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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犬吠

  • 滿唐衣冠
  • 錢本草也
  • 3138字
  • 2021-03-29 08:20:07

住在長安的一個衣冠大儒如果聽到揚州發生了地震他做的第一件事肯定是思考一下揚州離自己家有多遠,看看地震會不會波及到長安,一看很遠,他就會放下心來,然后哀悼揚州民眾,甚至會上疏奏請皇帝開義倉賑災,或者寫幾篇文章,感嘆天災無常人命多舛,然后又會重新扭頭調戲自己家的美婢。

這就是人性,與自己無太大關系的事情人們總能大方的施以愛心,可一旦觸碰到自己的利益,就錙銖必較為了分文撕破臉皮。

張翙此刻就坐在地上大罵著柴令武與長孫沖的不要臉,這兩個小子早晨就來了,帶著點心蜜餞、菜、肉、面、鍋、刀……

這是來看兄弟嗎?這是分明是剝削!看你們倆那貴族的獠牙,那腐敗的肚皮,那城墻厚的臉,那死德行。

還好,這兩個人把最近被張秀兒拋棄的張二黑帶來了,這狗子長得真快,現在已經比張翙的手臂還要長了,來到自然環境中的張二黑靈動了很多,在草地上搖著尾巴東跑西竄。

今天張翙要在桃樹下做一道紅燒肉,派柴令武摘剛剛開放的桃花,炒糖色時候和梔子放一塊應該會有不錯的味道。

長孫沖去挖了不少膠泥,要支鍋就得有個灶,可他的腦袋里怎么也想象不出來灶臺的形狀,最后還是把這個活交給了張翙。

孫思邈坐在一旁看著這幾個年輕人生機勃勃的樣子不由得露處微笑,不過他還是堅持認為自己那些藥放到鍋里當調料是被浪費了。

在長孫沖驚訝的眼神里張翙用膠泥塑造出來一個半圓開口的灶臺,接下來就是要燒一把火,把濕漉漉的泥土定型了。

鐵鍋被架上去,鍋里放油,燒熱之后把那黑黃色渾濁的石蜜倒進去,炒出來的糖色雖然成黑紅色,但也算是差不多了,拿水沖開后張翙就又放入了梔子與桃花,熬濃稠后出鍋晾涼這糖色就算是完成了。

長孫沖與柴令武圍在旁邊瞪著眼睛留著哈喇子,如果不是張翙手疾眼快打開柴令武的手,這小子估計手指頭現在已經紅燒了。

肉的油脂被煸出來一部分后張翙加水放鹽開始了調味調色的環節,別說,加了桃花后的湯里還真是有種花香氤出。

“治大國若烹小鮮,以道蒞天下,其鬼不神,其神不傷人,非其神不傷人,圣人亦不傷人。夫兩不相傷,故德交歸焉。小子,你對這五味調和之道研究頗深啊,也不枉費老道我這些味好藥!一會出鍋別忘了先孝敬為師!”

張翙知道孫思邈說了句道德經無非是為了這香氣彌漫荒野的紅燒肉而已。

一個多時辰過去,一大鍋的紅燒肉湯汁也被收的濃郁,香氣散開來,張翙盛出來第一碗恭敬的遞給了孫思邈,之后鍋里的肉就被那兩個要吃不要命的兄弟一搶而空,最受委屈的是張二黑,好幾次想靠近那口鍋都被無情的踢開。

天色昏黃,晚風吹動著爐灶里未燃盡的柴火,一明一滅映在眾人臉上。

柴令武不合時宜的問了句,孫道長也吃肉?

之后就被長孫沖張翙加上張二黑兩人一狗給群毆了。

月亮還是不情愿的升了起來,卻倔強的只露半張臉。

孫思邈已經回藥廬了,只剩下張翙三人躺在茅草堆上看著天空。

“令武,令尊的身體近來可好?”

“哎,最近好多了,身體還軟硬朗,就是情緒低沉些,有勞掛念。”

“嗯,那就好。”

“沖子,聽說陛下想把長樂公主許配于你,你怎么想?”

“我能怎么想,娶就娶唄,我們家本來也是皇親國戚的,娶公主不算個事兒,我還聽說館陶公主看上你了呢,小翙你怎么想啊,哈哈”。

看來長孫沖對于娶自己的親姑姑生的親表妹并沒有任何反抗,古代就是這樣,貴族為了保證血脈的純正往往選擇近親聯姻,可這樣的結果無非兩種,一種就是生出來天才,另外一種就是傻子。

“館陶公主看上我這事兒吧,不著急,小弟做不做皇家的駙馬還要看心情,話說回來我如果娶了館陶的話,你該叫我什么?還有柴令武,話說巴陵公主才出生兩年你爹就為你去找陛下求親,她還是個孩子啊,你小子也忒著急了吧?”

“誒,你可別在我們這占便宜,你尚公主,我們也尚公主,雖然你尚的是太上皇的館陶公主不,尚你的是館陶公主,我們尚的是陛下的公主,咱們都是一個輩分,都是駙馬爺!”

“柴令武!你這個尚字兒,它有點不正經啊!”

“巴陵公主才兩歲,長樂公主才七歲,你們兩個已經去過無數次窯子的老色鬼,竟然在這里意淫起來了!真是非禮勿視非禮勿聽!”

三個人正討論的歡快,旁邊張二黑卻發出了陣陣的“嗚……嗚……嗚……”的低沉聲響。

人不能懶惰,懶惰會讓人喪失斗志,張翙曾經為了防止墮落連飯都不敢吃飽,因為大部分血液去了胃里之后,往往腦子就會昏沉。

可來到大唐之后他的身子沉了許多,靈魂一下從頭頂散失到四肢百骸,困意也次次席卷的如潮退潮來,所以三個人并沒有把張二黑的警示當回事。

“汪!”

張二黑只叫了一聲就撒腿沖了出去。

動靜不小。

柴令武翻了個身抬起頭說著它跑出去的方向看去,眼前出現黑壓壓三四十條黑犬,他瞬間驚顫而起道:“快跑!”

此時,沖出去的張二黑已經咬上了最前面一頭犬的脖子,它并不是死死咬住不松口直到那頭犬死亡,只見它靈動的身影在那群黑犬之間到處穿梭,這邊咬一口,那邊咬一口。

已經跑到門后的柴令武覺得,這家伙一定是得到了張翙的真傳,看這家伙直沖敵人要害的那趨勢,下口還真狠,就連子孫根都成了它的攻擊部位,無恥至極啊!

“張二黑,回來!”

張翙才不會讓自己的小弟去沖鋒陷陣,再堅持一會估計就要曝尸荒野了,它可是自己的朋友。

估計聰明的張二黑也不愿意再糾纏下去了,它又迅速的朝著旁邊一條黑犬耳朵重重的咬了一口,后者剛剛發出凄厲的吼叫它便迅速沖著藥廬狂奔而來。

逃命似乎是張家的看家本事,張二黑一下便把群狗甩出去十多米的距離,朝著張翙奔來,張翙把門打開,張二黑一個前沖撲到張翙的懷里,巨大的后力把他沖了個趔趄。

長孫沖與柴令武立刻把門關上,兩個人死死的抵住,孫思邈淡定的拿出來三把切藥刀扔到地上,看架勢就是大不了就干!

“砰!”

門外傳來狂犬們劇烈的撞擊聲。

門內三個人死死抵住看起來毫不結實馬上就會破碎了的門。

張翙曾經見過狼群攻擊圍獵草原上的青羊,它們的行動是有組織的,有計劃的,有強烈的目的性的,也是極有成效的。

可他從沒有想過一群獵犬也能同時作戰,計劃圍獵。

這絕對是一次謀害,如果沒猜錯,是針對自己的,而且對方不在乎孫思邈和長孫沖幾人會不會受傷,這人如果在朝中,那絕對也應該是坐在皇權周圍最近的那一圈中的某一個。

看柴令武與長孫沖那欲言又止的樣子就知道,他們兩個肯定知道些什么,張翙也不是傻子,他們既然不愿意說,也就沒有追問。

不過聽說皇帝陛下在長安城內設有專門的“鷹坊”和“狗坊”,是用來圍獵用的,不知道這次這群狗是不是與那地方有關系。

在經過了大概一炷香時間的轟擊,遠處桃林之外傳來尖銳的一聲鳴叫,像哨子,又像胡笳,還有些后世音叉發出的聲音,總之是把那群似乎得了瘋狗病的狗給叫走了。

張二黑雖然跑得快,腿部還是受了傷。

這家伙原來這么勇敢,可現在那副眼淚汪汪求愛求關懷的樣子又讓張翙難以置信,自己能帶出來這么優秀的小弟?

“令武和長孫兄怎么看?”

張翙一邊包扎著張二黑的傷口一邊淡然問道。

“肯定是杜荷,他雖然被禁足了,可下面的人誰不給他爹面子?別說從五坊調些鷹鷂犬類,就是偷偷弄些兵甲云車床弩出來也不是不可能吧?”

柴令武雖然看起來陰險,可這話說的卻明了大方,看來確實把張翙當了兄弟。

“哎,也不一定,前幾日我聽父親大人提起,杜相已經重重責罰了那禁足在家杜荷小子,還動用了家法呢!且杜相不也親自去小翙府上拜訪了么,名為拜訪,實為致歉,他老人家辦事歷來如此厲行決斷,我父親說滿朝文武之中,能如此不顧聲名親自向一小輩賠禮的,也就他一人了。”

長孫沖眼神似乎更深邃些,和張翙一樣,應該是在考慮是不是另外一種可能。

“行了行了,老道可不管你們朝中的事兒,幾個娃子年紀不大,怎么一身的官場味,既然在我這,要遵守我老道的規矩,晚上一人十遍《清凈經》念不夠不許睡,明日張翙小子義診,你倆在這就給我切藥,不在這一早趕緊走!”

孫思邈大袖一揮盤腿入定起來,長孫二人點頭答應著明日一早就回城,張翙笑罵著兩人不仗義,這件事也就算先放下。

夜里,張翙躺在一堆中藥旁,倒是想到了另外一種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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