“如果我們都是玩家,在我突然進入游戲的時候,你應該有所戒備??墒悄銢]有,你叫我過去給你解開繩子,然后罵游戲的NPC變態,進一步誤導我門外的才是NPC。
“的確,一進入游戲,馬上見到一個拿著斧頭想要破門而入的人。思維正常的人都會理所應當地認為門外的是殺人狂。可是我一向不直接相信眼睛所看到的,我相信自己的推斷。所以當時我就認為你十分可疑,但我并沒有確定。后來你說,要馬上離開那里,我才確定的。
“盡管門外的人有斧頭,但是我們是兩個人,他只有一個人,還被困在門外。如果我們都是玩家,那么完全有時間利用屋里的工具合力殺死他。比如用繩子套住他的脖子勒死他、奪過斧頭砍死他、拆掉桌椅,用壁爐里的火去燒他等等。在一分鐘內我可以想出四種以上的方法干掉他,可是你根本就沒有問我有沒有辦法或者能力,就直接要求逃走,造成兩個人的處境越來越被動。”
“我是個膽小的玩家,難道不行嗎?”鬼束零趴在桌子上,一只手托住下巴。
“而且還有恐高癥?其實咱們現在進這個房間是在你的推波助瀾之下。你說自己有恐高癥,讓我無法丟下你。而向上逃走是最愚蠢的,因為你周轉的空間只能越來越小。我故意說要去樓上,你卻立刻就同意了?!?
“這能說明什么呢?你好像并沒有什么證據?。 ?
“的確,這些并不足以證明你就是NPC,你沒有露出什么原則性的破綻,其實是那個玩家給了我最確實的證據。他在丟燃燒瓶的時候在下面喊‘燒死你們!只要你們都死了我就贏了!’如果他是NPC,他有什么輸贏之分?”
“所以真相是:雖然你是NPC,需要在游戲中扮演殺人狂的角色,但你的血脈傳承是沒有攻擊力的‘熒光’,想要同時殺掉兩個人對你來說太不容易了。所以你偽裝了自己的身份,先在這里偷襲殺掉我,然后外面那個沒腦子就知道亂砍的家伙很容易就可以解決掉了。又有誰規定,殺人狂一定要揮刀亂砍呢?”
“不錯不錯,和真相很接近了。”鬼束零鼓掌道,“還有嗎?”
“我最后確定的一件事是,你雖然是個NPC,但確實只有‘熒光’這么一個血脈傳承?!痹捯粑绰?,風間尋突然出手,一把抓住鬼束零,將他的手臂扭到身后,壓倒在桌子上,然后用繩子綁了起來,“否則在我揭穿你身份的時候,你就會惱羞成怒殺掉我了,哪還會聽我廢話這么久?!?
“喂,我身為NPC都沒有殺你,你就是這么知恩圖報的嗎?”鬼束零仿佛沒有自己已成為階下囚的自覺,也不費力去掙扎,而是悠閑地看著風間尋說,“其實我不懂你既然都把NPC抓到手上了,為什么不立刻殺了我,然后走出密室贏得游戲呢?難道你有什么惡趣味?”
風間尋笑了,半明半暗的光線中,笑容透著一絲邪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