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中，大祭司默默地抽著煙，一言不發，瓦爾則在茶具上添茶倒水，獨自品嘗著一壺上好的茶水。

“我這么做應該也算是仁至義盡了。”

“明白，這已經是最折中的方法了。”瓦爾將杯中的茶水一飲而盡，隨后又重新滿上，順便遞了一杯給大祭司。

“希望莫卡拉佛不要太偏激，其實我是真舍不得他呀……”大祭司疲憊的聲音彌漫這間房間，“他要是不那么霸道，我稍微努力一下，應該還是能夠保住他的。”

“您已經暗示了他好幾年，可他完全沒當回事。”瓦爾的語氣不喜不悲。

“明天你去找人去查一下那個叫特拉克斯的人，如果沒什么問題的話，大會以后他就是杰拉夫學院的院長了。”

“已經去查了。”

“很好。”

瓦爾的辦事的高效率讓大祭司甚為滿意，他攝政多年，很多人都挖空心思想要搭上這座靠山，但最終只有瓦爾殺出重圍成為了他的心腹，其中一部分的原因就是因為瓦爾的辦事的高效和嚴謹。

大祭司孑然一身，膝下無兒無女，瓦爾多年的追隨，他已然在無意間將瓦爾當作了自己的兒子，對于丹尼爾，也是愛屋及烏的視如己出。

“大祭司，對于奧古斯學院，我還有一事不明。”

“說說看，三大學院就那么點事，還能有什么是你不明白的？”大祭司重重地吐了一口氣，然后背靠靠枕，癱坐在沙發上，仿佛之前的決定耗盡了他全部的氣力。

“奧古斯學院的副院長，那個叫貝倫賽麗·洛朗的女人，這個女人的來歷太模糊，沒有您的認可，沒有國會的批文，甚至連伊卡休斯城主府的任命書都沒有，普拉特就這么隨隨便便的讓她做了國立學院的副院長，這樣做是否有些草率？”

“其實普拉特以前也有點跟我提過她，不太愛說話，個性有點冷漠，做事行為大多是單刀直入的類型，自身修為實力很高，就是背景不清楚。”

“那您當時沒有拒絕？”

“憑我對普拉特的了解，他應該多少知道一點這個女孩的來歷，他一生教學嚴謹，背景過于模糊的人他是絕對不會用的，只是不知道為什么他沒有跟我明說。”

“您這算是默認同意了？”

“我是相信普拉特，我想貝倫賽麗出現在會議中更多的作用是來制約莫卡拉佛，以往的教學人員，論武力沒幾個人能夠抗衡莫卡拉佛，萬一莫卡拉佛脾氣上來大打出手就不好收場了，以前也不是沒出現過這種事情，普拉特這步棋下得確實精妙，”大祭司半瞇的眼睛瞟了瞟瓦爾，神情有些說不出的怪異，“那你想要怎么做？”

“一個來路不明的女人在國立學院里教學，還當了副院長，萬一她……”瓦爾略一思索，“以防萬一，我想要暗中調查一下。”

“呵呵~暗中調查？”大祭司忽然發出玩味的笑聲，“你這是真的想要調查她還是想給兒子找媳婦？”

“不是……我……”大祭司的神轉折讓瓦爾措手不及。

“兩情相悅這種事情也要交給他們年輕人自己來解決，我們都不方便插手這檔子事情，”大祭司仿佛絲毫沒有察覺到瓦爾的懵逼，依舊在那里諄諄教誨，“丹尼爾這孩子長得又俊俏，身世背景也跟得上，我聽普拉特說丹尼爾還在奧古斯學院的那會兒，整個學院大部分的女孩子都想要得到他，你兒子的女人緣好著呢，你就少在那瞎操心了。”

對于大祭司現場清奇的腦回路，瓦爾實在是無力反駁，只能磨磨嘴巴在那里尷尬的一笑。

他想說的是這真的不是大祭司腦補的那個意思……

“鐺！”

屋外巨響的鐘聲引起了兩人的注意。

“敲鐘了，也快到你王宮巡邏的時候了，你去準備一下，不要遲到，”大祭司揮了揮手，略顯疲憊的嘆了口氣，“我累了，也要去休息一下了。”

“是，那我先告辭了。”瓦爾站起來微微欠身，便轉身離開了房間。

**************

在瓦爾離去之后，大祭司起身來到臥室，從壁燈的底座中摸出一小塊水晶石，隨后又回到客廳，在客廳角落的燭架上點燃了一支蠟燭，將水晶石放在火苗的正上方，隨著大祭司的手緩緩移開，那一小塊水晶石竟然凌空漂浮，在下方火焰的加熱中，開始散發出橙黃色的光暈，光暈中，一個白發蒼蒼的背影躍然于墻上。

“快二十年了吧，我聽說你一直都沒有放棄，我的老友。”看著光暈中背對自己的人，大祭司的語氣居然很輕松。

“那是我這輩子唯一想要去做的事情，你覺得我會放棄？”光暈中傳來一個蒼老的不屑的聲音，似乎比大祭司的聲音更加疲憊。

“也對，你就是那樣的性子，”大祭司平靜地看著光暈，眼神中的安詳漸漸褪去，顯露出駭人的凌厲，“一意孤行……！”

“你和我一樣，我們都是孤高的人，認為什么事情都能自己解決掉，從不愿去依靠別人的力量。”光中人語氣依舊平和。

“弱者的力量當然沒必要去依靠，可是我們兩個不一樣，如果我們兩個合作，那就是強強聯手，現在面對的很多難題都可以迎刃而解了。”大祭司首先拋出了橄欖枝，他似乎很希望光中人能答應他的要求。

“有什么事就直說，如果還是那件事，我......”

“你最想要的，我手上現在就有一條極具價值的線索，至于真實性，我已經派人去查了，如果查出來是真的，不如我們來做個交易？”沒等光中人說完，大祭司就開口打斷了他的說話。

“米斯布勒......”光暈中的人聽到大祭司的話明顯的身軀一震，隨后緩緩開口，“我知道我答應你之后會發生什么，不要以為我沒做其他的事情。”

他的聲音是那么的虛弱，那么的中氣不足，光中人艱難地轉過身來，那是一張再普通不過的老男人的臉，只是近半張臉上都是深紅的傷疤，裸露在外的脖子上，同樣附著一大片觸目驚心的深紅色的傷痕，看傷痕的形狀，似乎還延伸到了被白大褂遮擋的身體中，這個臉色蒼白的老人，每動幾次就會大口地喘氣。

“不要拒絕得這么干脆，你可以再好好考慮一下，”對方的拒絕完全在大祭司的預料之中，所以他并沒有顯得很驚訝或是氣憤，反而是苦口婆心地繼續勸說：“你的才華對我來說是求之不得，況且我們的合作是互惠互利，你真的不再考慮一下？”

此刻的大祭司如同一個專業坑蒙拐騙的市井神棍，毫無平日里神圣莊嚴的模樣，反而讓人感覺大祭司很是接地氣。

光中人終于徹底轉過身來，不同于看似風燭殘年的身體，鏡片后的雙目中居然爆發出無盡的決絕，他死死地盯著大祭司，斬釘截鐵地，一字一字地說道：“我不跟惡魔做交易！”

聽到對方帶著怒氣的拒絕，大祭司也終于不再勸說，他捋了捋胡子，在搖椅上坐下來，“那好吧，現在我也不再跟你多說什么了，但是你也要記住，我一定會讓你加入我的，這也是為了你的安全著想。”

“我能把這理解成是威脅嗎？”

“不是我在威脅你，有些家伙最近有點不安分，你現在又不在薩杰諾王國，我的手伸不到那么長，”大祭司又摸出煙斗抽了兩口，“我這是想保護你呀，怎么說我都比馬丁那個鐵公雞要靠譜一點啊。”

“那我是不是應該先感動，然后再到格林貝克來投奔你？”

“這個可以有。”

“不勞大祭司煩心，我一個糟老頭現在這幅模樣，就算走在大街上都沒人會來注意我。”

“你還是那么不通情達理，算了，到時候你可不要哭著來求我呀。”大祭司瞄了一眼光中人，便開始閉目養神，“馬丁可沒我這么好說話。”

“求誰都不會來求你這個家伙！”光中人依然不松口。

大祭司不再說話，默默地抽煙，搖椅前后擺動間，他輕舒一口氣，吹滅了墻角的蠟燭，原本飄浮在燭火之上的水晶石仿佛失去了動力，“哐當”一聲滾落到了地板上。

“固執的家伙，怎么就想不明白呢？我哪里比不上馬丁了？”許久，大祭司獨自在搖椅上自言自語地嘀咕，“看來不顯示一下誠意，你是不會好好跟我合作了。”

大祭司抬手，打了兩個清脆的響指，隨后繼續愜意的抽煙，仿佛是在等待著什么。

一縷青煙順著窗戶的縫隙飄進大祭司的臥室，大祭司仍然默默地合目抽煙，對面前發生的一切充耳不聞，青煙在一陣魔力激動過后，化作一個人形站立在了大祭司的面前。

“來了？”大祭司緩緩開口，但雙目依舊閉合。

“是的，不知……”人影先是面對大祭司恭敬的行了一禮，隨后說話間忽然停頓了一下，在猶豫了一瞬后再度開口：“大祭司有何吩咐？”

“有結果了嗎？”

“沒有。”

“一幫廢物！”大祭司突然睜開雙眼，迸發出懾人的寒光，“一個有用的都沒有。”

“還有一件事我想向您匯報一下。”人影對于大祭司的怒火似乎毫不在意。

“什么？”

“克勞狄烏斯帝國的首席宮廷大煉金術師，前幾天似乎出現在了貝斯頓王國的月輪海灣。”

“你確定？”這個消息著實讓大祭司眼前一亮。

“不是很肯定，畢竟那位大人物已經很多年沒有公開露面過了，但是各地的眼線都是經過嚴格訓練，應該不會錯。”

“那你覺得他去貝斯頓王國做什么？”

“這個……”人影愣了一下，略一低頭思索，“據說貝斯頓王國的公主要嫁到帝國去，按理說聯姻這樣的小事情根本不需要這種大人物出面，莫非聯姻只是一個幌子，貝斯頓王國和帝國之間還有什么其他不可告人的秘密？”

“你們繼續盯著，只要有一點動靜都要向我匯報，還有，”大祭司豎起食指，凝聚出一個綠色的魔力球，食指輕彈，將魔力球丟到人影手中，“去查一下這個，記住，只能你自己去，不要跟任何人提起，我會定期聯系你。”

“遵命。”人影接過魔力球吞入口中，再次化作一縷青煙飄出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