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后面的溫芷盡力擦亮眼睛，緊盯路邊每一個標識的信息，不斷左顧右盼，生怕錯過從眼前滑過的每一個字，好像它們都能重新燃起心里的希望。

“哎，多吉路到了到了！”

“嗯，看到了，再找圖書館的位置，可能就在前頭吧，這好像就是大皮他們住的小區?！?

“什么，你說什么呀！大皮他們的房子就在這——？你不是來過無數遍嘛，還怎么好像是，就是明知我跟他們是冤家對頭，不會愿意來這里和他們低頭不見抬頭見，看樣子你是又在設局坑我吧！為了讓我老老實實困在家里作專職免費的煮飯婆，繞著彎子來這么一招唄，真夠狠的呀！”

“哪有??！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記性差。”前面的語氣依舊淡定自如的很。

“你這假話的純度還真是賽過黃金噢，這幾十年最讓我看清楚你的一點就是扯謊專家的名號，當實至名歸呀！你那親哥大皮狠，你比他更狠，變著法的控制好房子，票子，老婆，一樣都不少哦。人家的老婆是拿來疼的，你的老婆是拿來坑的，而且永遠都是排在房子，票子后面的一顆棋子，是嘛！有意思么？”

“師傅，您好！請問這里是欣欣物業嗎？”繼續裝傻的老公，權當自己耳背，什么都沒聽到，還停下車來，假裝上前向門衛保安問路。

“是的，就在這里。”

走進物業辦公室，前臺的窗口后，又有幾個年輕的女孩，或站，或坐著正悠閑的聊天來著。

“請問這是欣欣物業嗎？我是來應聘找董經理的?！?

“噢，那您坐一下，我打電話董經理，她馬上過來。”

“謝謝??！”

三五分鐘后，一個披著大波浪的中年女匆匆走進來，邊走邊從頭到腳打量著溫芷，帶著不露聲色的職業眼光，似乎能讀心術，一眼就能看穿你心里的每一個悸動，剝下你偽裝的任何外衣。

“請這邊來，請坐吧！”那略微嚴肅的目光，讓你不免心里一陣陣的發緊。

剛忐忑不安坐下的溫芷，又聽到深色辦公桌后，低沉的問話，“您的身份證帶來了嗎？”

“哦，帶來了?！?

接過身份證的董經理，瞥了一下，拿筆似乎又在低頭記下什么。

然后抬頭淡然的問道，“您現在住哪兒？之前做過什么工作？退休了沒有？子女多大？是否結婚？懂不懂電腦？知不知道這個崗位的工作性質，以及它的職責范圍和具體要求？”

溫芷一一作答這些并非語音信箱的格式化的流程，“請問一下，這邊的工作時間是怎樣安排的？”

“八小時一個班，但必須早中晚三班倒?！?

“啊，剛才那邊招聘處還說，可以商量不上晚班?！?

“不行，必須，而且只能三班輪崗，否則誰來上晚班呢？”

潛臺詞堅定的告知溫芷，你都什么年齡啦，還有什么資格在這里挑肥揀瘦。

如此堅決的婉拒讓溫芷蠻以為自己點的是熱牛奶，怎么一下子就變成了一碗涼粥。

“走吧，人家要求必須上夜班。”

“那再過去問問，那邊門崗收費的咋樣？”

“好吧！走起！”

很快溫芷他們沖破一路的涼風，又到了招聘處，“不好意思喲，董經理說必須上夜班，而我不能熬夜，受不了，你們同信那邊不是還有那個門崗收費的嗎？”

“噢，這樣啊，那我再把他們的路條給您，您自己再去看看吧?！边@回明顯就沒有開始那么熱情了，而且同樣是打路條，卻磨磨唧唧整了半天，才慢悠悠的拿過來。

“謝謝啦！麻煩嘍！”溫芷還得扯著脖子，把客套掛在嘴邊，也不好意思再問同信怎么走。

同信還分一期，二期，三期，招人的在一期，老公又騎上電動車，“我們再接著找咧?！?

“師傅，請問同信一期怎么走啊？”

“前面直走左拐就是?！?

“好咧，謝謝啦！”

“請問這邊是同信一期嗎？物業服務處在哪兒呀？”

“往那邊三號門的方向走。”

“謝謝了！”

找到三號門，和欣欣那邊沒有分別，一進去還以為又走錯了辦公室，不同的是女孩們的臉不一樣。

“請問我是招聘處要我過來找齊隊的?！?

坐等了十來分鐘后，一位三十多歲，一身休閑服的男士，兩手揣在褲兜里，不緊不慢從樓上下來，小指頭粗的金鏈子在脖子里若隱若現的晃動著。

“我是齊隊，請問您們，是哪位來應聘呀？”他那不大的眼睛卻一直望向溫芷的老公。

“我，是我來應聘的。”溫芷趕緊接話道，心想怎么招聘處沒有通知他應聘者是男是女呢！

遲疑了一下，“噢——是您呀，那是這樣啊，其實吧，我們這邊并不差人，只是偶爾需要個把人頂個班什么的，而且是門崗收費亭，或者監控室那邊，哪兒缺人就往哪兒頂一下，還有我們馬上會變更工作時間，從八小時，改為十二小時，這就意味著可能會減員裁掉一部分人，但也有可能因一部分人不接受延長工作時間而辭職，所以到底差不差人，現在還不好說，這些都暫時不能確定，知道嘛。再有我們說白了，這些崗位原則上是招男不招女，因為它的工作性質更適合男的，而男女差別是擺在那兒的，所以，請您多多理解一下，好吧?！?

“哦，原來是這樣啊，嗯——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不啊，其實她的健康狀況比我好，工作能力比我強，她也喜靜不喜動，比起我來，她也坐的住，更加適合這樣的崗位呀！”老公還不服氣的辯解道。

齊隊咧嘴笑了笑，“哎，您還別說哈，如果是您直接過來，我現在就能拍板，讓你過來體檢入職?！?

“是嘛？可我有高血壓，還有糖尿病什么的，全靠吃藥來控制。可她沒有任何基礎疾病，比我強太多了?！?

“噢，所以嘛，我們來的人都必須體檢過關，才能入職上崗的。這樣吧，您留個電話，我們經理去開會了，等他回后，再跟他反應一下，您的情況，好嘛！我暫時只能這樣了?！?

“不用再多說啦，人家這么要求，自然有他的道理，這也是游戲的規則，想參加就得遵守唄?！睖剀埔贿吔幼∷麄兊脑掝}，一邊遞給老公一個暫停的眼色。

其實，她聽到這兒，已如醍醐灌頂，老公呀老公，難道你忘了嘛，烏鴉的顏色什么時候有改變過呀，職場對男人不易，對女人就更不易，對已經過了保質期的女人花就更不消說啦。

一道傷是年齡，二道傷是性別，時光機里沒有橡皮擦，更無涂改液，去改判這等死穴。

晨光不覺已從樹梢躍上樹冠，也躍上你的眼角，你的額頭，年輪不覺又在加碼，一晃已悄悄過去了半天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