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

姚培來辦公室等人送貨，收到了畫師發來的樣圖。

一張胡子拉碴的粗獷臉，高高的鼻子，尖尖的下巴，一看就是個反派，眼睛白白的，看著挺嚇人，給反派形象多添了些兇狠，還戴一頂圓頂斗笠，壓的很低，都要遮住眼睛，生怕被人看出自己是壞人一般。

這個人物造型怎么看都像個黑影街頭游蕩的壞大叔。

這人物拿來做封面，簡直嚇壞小朋友，能火就有鬼了。

還有，整幅圖運用了大量黑灰色，看起來簡單、粗暴，毫無細膩感，也沒有足夠的層次感，有點像水墨畫，還有些油畫但視覺，不倫不類。

“太好了，就這個，虧定了！”

姚培放下了最后一塊石頭，直接給對方回復道：“ok！”

對方沒有再回復，姚培也懶得追問太多，對一本撲定了的漫畫，犯不著關注太多，坐等系統賠錢就是，真香。

接下來幾天，電腦和辦公用品陸續進來，組裝好。

一周后，畫師交稿。

姚培隨意看了幾眼，滿版的色塊，黑白分明，看著都難受，登陸早就注冊好的賬戶，將稿子一一上傳，別人先放一些預熱，后面慢慢放，萬一有問題還能及時根據讀者反饋意見修改。

作為一名立志虧錢的人，姚培不想將精力放在這些細節上，全部上傳。

之后，關閉頁面，關掉電腦。

什么編輯互動，什么推薦位安排，拿來干嘛？

一切和賺錢有關的，絕不觸碰。

一切和虧錢有關的，多多益善！

人生就應該這么任性，豪氣，且無聊。

來到窗邊，看著繁華的都市，車水馬龍的街道，熟悉而又陌生，忽然生出莫名的惆悵來，沒有了自己，家人能熬過去嗎？但愿吧。

姚培雙手合十，仰望星空，默默祈禱。

回不去了，再多的牽掛又能如何？

也不知道積陰德有沒有用？

佛家不是說善有善報么，道家不是說廣積陰德，想必是有用的吧，但不管了，以后多賺錢，多積德，但愿能給父母帶去福報，這也是自己唯一能做的。

還有，前身的父母就當自己父母贍養！

心念閃過，姚培撥通了一個號碼：“媽，是我，你們還好吧？”

神圣的稱呼很自然就喊出口，就像在喊自己的親媽。

“放心吧，媽……我很好！”

“不用，不用，我有錢，有獎學金，都花不完的，真的夠用了。”

這一刻，姚培仿佛看到了自己親生父母欣慰的笑，一行清淚滑落。

……

第二天。

姚培查看后臺，訂閱增長了幾個，開局不利，撲街前兆，穩了！

第二天，累計增長到十幾個，按平臺規定，每個訂閱一毛錢，十幾個也才一塊多，和十萬比起來，簡直可以忽略不計，不撲沒天理！

第四天，增加了十個訂閱，姚培忍不住吐槽了，這撲街書居然還有人去看？什么審美啊，不過，四天訂閱沒突破三十個，這增長，真是穩如老狗。

第五天，增長了十五個訂閱，累計四十三個，分成四塊三，真香，姚培看著數據笑了，系統，賠不死你算小爺輸！

系統結算周期是一個月，但一本書能不能出成績，就看頭一周，已經過去五天，才四十幾個訂閱，數據慘不忍睹，可以直接宣布死刑了。

姚培心情大好，接下來的日子里，姚培專心準備論文答辯，顧不上后臺了，再說，一本撲街漫畫，坐等系統賠錢就是，犯不著天天關注。

論文答辯不過很麻煩，得用心。

雖然決定未來的人生不是虧錢，就是在苦錢的路上，用不著畢業證找工作，但有個畢業證，也算是對人生的圓滿交代，得拿下。

……

又到了一周一次的推薦預選日。

這天上午，編輯小旗像往常一般坐在工位上，很有儀式感的泡了壺茶，然后開機，登陸平臺，準備安排下一周的推薦位，這樣的工作小旗已經做了無數次，輕車熟路，經驗豐富。

先查看后臺數據，所有漫畫前一周多少點擊，多少訂閱，多少人氣，一目了然，成績好的安排更好的推薦位，成績一般的，換同等級別的推薦位再試試，讀者吐槽的多，就打回等級差的推薦位再給一次機會。

一切，數據說話，規則辦事，簡單，明了。

安排完推薦位后，小旗點開了新書榜單，這里聚集的都是從未安排過推薦位的作品，老作者自帶流動，數據不會差，新作者沒流量，但不代表作品就不行，這就需要編輯來把關了。

小旗一連看了幾本，有些審美疲勞，同樣的工作不斷重復，很容易麻木，很自然的點開下一本——黑白畫是個什么鬼，居然還有人畫這種過去的風格？

“難道是眼花看錯了？”小旗有些懵，搖搖有些發脹的腦袋，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提神，再次看向漫畫，黑白對吧，單調，無趣。

“現在的作品質量真是堪憂，就這……也敢上？”小旗吐槽了一句，將名單整理一下，找主編匯報去了。

……

時間一晃，又是一周過去了。

這段時間里，姚培忙著查資料，寫論文，累的昏天黑地。

這天上午，姚培從一間教學室答辯出來，頓時感覺整個人都輕松了，答辯過后，學校就沒什么事，可以安心虧錢了。

走廊上還有不少人在排隊等著。

一對情侶在相互打起，另外幾人則抱著手機在看著什么，其中一人低聲問道：“兄弟，最近一本武俠漫畫可火了，黑白畫，簡直是一匹黑馬，現在可火了。”

“什么名字，我去看看。”旁邊一人反問道。

姚培正好從兩人身邊經過，聽到書名，頓時如遭雷擊，整個人都懵了，愣愣地看著對方，滿是不可思議。

對方也意識到有人在看自己，眼睛離開手機屏幕，微微抬起，看著姚培反問道：“兄弟，臉色怎么這么難看，答辯沒過？”

“沒過也不要緊，下次來過。”另一人也安慰道。

“你剛才說什么漫畫？”姚培著急地追問道。

對方又說了一遍書名，詫異地反問道：“兄弟，你看過？我跟你說，這本簡直是國漫奇跡，極具國風特色，沒看過的話，趕緊去看看。”

“怎么會這樣？”姚培腦子里一片混亂，居然是自己的書，不是應該撲街了嗎？怎么聽著像火了？

姚培匆匆離開，一邊掏出手機登陸賬戶后臺。

后臺顯示的五萬多總訂閱次數怵目驚心，看得姚培心中一緊。

五萬多總訂閱，按一毛折算，就是五千多塊錢，一周沒看而已，怎么就暴增了這么多訂閱，發生什么事了？

很快，姚培發現后臺有兩條信息，打開其中一條，居然是推薦信息，一周前發的，那天正好自己專心畢業論文，就再沒看后臺，推薦期限為一周，而是而是主編力推，這種推薦位可不是一般人能拿到，代表著主編對這本書的看好。

姚培內心升起了疑惑，主編怎么會看好一本撲街書？

再看另一條短信，也是一周前發的，對方聲稱是分管自己作品的責編江天，望見到信息后馬上加好友聯系。

姚培正想搞清楚什么情況，馬上添加，再等待對方通過的期間打開作品交流群，頓時傻眼了。

書友風信子：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開篇不凡，“伴君如伴虎”更是神來之筆，手法雄渾絕妙難能可貴。

書友刀見光：近五年很難被超越，在現在的國漫環境中，這本顯得太成熟了，就像在靠大腿賣肉套路抄襲玩梗的幼兒階段突然沖出來的幾條大漢，太沖擊了。

書友海之魚：這才叫做國漫，我真真實實的看到了黑白漫畫的未來，而不是靠特效和萌系人物畫風的某些彩漫那樣，雖然那些彩漫也不乏優秀漫畫。

書友一千零一月：超嚴謹的史料考究，爽快狂野的畫風，略帶夸張的人物塑造，還有給文化荒漠的讀者們的科普解釋。這漫畫是神仙嗎，跪了！

書友道不道：就問哪里能買到實體書？

書友帥的天：應該還有后續吧？多久我都等更新。

……

讀者一邊倒的好評。

譽美之詞看得姚培懷疑人生，真的有這么好嗎？

這一刻，姚培遍體生寒，仿佛冬天里一盆涼水兜頭澆落。

明明虧的穩如老狗，沒想到平臺居然安排了一個一個“主編力薦”，一周下來居然有五萬多訂閱，關鍵是讀者一邊倒的好評，這是要火的前兆。

完了，完了！

這下麻煩了。

這時，一個好友添加進來，并留言：是無為公司？

“是我，您好！”

“總算聯系上您了，貴公司作品很有特色，我公司總編看后非常欣賞，要求編輯部重點推薦，從這周推薦效果來看，確實如此，下周，平臺將繼續加大推薦力度，并安排了武俠頻道封面力推，平臺首頁橫幅圖推，另外，總編親自撰寫了一篇推薦稿，您看一下，沒問題就這周上。”

緊接著，一份文件發過來。

姚培感覺整個人都不好了，意識到問題出在平臺總編上，只是……真的用不著啊，我就想安靜的虧錢，添什么亂。

打開文件一看，姚培傻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