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陵揮出一劍,劍氣魚貫而出,將宮門口的十余名禁軍擊倒。劍氣游弋,橫貫四方,經久不息。他輕功飛燕施展,奪路逃竄,出了宮門。身法因著氣血盈虧,有些不靈便。
一個身影迅疾而來,來人手握一把大刀,追上陸陵,在他跟前落下,攔了去路。“閣下一套劍法氣貫山河,看著有些眼熟,不知尊駕是哪門哪派之人?”宋云俠緩緩轉身。
陸陵看向來人,認得他,嘲諷笑言,“一代名俠宋云俠,竟是做了朝廷的鷹犬,也是好笑。”
宋云俠皺眉,“你認得老夫?”
“在下游云門陸陵,昔年江湖行走,也曾聽得宋大俠懲惡除奸、鋤強扶弱之威名。不想今日有緣相見,竟是在這皇宮大內,也是可嘆。”陸陵站定身影,破云劍收于身前。
“唉,說這些前塵往事,有何用?江湖道途,終歸是爾虞我詐。人心相悖,不過利益二字。”宋云俠嘆息一聲,心上幾分悲苦凄涼。
“少俠,老夫不知你今日闖入宮中,意欲何為。但上邊的人,要取你人頭性命。老夫也只能依令行事。得罪了。”宋云俠話畢,提了大刀便是上前,大刀厚沉,有千鈞之力。
大刀與破云劍相撞,叮當作響。陸陵被宋云俠逼迫,退回宮門數丈跟前。
陸陵破云劍格擋,拼了一身氣力,將宋云俠撞開,后撤一丈。而后,他出了花間清酒劍招,誤入藕花。破云劍揮動,劍招奇詭。一劍在手,似在青蓮池間翩然起舞。劍招來處,無影無形。
“啊”,宋云俠捂住自己的右臂,一道傷口一尺長,流出汩汩鮮血。
陸陵收了破云劍,腳步輕緩,自宋云俠身旁而過。
宋云俠不依,顧不得自己右臂的傷口,提刀追趕。
一道寒光閃過,破云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穿過宋云俠握刀的右臂。陸陵將破云劍抽離,宋云俠面部猙獰,傷口疼痛疼,在地上一陣蜷縮,鮮血流淌了一地。
“若再來,你會死。”陸陵面無表情,自宋云俠身旁踏過。
宋云俠心頭一嘆,江山輩有人才出,一代新人勝舊人。這人年紀輕輕,便有如此身手,著實不俗。
陸陵腳步有些虛浮,與宋云俠拼殺,又是耗了些許氣力。他沿著朱雀街前往鳳臨道,腳步間未有遲疑。已有大內高手追殺至此,往后只怕將是一場血戰,陸陵心上一憂。
陸陵走到了朱雀街的盡頭,又有一個身影遛竄而來。來人在陸陵身前閃過,身法滑溜,倒有幾分投機取巧,偷盜他人錢財之意。
陸陵嘴角一笑,破云劍護住周身,一陣胡亂揮砍。
劉一鶴見尋摸陸陵身上寶物不得,只得現身。只見他一身黑衣,年紀不過三十。“無趣無趣,少俠你防范地如此周密,倒是讓劉某無從下手。”
“偷到的寶貝,怎能輕易放手?”陸陵破云劍直指,“閣下若是要在下身上的東西,只怕要取了我的腦袋。”
“如此,甚好。”劉一鶴飛身上前,抽出了腰間的青絲軟劍。劍成三尺七寸,嬌柔如柳,刃能斷絲。
陸陵不懼,破云劍迎戰。青絲軟劍與破云劍相碰,軟劍竟是彎折。劍刃劃過,在陸陵的手背劃過一道細小的傷口。傷口鮮血細滲,順著陸陵的右手,滴落地上。
“你是自我如皇宮以來,第一個能傷我的人。”陸陵夸贊。
“哦?那真是劉某的榮幸。劉某不解,以少俠的武功,在哪廝混都能活的逍遙自在。又何苦來這禁宮偷盜,招惹不必要的麻煩?”劉一鶴軟劍揮動,又是追殺陸陵。
“有些事,說不清,道不明。只是這皇宮,無論如何我都要闖。皇宮里的東西,無論如何我都要偷。縱是要死在這皇宮里,我也無悔無憾。”
“有些豪氣,你倒是讓劉某有些欽佩。但縱是如此,劉某食皇家口糧,總不好白混。如此,便也不能放了你。”劉一鶴緩緩說道。
“涼州青絲劍客劉一鶴,果然名不虛傳。你不必留情,在下未必不能勝過你。”陸陵提劍,凌波三步施展,飛身上前。
破云劍在空中轉動,一劍虛晃而過,化為無數虛身。劍影殘留不去,在空中聚集成含苞待放的青蓮。陸陵揮劍,劍影向劉一鶴奔襲而去。
劉一鶴見狀,急忙以青絲軟劍抵擋,但劍影虛身太多,令他眼花繚亂。陸陵俯身,破云劍刺進了他的胸膛,鮮血順著劍刃流淌。
“這一劍,不會要你的命。追我的人,一定很多,我只能先將你放倒,前輩海涵。”陸陵收了破云劍,繼續往前走。
劉一鶴看著陸陵的背影,滿是不甘。他在這皇宮大內秘訓了三年,看盡了宮中無數的劍法妙招典籍,沒想到竟還是敵不過一個不知名的武林中人。
陸陵腳步輕緩,轉過了鳳臨道,折向龍騰道。
龍騰道比鳳臨道更為寬闊些。道中上元燈節的華燈掛了整整一條長街。紅彤彤的燈籠隨風晃動,搖搖曳曳,也是好看。
陸陵抬頭,看了那街道的華燈一眼。風景之美,盡是臨安。多少文人騷客,眷戀這臨安之美,縱是多年身無分文,也不愿自臨安離開。這也難怪,這華燈,這街景,這令人如癡如醉的都城,確實有極大的誘惑。
陸陵看得華燈久了些,眼睛有些累乏,移開了眼神。
身后一陣腳步聲整整齊齊,厚實有力。陸陵聽得聲響,自知是一大批禁軍尋蹤而來。該來的,總會來,逃避也是無用。他緊握破云劍,已是想好了應敵之法。
漫天的箭羽如星辰般,閃光在夜色之中。箭羽呼嘯,似是引來了一陣颶風。陸陵回身,見得龍武衛一大隊人馬擠滿了街道,見得漫天箭羽宛若星辰。
陸陵沒有絲毫畏懼,他緩步上前。破云劍在地上拖拉,滑出一道火花。
箭羽及近,離陸陵已是三丈。陸陵一聲怒吼,動了內力。內力附著破云劍,劍氣恢宏,掀開了地上的青石板。青石板隨劍氣而起,向箭羽飛速擊去。
青石板與箭羽相互碰撞,將漫天箭羽阻擋了下來。箭羽被傳遞而來的劍氣,擊成齏粉。青石板亦是承受不住恢宏劍氣,化為碎屑。
身穿玄冰鎧的龍武衛驚愕,沒想到這漫天的箭羽,竟是被這般擋了下來。龍武衛領頭的驃騎將軍龍山,驚嘆陸陵的身手,看得也是出了心神。
陸陵轉身,輕功飛掠,逃遁潛逃。
“休走?”一道聲響呵斥,一個身影赤手空拳,自陸陵身側橫躥而出。大內高手司徒令毫不客氣,及近陸陵身前,便是拳腳相向。
陸陵破云劍未出,自懷中掏了三枚金針。金針迅疾,逼迫司徒令后退三步。陸陵借機,臨風擺渡施展,往風雪橋逃竄。司徒令輕功追趕,不依不饒。
天際陰陰沉沉,烏云聚攏。
不多時,白雪輕輕揚揚,自天上撒下。白雪翩翩然,落在了臨安城的大街小巷。雪花輕柔的,拂過臨安城的萬千花燈,靜靜如鮮花零落,歸于地上。
這是臨安城的第一場雪,雪花很大,綿延不絕。天氣有些冷,街頭還在游走的百姓,抬頭見得漫天飛雪,不覺搓手歡喜。瑞雪兆豐年,今年又該是一個好年。
白雪自天上來,不知不覺,長長的一條龍騰道,已是鋪設了一層白色。白色綿綿軟軟,太過純潔,纖塵不染,干凈無暇。
及至龍騰道盡頭,陸陵收了輕功身法。
只是瞬息,司徒令亦是追趕而來。
白雪簌簌,落在了二人的發間。二人站定,未再動彈。白雪更盛,漸漸覆蓋二人的衣襟。
“大膽刺客,休要想逃。我司徒令手下,未有逃竄之人。”司徒令厲聲。
“我不逃。你這輕功身法,雖在我之下,但我體力不及你。縱是要逃,也會被你追上。”陸陵一笑,“所以我不逃,我選一戰。”
“打便打,誰怕誰?”司徒令飛身,便是出了拳腳。
陸陵破云劍揮動,也不示弱,與之交鋒。陸陵邊打邊往風雪橋退走,不覺已近流金河。
唐少橙將手中的河燈放入河中。河燈搖曳著燭火,獨自亮在河中。放燈的人早已散去,風雪橋畔,只剩她一人。
原本也不想再來這風雪橋畔,怎奈夜間風涼酒醒。想起匆匆然又是一載,再念今夜是上元燈節,于心上之人,又是多了幾分掛念,由是唐少橙鬼使神差,再來了這流金河的風雪橋畔。
河燈一側留有字樣,“此生難再見”。河燈另一側留有字樣,“祝盼安好”。字跡清秀,確為唐少橙筆跡。許久未見,想來此生也不會再見,且盼你一切安好罷。唐少橙看著那流金河中的河燈出神。
白雪洋洋灑灑,落在她的肩頭。她撐開了紅陽傘,一件黃衣隨風輕飄,一頭青絲云動,也是極美。她靜靜看著河燈飄遠,不再貪戀河風,轉身緩步離開。
遠遠地,她聽見了打斗聲。她未有猶疑,沿著階梯往上,上到了風雪橋。一個身影映入她的眼簾,那人是如此地熟悉,如此地真切。
是他么?唐少橙隔著陸陵十余丈遠,有些不確定。她定睛細看良久,審視了他的功法招式,審視了他的衣著打扮,審視了他的身法神韻。
紅陽傘脫手,輕輕墜落。是他,唐少橙屏呼,心跳開始加快。菩薩真是顯靈,思他念他,便是遇他。世間歡愉事,不過如此。
原來一切塵緣未盡,原來一切盡是機緣。原來思念灌滿心上泉眼,漫出時竟是臉上的祥和。她靜靜地看著他,他停下廝殺,也靜靜地看著她。
陸陵只是一瞬,便確認是她。他看著唐少橙,臉蛋在風雪之中顯得格外黝黑。一拳裹挾內力,砸在了他的胸口,陸陵看著唐少橙出神,竟是忘了躲開。
鮮血自他嘴角溢出,他這才揮劍,再與司徒令交戰。
正是這一拳,也砸醒了唐少橙。他喜歡的人又不是我,又何必再關心他的生死,與他糾纏?她仿如大夢初醒,心上一硬,神色一變,忽是變得冷漠了起來。
她自地上拿起了紅陽傘,只是靜靜地看著陸陵與大內高手交惡。她不往前走,亦不往后,只是站在原地。
陸陵見得唐少橙,心上大喜,動作更是豪邁。他破云劍出,揮了數劍,將司徒令逼退,而后便是花間清酒劍法施展,破云劍詭譎,刺傷了司徒令的右腿。
二人各自退讓,彼此喘息。陸陵側臉看了一眼唐少橙,卻見她臉上未有半分關切與緊張。
皇宮大內的禁軍,陸續趕來。腳步聲整齊有力,踏過地上厚厚地積雪。驍騎將軍簡沐陽,率了禁軍三百;驃騎將軍龍山,率了弓弩手五百;玄羽將軍李崔,率了御林軍三百;齊齊趕來。
一條龍騰道擠滿了皇宮的禁衛。眾兵馬在陸陵身前數十丈處停下。眾將軍麾下士卒,各個精神抖擻,身姿魁梧,盡顯軍威。
大內高手馮焦、司徒令、南極客、駱玉簫、程勇等,數息之間,也在陸陵跟前現身。他們各個手持兵刃,眼中翻騰殺意,奉了宮中旨意,欲取陸陵項上人頭。
風雪橋的另一側,一陣馬蹄聲嘶鳴。陸陵回頭,遠遠地,只見臨安城府尹白司韜,騎著一匹白馬,率了府下數百捕快,堵了陸陵的去路。皇宮之中逃竄出的刺客,若能斬殺,必定加官進爵。這些捕快,一身藍衣官服,臉上寫滿無情,欲殺陸陵而后快。
眾人馬將陸陵與唐少橙團團圍困,堵在了風雪橋。
前有勁敵,后有追兵,看來今日,是要死在這了。陸陵想到這,莫名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