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家晚宴在進行到一半時。

葉顧堂放下酒杯，從腰間拿出一柄古樸小彎刀，笑看著一旁與人正說小話的葉良辰。

“辰兒!快看這是什么”

葉良辰先是一愣，待他看清楚二伯手中的東西后，臉上立馬露出了難以掩飾的興奮。

“二伯！這可是遼國的精鐵刀?”

葉顧堂撫須長笑，將短彎刀輕輕拋給了他。

“你看看便知!”

葉良辰接過彎刀，用手細細撫摸打量，在刀柄的鐵環處，清晰刻著兩個大字。

匠門！

“斯！竟然是柄玄鐵彎刀，二伯你真是太牛了！這在齊國要花不少銀子吧！”

主位上的葉君賢見他說話沒大沒小，立馬肅容訓斥道。

“怎么和你二伯說話呢！真是沒大沒小！”

葉良辰臉上的笑容瞬間萎了下來，他不情不愿的將彎刀重新遞還給了自家二伯道。

“這等貴重的寶貝，侄兒自是不敢收下”

葉顧堂豪邁的擺擺手說道。

“說送你便送你了！自家人瞎客套個什么勁”

“我說大哥啊！良辰這孩子練武的根骨不錯，再者也喜歡武刀弄劍，何不如讓他去我那磨煉一番，日后在軍中當個武衛將軍絕不是問題！”

“如今便是絕佳的從軍時機，一旦遼國真斷了月供，兩國之間的戰端必起，到那時辰兒在都城中封賞一個三品將軍是穩當的！”

葉君賢聞言，笑著搖搖頭道。

“二弟的心意我領了，只是這大房從商之事是至老太公那時便定下的不成文規矩，咱們身為晚輩也只能當作金科玉律，不敢有違背之心！”

葉顧堂粗狂的一拍大腿，面上略帶失望道。

“規矩是死物，聽它的作甚啊！”

葉凡吃飽喝足，仰靠在椅子上，聽聞二伯的話，他突然記起一事來。

他父親給人的印象確實是個極其講矩的主，可有時又沒那么講規矩。

還記得他母親去世時，貼身丫鬟跪在家主房前，哭著請他去看其最后一面，他不理不睬，到死都沒有去見過她一眼。

隔日連葬禮都沒有舉辦一個，連夜火化便直接埋了。

這件事直到現在，還深深的刺痛著葉凡的心，盡管他是穿越過來的。

那個庶子恐怕也是在那一刻才真正對一個家族死了心。

不知不覺，膳廳已經是換過了三波密蠟。

在仆人第四回來換燃盡的密蠟時，宴會才終于結束了。

酒足飯飽后的眾人各種散去，葉凡卻被葉君賢單獨叫去了書房。

昏暗的房間中，有數顆精心擺放的夜明珠亮起。

葉君賢并未令人燃起燭光，借著一些微光他在書房中翻找著什么東西。

窸窸窣窣一陣后，他好似終于找著了。

葉君賢轉過身，正視著葉凡，將一塊身份牌遞給了他。

葉凡疑惑的接過手，細細打量一會后，有些詫異的說道。

“你給我掌柜牌干嘛?”

葉君賢微微嘆息一聲，負手站在窗前，聲音平靜道。

“為父雖不喜你，但你也是為父的第二子，武朝殿那邊說你整日里不學無術，甚至還出手傷人，為父不愿你在如此荒唐下去，若你愿意，明日便可搬回來住，日后可與你二姐多學學如何經商，也不枉葉家白養你一場！”

這話葉凡聽著甚是可笑，他不學無術?那個阮教頭真是瞎了一雙狗眼，凈挑壞話來講，他頭一天來便擊敗黃家大公子的事怎么不說，還有葉良辰這個廢材被打的都不敢來練武了，他怎么也沒提提。

還是說這老頭知道實情，抹不下面子假借訓斥之意，想讓他重歸葉家。

葉凡管不了這么多，經商是不可能經商的，他一個后天境高手不去江湖中闖蕩，龜縮在家族里當個掌柜算怎么回事。

葉君賢見葉凡許久未開口，再次幽幽說道。

“明日為父一走，葉家就只剩下你二姐一人，說真的，若不是因為葉家當前無人可用，你絕無機會回來！”

“你三哥孩子性，但勝在聽話，你呢壞就壞在不服管教上！都是那個女人害的你！”

葉凡越往下聽，心情就越發煩躁，他冷著聲音打斷道。

“你還是別和我講這些廢話了!聽著跟交代后事一樣”

“我從來沒想過要回葉家，你不用再多作廢話了”

“如果沒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葉君賢強壓心中怒火，轉身看著葉凡道。

“別人跟我說你變了，為父還不相信，哼!現在看來，他們說的一點沒錯!”

“變了好啊!只要不似以前那個既無志氣又無德行的庸碌之輩，為父覺得都不算壞!”

“寧郡城要變天了，你若不回來的話，就盡量待在武朝殿別出去!”

話落，葉君賢轉過身去，再不發一言。

葉凡已經走出房間門的身影突然一頓，他不知為何，心中并無多少快意，反而變得的更為煩悶。

即便再過討厭眼前之人，他始終是自己的親生父親。

那是不可割斷的血脈親情。

葉凡騙不了自己。

昏暗的房間中，葉君賢的思緒被一道聲音打斷。

“我問你個問題!你恨我生母嗎?”

葉君賢看著再次回到房間內的葉凡，沉思了良久后，才幽幽說道。

“她不配用恨這個字!”

“你母親是個非常有野心的女子，你二姐的生母走得早，她便是你母親一手帶出來的”

“但實際上，她生母的死就是出自你母親之手”

“私通賬房管事，挪用數萬兩白銀，全供你玩樂，還有一些骯臟事，為父也懶得再提，為父對她已經夠仁慈了!”

葉凡望著那張在月光下鐵青的臉，心里是五味雜陳。

搞了半天，自己的母親才是反派啊!

那沒事了!

葉凡轉身就溜，在沒臉多說一個字。

難怪小的時候，良辰，余秋，都沒有他過的滋潤，一個嫡傳執垮，還沒他一個庶子玩的瘋。

相比起來，葉良辰反倒是像那個庶子。

當時的葉凡可沒少欺負他，現在想來全是報應。

葉凡心中的道德至高點，瞬間垮塌了。

他也想過葉君賢是不是在騙自己。

可往事的一幕幕與他說的話全能拼湊起來，更何況他堂堂葉家家主，完全沒有理由會騙他一個庶子。

今夜，又是一個不眠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