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

嗯？這是什么劇本？

白羽臉色一陣青一陣白。赫拉格說的每一個字他都能聽懂，但是連在一起就仿佛如同數學科目壓軸題一樣，直接糊在他的臉上，讓他被搞得懵懵懂懂的，呆了半天才緩緩擠出幾個字：

“啥……啥啥？將軍，您剛剛說……我是誰？”

“博士，當我第一次在那家小店門口看見你的時候，還不敢相信那個一只手挑起薩卡茲內戰，致使無數平民白白犧牲無數家庭支離破碎的惡魔正站在我的面前，直到你親口承認你認識我的時候，我才明白——災厄，竟然離我如此之近?！?

赫拉格平靜地回答：

“……天災或許可怕，但真正值得恐懼的是人的無情……”

赫拉格輕輕按住他巨大的佩刀“降斬”，轉過頭望著白羽，眼神雖然依舊平靜，但一股絕無僅有的威嚴和氣場卻排山倒海般的襲來。

白羽，向后退了幾步，抬起頭，注視著赫拉格的雙眼。

奇怪！奇怪！我怎么沒有被嚇昏過去？還有，赫拉格的意思到底是什么？

白羽分明感受到赫拉格極其強烈的威壓震懾，但卻驚人地沒有表現出十分恐懼的神色，這讓白羽本人都為此吃了一個大驚。

“你認錯了，將軍，我并不是什么博士?！?

“不會錯的，這個大陸上只有你一個人毫無種族特征，并且不懼怕源石的感染。只有你，博士，那是為仇恨你的人所熟知的?！?

赫拉格搖了搖頭。

“我不是最想殺你的那個——我沒有參加過薩卡茲內戰，但我知道那是場殘酷的戰爭，把原本就被孤立于世界之外的卡茲戴爾變為了人間煉獄。

“是你傾斜了戰爭的天平，一手策劃了針對特蕾西亞的斬首行動，致使極易感染的種族薩卡茲徹底成為了這個世界的異類。換句話說，是你最終點燃了感染者和非感染者矛盾的引線。所以，即便是為了阿薩茲勒的這些孩子們，我也需要殺了你?！?

白羽面對這么多扣給自己的帽子不為所動，反而對赫拉格話語中的一個重要信息點感到極度震驚。

“什么？你說，博士是一個沒有種族特征，并且并不懼怕源石感染的……人類？”

赫拉格瞇了瞇眼。

“博士，何必再演呢？”

“將軍，我不是博士，我能說的只有這些。如果你現在殺掉我的話的，那就請便吧，我完全無力阻止你，你看得出來我并沒有任何還手之力。”白羽已經下定決心要解開這個問題。“但是，在死之前，我想知道這個博士的所有背景信息?！?

赫拉格端詳著白羽的臉，沉默了許久，緩緩開口。

“我不知道博士具體的背景身份，也從來沒有聽說過你所謂‘人類’這個種族。博士從來沒有對外陳述過自己的身份，但是他身上沒有任何的種族特征，而且……”赫拉格轉頭，望著玻璃柜里的那些粘著碎石的至純源石，愣了一下，說“源石對他有一種特殊的抵觸?！?

“他沒有說過自己來自于哪里嗎？”

“沒有人知道，至少阿薩茲勒不清楚，他也沒有說過自己是一個‘人類’。”赫拉格緩緩蹙起眉毛?！叭绻阏娴牟皇悄莻€博士，那只能說明你與他是同一族人。”

“將軍，我可以萬分認真而嚴肅地告訴你，我并不是那位博士。但是，出于其他的一些原因，我知道他的某些過往經歷——除了有關于他的真實起源、種族和家鄉?！?

“你讓我如何相信你？”

“將軍，如果我是你口中的那一位博士，你覺得憑借我那傳言中的高明戰術指揮能力，會愚蠢到指明了你的身份，還將我現在唯一的戰斗力——拉普蘭德——調離我的身邊嗎？我若是明知大多數人對我沒有任何好感，怕是會選擇先回到羅德島，絕不會孤身來到阿薩茲勒的吧？”

“除非你有絕對自信可以不依靠使用武力保你一命，或者你相信你能夠說服我們。”赫拉格平靜地回答“這個世界上有如此膽量的，只有博士一人?！?

不愧是赫拉格，一瞬間就找到了自己解釋中的不足。

“嘛……將軍，你說的很有道理，但是……”

他從口袋中取出了那張金色的尋訪證明。

“這里是羅德島派發給我和拉普蘭德的，目的是想把我和拉普蘭德招為羅德島的一份子。將軍，你若是不相信我，完全可以驗明這張卡的真實性。我聽說博士和羅德島的凱爾希醫生以及阿米婭是舊相識。這張尋訪證明，只有阿米婭、凱爾希能夠授權派發。那為何羅德島不直接把我這個身份極其重要的博士救走，還要去大費周章地搞這種復雜的流程呢？”

赫拉格盯著那張證明。

“羅德島應當是需要博士的——盡管這個人有著諸多問題——但是他們絕對不會把這樣的人放在外面亂轉，放任他來到切爾諾伯格這樣的地方，身后還有像拉普蘭德這種危險的家伙跟隨。甚至有必要的話，他們可能會竭盡全力營救他。”

事實上，他們之后可能真的會這么做，并且將要付出巨大的代價。

“將軍，你應該知道，除了你之外，有大量比你更仇視他的人想要殺掉他，尤其是那群曾經忠誠于特蕾西亞的薩卡茲雇傭兵。博士手無寸鐵，如何攔得住他們？靠尋求將軍您的幫助嗎？”

赫拉格沉默了片刻，用低沉地聲音說道：

“如果……你真的并非是博士，那你是誰？”

“我是一個人類，來自于你沒有聽說過的一個叫做地球的地方。而且，出于某些特殊的原因，我想獲得將軍您的援助。”

“什么援助？我提供不了任何援助?！?

“我想邀請您加入羅德島。嗯……有機會的話，我還想讓您成為我的朋友。”

白羽擺了擺手。

“放心，我的目的并非是挑起戰爭，而是阻止它。別笑話我，將軍，你參軍這么多年，或許早就放棄了阻止戰爭這種看似幼稚的想法，不過我可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什么東西是我無法完成的。就當那是個無知無畏的年輕人想出來的不切實際的幻想吧……”

白羽伸出右手，露出微笑。

“為了阿薩茲勒，為了切爾諾伯格，為了感染者的未來，我需要您，將軍，需要您的刀，更需要您的經驗和智慧。不必為我而戰，但是請加入我的隊伍，那是我冒著被您殺死的危險前來，所真正想要的東西……”

赫拉格再一次望了白羽一眼，隨后不易察覺地嘆了一口氣。

“凱爾希曾經勸說過我，整合運動也曾經勸說過我，但我都拒絕了他們的請求?！?

“我不是他們?！?

“那你憑什么認為你可以說服我，憑你有著和博士一樣的種族特性嗎？”

“……我不知道……”

赫拉格轉而望向房間門外人來人往的走廊。

“你看看他們，看看阿撒茲勒，你看見那些醫生和病人的交談了嗎？你聽見樓上那些孩子們嬉鬧的聲音了你應該注意過他們的臉吧？這些無家可歸的感染者難得地能在這片大地上，找到一處可以真心露出笑容的地方。阿撒茲勒很美好，為什么要離開呢？”

“整合運動盯上了這里，切爾諾伯格不再安全了。也許切爾諾伯格這座城市會對你們暫時視而不見，但是整合運動一旦出現，烏薩斯就不可能放任這樣一個并不屈服于他們的感染者組織繼續存在。切爾諾伯格科學院是第一個，如果不再想辦法的話，阿薩茲勒將會有?！?

“烏薩斯？”赫拉格瞇了瞇眼?！拔颐靼啄阆胝f什么，我也明白這種可能性……”

赫拉格將握著刀柄的手緩緩放了下來。

“和平很美好，但為什么總有一些人你想破壞它呢？”老人說。“無論是烏薩斯還是整合運動，他們的本質上都是一樣的丑惡……或許整合運動里的人認為自己是在革命，但在我看來，他們只不過是毀掉萬千感染者創造凈土的努力而已?！?

“羅德島就是這樣的一片凈土，羅德島要遠遠安全于阿薩茲勒。”

赫拉格懷疑地看著白羽。

“從你手上的尋訪證明來看，你現在還沒有趕到羅德島成為一名正式干員，但為何你卻如此的信任羅德島？”

“……我……”

“我已經老了，白羽，而且我實在實在不想再摻和任何的戰爭了。我說過，戰爭于我而言毫無意義，戰爭于任何人而言都毫無意義，它永遠是殘酷的、丑惡的。我的刀屬于阿薩茲勒。阿薩茲勒犯下的錯誤我會承擔，但阿薩茲勒的敵人也是我的敵人?！?

“如果這場戰爭，可以結束更多的戰爭呢？”

赫拉格沉默了片刻，他將手輕輕地搭在白羽的肩膀之上。

“孩子，有多少人擁有著像你這樣的渴望？有多少人曾經為了你這樣的想法而奮斗過？年輕時候我也這么認為，但烏薩斯讓我失望了。能讓我離開阿撒茲勒的，只有阿薩茲勒本身——我想要的，可不是結束戰爭的承諾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