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大傻雙手捧著高梁酒,屁顛屁顛地來到賈春生家里。
此刻,賈春生,賈春旺,賈福全,賈福貴一家人坐在餐桌上,嘴里嚼著香噴噴的雞肉,喝著小酒,個個吃得滿嘴流油,紅光滿面。
石大傻看了眼四方桌上,散發出誘人香味的雞肉,他咽了咽口水,獻寶似的遞上高梁酒:“賈主任,賈科長,酒來了。”
賈春生接過高梁酒,朝石大傻豎了個大拇指,用筷子從油膩膩的雞湯中,扒拉了好一會兒,撈出一塊雞屁股放在身邊的飯碗里,遞給石大傻。
“大傻,你不愧是哥的好兄弟,來!哥獎勵一塊雞屁股。”
“謝謝賈主任!”
石大傻受寵若驚,彎腰雙手接過飯碗,他也不用筷子,直接用手捏著雞屁股塞進嘴里,微微瞇眼慢慢嚼著,石大傻有一年多沒吃過肉了,他舍不得一口吞下。
跟著賈主任混就是好啊,不用去地里干活,陪著賈科長修拖拉機,也能吃到美味的雞屁股。
“他大伯,你修拖拉機辛苦了,多喝點酒,以后咱老賈家就靠大伯你了。”
賈春生的老婆姚喜妹,手拿酒瓶殷勤地給賈春旺倒滿酒,親熱的很,不知道的人,還以為賈家兄弟妯娌相處很和睦。
殊不知,賈春旺沒去機械廠當科長前,在石屯營務農時,兄弟妯娌關系也很緊張。
賈春生也端起手里的酒杯,“大哥!來,弟弟敬你一杯,你如今是機械廠的大科長了,又會修理機械,今后多關照點侄兒,福貴這孩子開拖拉機,不小心弄傷了一條胳膊,等他好了,往后這拖拉機手,會不會落到他的頭上還難說,你能不能跟李支書通融一下?”
賈春旺喝的有些上頭了,放出話道:“這都是小問題,等會,李支書來了,我跟他說一下,他若是不答應……這拖拉機一時半會就修不好。”
賈春旺這話一出,賈春生和姚喜妹兩口子,都是雙眼放光,紛紛附和道:“大哥不愧是當官的,說話就是有氣魄,有底氣!李滿倉這個老不死的,就是要這樣整他!”
胳膊上綁著石膏的賈福貴,更是激動得手都有些發抖,他顫抖著身子,站起來朝賈春旺謝道:“大伯,侄兒先提前謝謝您了!”
賈春旺酒足飯飽,靠在椅子上,慢頭斯理的點了一根香煙。
姚喜妹趕緊泡上一杯好茶,放在賈春旺面前,討好道:“大伯,你喝茶,天氣這么熱,修拖拉機不急這一時半會,你先去睡一個午覺。”
那邊,李滿倉匆匆忙忙吃完中飯,頂著烈日冒著酷暑,先去地頭田間,巡視一遍成熟了的早稻,然后又把各生產隊的小隊長,叫到大隊部開了一個會議,吩咐各生產隊抓緊時間搶收早稻。
會議結束后,李滿倉抬頭看了一眼天,估摸著快下午四點了,心想,這賈春旺應該把拖拉機修好了吧?
李滿倉快步走到大隊機械修理坪,見拖拉機還是幾天前那副慘不忍睹的模樣,靜靜地躺在修理坪中。
而修理拖拉機的師傅賈春旺,連人影子都沒見到,只有石大傻這個幫手,靠在拖拉機旁打呼嚕。
“大傻!起來!快起來!這拖拉機修好了嗎?”
“誰啊?打擾老子睡午覺!”石大傻嘀咕了一句,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珠子,當看清楚打憂他睡覺的是李滿倉時,立馬站起來回道:“李支書,你來了,拖拉機還沒修好,賈科長還在睡午覺……”
“真是亂彈琴!他難道不知道現在正是農忙嗎?!”
聽到這話,李滿倉不由火冒三丈,一股無名火蹭蹭蹭直沖腦門,氣呼呼地朝賈家走去。
在路上迎面碰見從農場下來的顧海棠。
“支書爺爺,您這么急,要去哪里?”
李滿倉見是自己孫子的救命恩人,剛才的火氣也去了幾分,糟糕的心情也由陰轉晴。
“是海棠啊,別說了,眼下不是農忙嗎?正是搶收稻谷,送公糧的關鍵時期,可是大隊的拖拉機掉進了河里,被河水泡壞了變速箱,這不,爺爺去請賈春旺修理拖拉機。”
顧海棠笑瞇瞇的道:“支書爺爺,這拖拉機賈科長修了三天,可是,他到現在還沒修好,我看他八成是修不好了,您也別指望他了,我知道咱們村有一個人會修拖拉機。”
“誰?你說!”
李滿倉立馬停住腳步,臉上露出一絲期待的表情。
看來,李滿倉真的對賈春旺失望透頂。
“宋知青。”顧海棠勾唇笑道。
“宋永崢?他會修拖拉機?”李滿倉將疑惑的目光投向顧海棠身上。
“宋知青不僅會修拖拉機,還會修理手表,收音機……而且他還會駕駛拖拉機。”
顧海棠向李滿倉推薦宋永崢,希望能夠借這次機會,宋永崢再也不用去危險的柳樹灣搬石頭。
其實,宋永崢連汽車都會開,只是顧海棠沒有對李滿倉說而已。
聽說宋永崢會修拖拉機,李滿倉松了一口氣,吩咐顧海棠道:“海棠丫頭,你馬上把宋永崢叫過來!叫他別搬石頭啦,告訴宋永崢,他如果把拖拉機修好了,我獎勵他三十個工分!”
“好!我馬上去!”
見李滿倉答應了,顧海棠心里十分開心,她轉身就往柳樹灣跑去。
盛夏時節的柳樹灣水渠工地,空氣中感覺不到風吹,只有一股股熱浪不時地撲面而來,柳樹上的知了不停地喊熱。
宋永崢彎著腰在水渠工地上搬石頭,他額頭上的汗,像下雨似的,不停地往下淌,流成一條條汗漬,流過他的臉龐,淌過他的腮幫子,落在石頭上,顯示出一道道清晰的水洼,很快又被太陽曬干了。
當顧海棠走進柳樹灣尋找宋永崢時,她感覺自己,整個人就像被放進一個大蒸籠里,不光感覺到很熱,也又十分胸悶。
想到崢哥為了讓家里人吃飽飯,多掙工分分糧食,在烈日當空的柳樹灣搬石頭,顧海棠的鼻子,就莫名地泛酸,她幾乎是哽咽著喊道:
“宋大哥!別搬石頭啦!李支書叫你去修拖拉機!”
宋永崢搬完最后一塊石頭,用毛巾抺了一把汗,回頭朝顧海鮮裂嘴笑道:“現在就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