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對，蘇宸眼底晦暗不明，但也察覺她的心思。

“若是擔心，我會吩咐人好生照顧你手下的安全。”

周夜闌心底嘆氣，但愿閔懷能平安歸來，她再也沒有失去的勇氣了。

約摸一日后的傍晚，閔懷渾身臟兮兮的回到周夜闌身邊，周夜闌瞧著他一副臟模樣，心中擔憂頓時蕩然無存。

“閔懷，你是去捅了土窩子？說你是本宮手底下的人，任誰會信？”

閔懷有些委屈，“殿下，小人也不想這般，實在是出師不利，剛到那山頭，便踩空摔下，才成為這幅樣子。”

“去梳洗一番再來匯報，實在礙眼。”周夜闌擺擺手。

“小人知道了。”

瞧著閔懷的背影遠去，周夜闌才浮現出些許笑意。

蘇宸盡收眼底，也勾唇道，“太子殿下對這位手下著實在意的很，若是小人，豈會過于信任，誰能知道今日親近之人不會是來日背叛之人？”

“蘇都知心思深沉，哪里會曉得人情世故？”周夜闌瞥向蘇宸，眸中攜滿清冷，“不是所有人都狼心狗肺，閔懷跟本宮許久，他不會背叛。”

“有些人生來就是狼心狗肺的東西，太子還是小心為妙，過于信任旁人可不是一件好事。”蘇宸神色暗淡下來，俊朗的五官被冰冷覆蓋，面上卻不動聲色。

周夜闌蹙眉，她這是踩到狐貍尾巴了？

蘇宸一向鎮定自若，給人以天塌下來都能直著身板頂起的感覺，如今竟因一個看法爭執不下？

莫非是被親近之人背叛過？

周夜闌默默搖頭，關心他作甚？算算時間，閔懷也該來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不遠處傳來細微的腳步聲，閔懷換了身干凈的宦官服，卻與之前的別無二致。

“殿下，小人此次之行，探查到那土匪窩的位置在這山頭的西南方，有一處村寨，已經被土匪占領，小人費了好些力氣混進去，知道這土匪頭子名為云湖，名字聽起來文雅，行事卻果斷狠辣，功夫在小人之上。”閔懷暗暗低下頭，似乎有些慚愧。

周夜闌眉宇間染上肅殺之氣，“既如此，明日我們便去會會這個云湖！擾亂百姓，禍害民生，饒他不得！”

“太子殿下，恕小人多話，這云湖武功高強，也有江湖氣概，若是殺了，只能讓百姓和皇上認為您辦事有力，卻起不到其他的效果。”蘇宸將一襲衣袖背在身后，整個人立在那兒，沒了平日里冷峻氣息，反而多了幾分儒雅。

“依蘇都知的意見……”

蘇宸微微一笑，吐出兩個字，“招安。”

周夜闌微怔，她竟沒想到這一層面，若是能招安，不僅能讓父皇更加信任她的能力，也能讓天下人知道，她這個太子，胸懷坦蕩，能讓土匪首領心甘情愿的為朝廷所用，任誰聽了不敬佩？

贏得民心，還怕往后坐不穩這江山？

“蘇都知，看來你的小心思多的很，只是本宮希望能用在正道。”

周夜闌凝眸盯著蘇宸，對方只是更加鎮定，仿佛這只是無關痛癢的一句話。

這人，城府深得可怕。

如果同朝廷作對，恐怕江山難保，周夜闌心中隱隱擔憂，只希望是她想多了。

對上周夜闌的目光，蘇宸不露痕跡的扯開了話題。

“太子殿下，時候不早了，小人還有要事，便先告退了。”

“去吧。”周夜闌沒再多說。

若蘇宸真存異心，想攔也攔不住的。

蘇宸離開后，閔懷小聲問道，“殿下，您同蘇都知之間……”

“沒什么，這人過于聰明，很難掌控，閔懷，派人盯著他，小心打草驚蛇。”

“小人明白。”

閔懷跟著周夜闌這么久，自然明白周夜闌的顧慮，有些事情就是要扼殺在搖籃里，若是日后真的發生什么大事，誰也擔待不起。

深夜，周夜闌不眠，推開窗，看著滿天繁星，有些想念已經逝去的皇后。

“母后，您到死也沒能見到那個負心人，真的值得嗎？”

一場愛情，鏡花水月，母后求其一生，求而不得，值得？

周夜闌深深嘆息著，心底多了些難過和悲痛。

母后若對父皇的執念沒那么深，也許不會過得這般痛苦。

而那心腸冰冷的越謹宗，竟連個像樣的葬禮也沒舉行，好歹同床一場，他狠心到如此地步，就不會愧疚？

周夜闌想著，眼周泛著紅，好似點上朱砂痣，在黑夜中格外艷麗。

“更深露重，太子殿下還不睡？”

周夜闌定神，窗外不知何時出現蘇宸的身影，一襲玄衣，仿佛融入夜色中，令人不自覺瞧過去。

周夜闌心想，這人怎么這般陰魂不散？他不睡覺的？

深夜跑到旁人窗前，也算是史無前例第一人了。

“蘇都知，你既已經知道本宮的女兒身，自然應該明白男女有別，而且本宮并不認為你跑到我窗前來是一個正確的選擇。”

話里隱喻明顯，你礙著本宮的眼了！

蘇宸一笑，上前一步，正好隔著窗戶對上周夜闌的明眸。

“太子說笑了，我們也算是有過一夜春宵的，何談男女有別？”

實在欠揍！

周夜闌攥緊了拳頭，這蘇宸欺人太甚！有過肌膚之親又如何，那不過是一次意外罷了。

忽的想起什么來，周夜闌抿唇，“本宮猶記得那時候被下了迷煙，你可知這是怎么回事？”

該不是有人知道他們在里頭？還是說迷煙下錯了人？

蘇宸眉鋒微微一挑，“殿下如此關心，果真還是在意那晚之事。”

“本宮何時在意了？蘇宸，你別血口噴人！”周夜闌氣的臉色微紅，“怎會有你這般無賴耍滑之人，本宮乏了，下去吧！”

語畢，哐當一聲，周夜闌重重合上了窗戶，蘇宸那張討厭的臉被隔絕在外，這才舒一口氣。

日日對著那張臉，著實氣得慌。

“殿下，明日見。”窗外傳來蘇宸夾雜幾分笑意的聲音，隨著一陣腳步聲逐漸遠去，外頭徹底沒了人，只剩風聲。

周夜闌合身臥床，不知多久沉沉睡去，恍惚間，竟看到了趙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