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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門前遲行跡,一一生綠苔 2

“你怎么不知羞恥!”林氏怒斥跪在地上的澧蘭。林氏因事從BJ回南潯,在鎮上偶然碰見隨澧蘭陪嫁到顧家的婆子薛媽。林氏驚奇薛媽難道不該在上海顧園嗎?婆子一臉委屈地告訴林氏,周翰把陳家陪嫁的人全部留在南潯老宅。林氏怒不可遏,她當然明白顧周翰的伎倆,而且婆子還告訴她聽說姑娘到上海后一直跟姑爺同房的。林氏當天就奔到上海,直接把澧蘭從學校揪到陳宅。

“他是我丈夫,我和他在一起,沒什么好羞恥的。”

“說好了不許合巹就不許,否則,我不會允許你們結婚。”

“我們沒有。”澧蘭很窘迫,周翰對她雖然沒有實質性的突破,但他們極親昵,在她心目中,跟“徹底成為他的女人”已經差異不大。

林氏看澧蘭緋紅的臉就不信她,青年男女夜夜共處一室,而且還有名分,怎么會什么事都不發生?“顧周翰這個混賬東西!信譽乃立身之本,丈夫立天地間,處事端正、不誑妄、不欺詐。虧他是個商人,居然不知道信義為先!”

“周翰答應你的事就一定信守諾言!”

“你還包庇他!本來就是小門小戶出來的人,又缺少母親教養,自然一付窮形極相,哪里會重承諾!”

“我不許你貶低我的丈夫!”澧蘭一貫心疼周翰,她雖然比他小五歲。她知道周翰九歲上就沒了母親,一個人頗為凄涼,同父異母的弟妹們到底隔著一層。她也聽說過周翰母親沖喜的事,她特別憐惜他,澧蘭對周翰的愛何止于男女之愛,還夾著母性的疼愛。所以無論周翰做什么,她都不拒絕,她知道周翰之于愛的匱乏,她愿意用自己暖著他的心。

“哼,你自身難保還護著他!顧周翰且放到一邊,我問你,綱常倫理你都不管嗎?”

“夫為妻綱!”

林氏氣得發瘋,澧蘭說得沒錯,而且這事也不涉及綱常倫理。“三從四德,德、言、容、功,你都忘了?做女子,第一要緊是品德,要能正身立本,否則你將來怎么在夫家立身?仆役們怎么瞧得起你?”

“未嫁從父、既嫁從夫,禮從夫君,我不認為有損婦德!”澧蘭一向乖巧聽話,從未頂撞過林氏,林氏侮辱周翰,她不能忍。

林氏劈手就給她一巴掌,澧蘭從小就聰明伶俐、體貼柔和,素來討人喜歡,林氏和陳震燁從沒打過她。林氏一出手,兩人都愣了。林氏頓了頓,“處事有規,yin luan 不犯,你還犟嘴!”

澧蘭眼淚掉下來,“周翰哥哥是我丈夫,我們之間縱使有事,也不涉……不涉……不涉‘yin luan。’”她畢竟是女孩兒,這兩個字,她憋了半天才出口。

“等過段時間你弄出孩子來,就要被別人恥笑了。”

“不會的!我們之間沒有事。”澧蘭很確信,周翰給她解釋過,她很信任周翰。其實她寧肯跟周翰燕好,寧可有孩子,如此他們就不會分開。“為什么我們不能在一起”

“你太小了,不適合結婚。”

“漢、唐、明、清,女子十三、四歲就得嫁人。我都十六了,還是周歲。”

林氏氣得柳眉倒豎,嗬,這還是她的女兒嗎?一定是顧周翰給她灌輸的歪理邪說!其實周翰沒有。“你怎么不提宋朝?”果然是簪纓詩禮之家,吵個架,母女倆居然考起古來。宋代有晚婚晚育風氣,壯年而不娶的男子比比皆是。《宋史》所錄的名臣,許多結婚年齡均在三十以后。“你才十六歲,身體、心態都沒發育好,而且你還該讀書,怎么能生兒育女?顧周翰究竟對你做什么了?”

“周翰哥哥什么也沒做!”他們的私密,澧蘭不會跟任何人講。

“你跟他夜夜同房,會什么都不做?顧周翰本來就是個不守禮法的人,你當我白癡?哼!不說實話就一直給我跪著!”林氏拉開門出去,鬼才信!她怒火沖天,必要找一處發泄,她直接去了電報局。她歷來瞧不慣周翰,在澧蘭的婚事上對他屢有積怨,現在她對周翰是數罪并罰,可想她措辭的激烈程度。

周翰接到電報氣得發昏,林氏的電報劈頭蓋臉,上來就說,“你承諾了不合巹,我才允許你們結婚。事因誠就,人以信立,你縱使缺乏教養,總歸也讀過圣賢書,應該明白信義是做人根本,是興業、治世之道。門庭差異素來是婚姻大礙,寒門竹戶,焉能恪守綱常倫理!”

林氏發電報時完全忽略了她一向標榜的名門望族的家風和家丑不可外揚的禁忌,她也沒注意報務員驚訝的眼神。

確實,“唯女子與小人為難養也”,周翰憤懣,林氏侮辱自己也就罷了,他是晚輩,可以忍受,她居然侮辱他的母親,他孤零零躺在墳塋里的母親!他的母親終日悒悒不樂,二十七歲就過世。母親不得父親憐愛,沒有高貴門庭可倚靠,她出身寒微,不暗巨戶治家之道,管家們和有頭臉的仆人都敢給她冷眼。周翰始終記得她憂愁的臉、展不開的眉頭。她行事小心翼翼,生怕一步出錯,遭人恥笑。林氏出身望族,高高在上,素來被人捧著、簇擁,沒經過世情涼薄,怎會體恤母親的悲涼?周翰對澧蘭也有埋怨,不知道澧蘭怎么對林氏說的,夫妻間的秘密豈能與外人言?

周翰的回復只一句,“澧蘭仍是完璧之身!”

當晚又是留學生聯誼會,距離上一次才半個月,不知是誰閑得無聊發起,周翰認為很沒必要,他沒心思去。俊杰看他悶悶不樂,就勸他去散散心。周翰剛進會場就被胡月茹纏住,她就守在門口,看住每一個進出的人。她之前來哈佛找過周翰四次,周翰是個厲害的主,每次不到一分鐘就打發掉她。他厭煩透了!

胡月茹今晚抓住周翰不放,她就守在他身邊。她跟周翰說話,周翰一句也不應,最多一個“嗯”。她把手放在他身上,他就拂掉。她替他端來水和食物,他一點也不動,他本來就氣飽了。可胡月茹不放棄,憑她豐富的經驗,她感覺有戲,至少周翰沒撕破臉,也沒趕她走。

周翰悶聲不響看著會場,他發現才過半個月,這些男男女女就熟絡很多,女生們很活潑。周翰想若是澧蘭敢這樣,他大概要敲斷她的腿。俊杰跟一個女生打得火熱,沒有心思理會他。他明白留學生們遠離家鄉,孤獨寂寞,也沒有束縛,隨興所至,不用擔心消息傳到大洋彼岸去。

聯誼會結束后,俊杰見周翰仍煩悶,就拉著他去喝酒。一群男人去熟悉的地下酒吧,胡月茹和兩個女生跟了去。周翰坐在吧臺邊、俊杰和另一個男生中間,胡月茹擠不進去。不過她沒閑著,她站在周翰身后,時時借故把手搭在周翰肩上。周翰酒量很好,喝酒有節制,到了后來,一行人只有他一個清醒的。也許他們佯裝醉了,正好逢場作戲。胡月茹沒醉,她是獵手,正一點點收緊自己的網。男人們彼此看看,跌跌撞撞一起離開。周翰知道這些醉醺醺的男人們要去做什么,周翰猜他們是老手,彼此一個眼神就心領神會。

“周翰,我醉了,你自己回去吧。”

“你不嫌臟嗎?”

“我跟他們不一樣,陳家的家規也不允許。我自有去處。”俊杰意味深長地笑笑。“你不行,記得我妹妹,別對不起她。”俊杰和一個女生一同離開。

吧臺空出來大半,胡月茹特意擦著他的身體走到他一邊,坐下。她從哪里學來的這種娼家做派,他不無鄙夷地想。他同時感受到自己的沖動,距離他跟澧蘭最后一次親昵已經一個半月,他很想這事。

“一起走嗎?”她問。

周翰狠狠地盯著眼前的酒,燈光在酒杯中晃動,一如他搖擺不定的心思。林氏電報上的措辭字字刺入他心中,她一向都瞧不起他出身,他委曲求全忍了她很久。因為澧蘭,他素來不睬生意場上的風月女子,盡管她們似蛛網般粘在身上,他都一一扯掉。他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雖然他欲求強烈,他懂得潔身自好,自持節操。今天他突然覺得自己不值,澧蘭的愛不如他的愛來得深沉,她都不懂得維護他。他把酒端起來一飲而盡,他今天憋得很,他確實需要發泄一下,這個妖艷的女人至少比 chang ji 要干凈些,而且不用負責。

“嗯。”他站起身。

她立刻就貼上來,“去你那兒?”

“去你那兒。”周翰閃開她。

他讓她走在前面帶路,他不愿與她同行,她去挽他手臂,他就甩開。

公寓大門砰地一聲關上,廊道里昏暗的燈光照著逼仄、旋轉的樓梯,周翰心里一樣的旋轉、混亂,他手心里沁出汗來,他幾乎要逃走。

她關上房門,就攀上來,要親吻他,周翰推開她的嘴,“我不習慣!”周翰不喜歡她的氣息,哪里比得上澧蘭的清新,她大概經歷的男人多了,混雜著他們的濁氣。澧蘭,澧蘭,……周翰把心一橫,關上他的情感閘門。他太憤怒!

沒有擁抱、沒有接吻,沒有任何親昵......時間很短,他迅速起身,到浴室里沖洗干凈,倉促穿上衣服離開。他不愿意再看床上一眼。胡月茹還想攀附上來,他就用力推開,他幾乎要打她,如果她還敢繼續糾纏。

顧周翰走在回公寓的路上,夜晚清冷,他感到極其的屈辱和不潔,他就這樣斷送了自己的第一次,他的第一次本該和他心愛的小妻子,本該無比美好,值得銘記終生!他后悔致死,他將如何面對澧蘭,他冰清玉潔的女孩兒!在他們的相處中,他屢次有非分之舉,澧蘭即使害羞至極,也不拒絕他,門規、家風她都拋卻,只因為深愛他。他怎么對得起她!他心里刺痛。

他無比自責,他故意的,以他的心智,自他們一群人要去酒吧時,他就知道會發生什么事,他眼看著它發生卻不阻斷,他甚至期盼著它的到來。那個女人站在他身后,把手搭在他肩上,他都不翻臉,他真混蛋!林氏是林氏,澧蘭是澧蘭,自己怎能拎不清,豈能因林氏的羞辱而責怪澧蘭!憤怒歸憤怒,性是性,他居然把它們攪在一起!

周翰開始理解苦修的基督徒們,他們把帶有刺的苦修帶綁在大腿上,活動時候,倒刺扎在皮肉里帶來劇痛,以滅絕人欲。他現在寧可承受最殘酷的rou體苦行來挽回他的過失。澧蘭,澧蘭!她穿著素白的衣裙,回首凝視他,臉上都是鼓舞和愛,周翰的眼淚掉下來。他不知檢點,親手毀了他們之間無暇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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