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曹心悅趕到秦淮樓的時候，正是戌時一刻，她徑自去了六樓的一間上房，戌時三刻的時候，林佑楊去見了她；到了亥時，林佑揚離開了，臨走之前交代了秦淮樓的老鴇莫要驚擾了曹心悅休息。”

“可到了二月十六的早上，范萱草身邊的丫鬟紫兒瞧見了林之炫從曹心悅休息的那間客房里走了出來……到了午時的時候，曹心悅就已經死了。死因是猝死，死前曾吸入過大量的迷煙。”

雖然季昭與這位曹心悅素不相識，可這一刻卻無比的心疼這個年僅十七歲的姑娘。

“也就是說曹心悅臨死之前，只見過林家父子二人？”季昭瞇著眼睛，語氣沉沉的說道，“林家父子是兇手？可曹心悅與林佑揚本就有婚約，遲早有一天他可以娶她為妻，光明正大堂堂正正的擁有她，他為何……”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季昭猛然間睜大了眼睛。

難道欺辱曹心悅的人，是林之炫？

曹心悅是林家尚未過門的兒媳婦，林之炫再怎么喪心病狂也不該——

“昭昭，有些人，生來便是禽獸。”察覺到了她的情緒有些不對勁，沈曜急忙握住了她的手，溫柔的寬慰道。

“想要懲治林家父子，需要找到證據。所以我便想著以身做誘餌，哪曾想林之炫此人甚是奸猾，他故意設了一場鴻門宴。”沈曜無奈的嘆息道，“是我太大意了，才會中了他的計。”

自靖宸帝登基之后，沈曜作為他手里最好用的那把刀，已經有了鐵血首輔的稱號。

沈曜是公認的足智多謀之人，所以起先他并沒有將林家父子放在眼里，才會吃了這么大的一個悶虧。

“方才我仔細的察看了你胸前的傷口，”季昭佯作惱怒的瞪著他，惡狠狠的說道，“多虧了射箭之人功夫不佳，所以那傷口才沒有切入要害。”

“閻王爺也知道我還不曾陪著昭昭白頭偕老，舍不得取了我的性命去。”

“胡言亂語！”季昭沒好氣的捏了捏他的耳朵，隨后又追問道，“那范萱草呢？又是怎么回事？”

“林之炫在那艘畫舫上添了不少的火油，斟酌再三我便跳入了運河之中，按照原本的計劃會有人來指定的地點接應我的，可不知怎的，我突然沒了意識，等我醒過來的時候，便身在范萱草的私宅之中了。”沈曜目光坦誠的解釋道。

“我知道了。”季昭微微頷首，隨后又摩挲著自己的下頜，若有所思，“沈曜，如今咱們要如何做才能破這個局呢？”

“以不變應萬變。”沈曜淺淺一笑道。

“可是……”

“昭昭，相信我。”沈曜撓了撓她的掌心，笑著解釋了一句，“對了，昭昭尋到我的事情，莫要聲張；金陵太守杜明海是陛下的人，昭昭記得派個人通知杜明海秦淮樓花魁柳如萱失蹤一案。”

季昭認真的想了想，隨后驚訝挑眉，“秦淮樓？”

曹心悅的案子發生在秦淮樓，再加上眾所周知柳如萱是林之炫的紅顏知己。

順著秦淮樓這條線索查下去，一定會找到相應的證據的。

“那秦大哥那邊？”

“暫時不要告訴他我的事情，”沈曜輕垂眼眸，語氣淡淡的說道。

季昭卻心下一沉，“沈曜，你覺得秦大哥不可信了嗎？”

沈曜輕輕的搖了搖頭，“倒也不是不信任秦大哥，只是這樁案子牽涉到了漕幫的一些人，若是讓秦大哥也插手的話，只怕他會意氣用事。”

“也好。”

五月過半，金陵城的陽光依舊和煦。

江南一帶，四季如春。

休養了半個月，沈曜身上的傷口也逐漸的痊愈了。

“漕幫的人日日堵在了林府的門外，聽聞林佑揚染上了花柳病，被林之炫當做棄子了。”季昭一邊削著蘋果一邊說道，“可惜的是，我們不能打探到林府的事情，若是能夠抓準林之炫的軟肋，便能對癥下藥了。”

“金陵太守杜明海早些年便是陛下的親信，陛下未曾登基之前就意識到了江南的腐敗之風太過猖狂，所以陛下早早地就將杜明海安排到了金陵。”沈曜輕聲笑道，“早在我來到金陵之前，已經與這位杜太守見過一面了，那林府雖然是銅墻鐵壁，可也架不住有人想要探一探墻外的風景。”

季昭明白了他這番話的弦外之音，忍不住咬了一口蘋果，那清脆的聲音倒是讓沈曜有些詫異，“原來昭昭這蘋果不是削給我吃的啊？”

“一人一半。”季昭笑瞇瞇的將蘋果完好無損的那一面給他遞了過去。

可沈曜卻握住了她的手腕，順著她方才咬在蘋果上的齒痕，覆蓋了上去。

不知為何，季昭總覺得耳根子有些發燙。

“咳咳，也就是說杜太守已經在林府安插了人手？”

“嗯，”看著她面頰紅潤的模樣，沈曜心下一動，無聲的翹起了唇畔，“昭昭，且等著吧，再過幾日，這金陵城就要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了。”

季昭悶悶的應了一聲，她有些想念康兒了。

又過了兩日，林佑揚竟然擊鼓鳴冤告其父林之炫荒淫無度，欺辱兒媳！

這則消息一出，轟動了整個金陵城！

便是季昭，在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也有些恍惚。

“林之炫荒淫無度，多年以來不知道做了多少豬肉不如逼良為娼的事情，如今有了林佑揚的供詞，曹心悅死亡的真相也逐漸的浮出水面了。”沈曜輕聲嘆息道，“可惜我們終究還是來得太遲了。”

若是他們能夠早點抵達金陵，也許那些無辜的生命，不會就此凋零。

“子告父，民告官，依照大靖律法，狀告之人需赤身滾釘床，若證實是誣告的話，那狀告之人會收到炮烙之刑。”季昭輕垂眼眸，好奇的問道，“一直以來林佑揚都是個行事荒誕的紈绔，他怎么會突然生出這么大的勇氣狀告其父呢？”

“便是紈绔，也有其軟肋。”沈曜輕輕地握住了她的手，笑盈盈的說道，“若昭昭想知曉內情，不妨陪我去一趟太守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