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地質情殤(二)
- 地平線上的足跡
- 沙棗樹林
- 3254字
- 2021-04-19 08:20:34
他倆最愛去的地方是圖書館,這里是一個可以自由組合的天地,不同的系,不同的班,不同的座位,可以越過這一切,選擇自己喜歡的位置。他和蔣曉鈺挑了一個靠窗的旮旯拐角坐下,倆人挨著坐,靠得很近,悄悄的拉著手。扭頭相互看著,脖子酸困了,曉鈺換了個位置,坐到對面,仍然距離很近,面對面互相看著,嘴角都帶著暖暖的笑容,落地窗外是梧桐樹,風吹起,幾片大大的金黃色梧桐樹葉飄浮而落,地上已是一片金黃,同學們三三倆倆從樹下走過來,很有意趣。玻璃隔著,室內熱,外邊冷,從室內能看到外邊,從外邊看不到里面。多么好的環境,溫暖、溫馨、隱蔽、秋景、行人。他倆看著這些,他說他的趣事。她說她的見聞。他說他的思想。細細密密,絲絲縷縷,共鳴時雙方竊笑。濃情時,他們的眼中只有彼此,他說話的時候她認真聽著,她說話的時候,他仔細看著。意蜜時,他的手偷偷地從桌子底下握住她的手,她的嘴角輕輕翹起,滿心歡喜,他喜歡她的親近,喜歡她的溫度,喜歡她的味道,喜歡她閉上眼睛,微微顫動的睫毛泄露了她的緊張,他快速地湊過頭去,在她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迅速地在她嬌美的側臉上親了一下。她傻傻地愣住,呆呆地看著他,連臉紅都忘了。她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心里忍不住罵他,呆子呆子呆子。被他握住的手,忽然猛地一緊,她抬頭看他,只見他滿眼都是晶晶亮亮的光彩,他握住她的肩膀,俊臉越靠越近,眼見就要吻下來。曉鈺滿臉通紅地擋住他的嘴唇道:“喂,別這樣啦。”雖然自習室里沒有人,但落地窗外面還是有很多人啊,被看見多不好。可他像是激動了一樣,非得親她一下才行,她用手擋著他,他就在她手心上吸了一下,曉鈺手心一癢,忍不住撤開,他的嘴唇便準確無誤地壓在她的臉上,用力地親了一下后,才心滿意足地放開她。
大學里,蔣曉鈺女大十八變,出落得更亭亭玉立,高挑而勻稱,五官精致細膩,眉修長,眼明亮,鼻子棱角分明,嘴唇上翹性感,多一分則媚,少一分則庸,笑起來嘴角的梨渦嫵媚極了,讓蘆地質無數次感嘆造物主那精細的雕刻藝術,覺得自己有艷福,有如此漂亮出眾的女朋友,讓他感到驕傲和滿足,有了她,別無她求。
在頤和園的假山后面是一塊清靜無人打擾的地方,他倆躺在草坪上,他拉過她的手,放在手心里,細細地搓揉著,誰也不知道是誰先靠近誰的,兩個人慢慢地,緊緊地抱在了一起,他抱著她。“我喜歡你這樣抱著我。”聽到這話,他心中愛戀的火焰在劇烈地燃燒著,年輕的孩子總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激情,他的手臂又收緊了一些,他將臉頰埋在她的發間,他的嘴唇靠在她的耳邊,輕聲說那我一直抱著你好嗎?就這樣,一直到天亮。曉鈺心中猛地一陣悸動,口干舌燥的感覺讓她咬咬嘴唇,閉上眼睛,順從地點頭。她喜歡他的懷抱,溫暖又結實,干凈又安心,讓她迷迷糊糊地想閉上眼睛,在他的懷抱里待上一輩子。”他們很深地愛著,他們想親近對方,想擁抱對方,想占有對方,他們渴望擁抱,渴望被占有,渴望被深刻地愛著。
他握著她的手,輕輕地湊過去,在她臉上吻了一下,剛剛碰上就分開了。她仰著臉,眼里是滿滿的笑意,他忍不住又上前去,親吻了她漂亮的眼睛,揚起的嘴角,只是輕輕地觸碰然后再分開。
從頤和園約會回來的那天晚上,蘆地質做夢了,夢見他和蔣曉鈺結婚了,結婚的場面夢幻而浪漫。他像一個優雅的王子牽著美麗的公主走向那華麗的宮殿。夢里的曉鈺美的不像話,那一刻他自己幸福極了。把她擁抱在懷里,親吻,她的唇很涼,很甜,讓他沉溺其中。這一刻她屬于他。夢里的蔣曉鈺像個少女,羞澀而深情。
對于許多壓抑了幾年的初中和高中學生來說,上了大學,終于逃離了父母的魔掌,在大學自由的天地里,在這里光明正大的談一場戀愛,是他們夢寐以求的事情,也是大學對他們最為吸引的一個地方。在新生眼里,大學是應該是情竇初開,愛情鮮花處處綻放的。他在大學初期,是在熱烈而美妙的愛情中度過的。
但現實往是殘酷的。蘆地質因家庭背景原因,受到牽連。他的心情灰暗到了極點,秋夜里的樹葉隨風而落,嘩嘩掉下了許多,滿大的街都是。
這時,曉鈺沒有嫌棄他,戀愛也被視為不正常的關系,她的關心只是從過去的頻繁來往和接觸,變為關心的眼神,支撐他堅強活下去的話語。
后來蘆地質得知父親自殺未遂的消息后,腦子里靈光一閃,“死“何嘗不是一種解脫,對他來說,是他逃離這個令他感到屈辱和無助的地方的唯一出路。他悄悄的起了床,洗了臉,穿好衣服,整理了好多天沒洗沒梳那凌亂的頭發,滿眼含淚木然地朝外邊走去。月亮陰暗,喚不醒他枯萎麻木的心,秋風四起,落葉飄零,落在他無悲無喜、無驚無懼的身上。他失魂落魄地來到學校后院的湖邊,蘆葦迎風搖曳,白色的花絮凋零著,沒有一點生氣,他一屁股坐在緊挨湖水的枯草叢上,拿出母親的來信,又看了一遍,掏出皺巴巴的錢夾,拿出全家的合影照片,慈祥的母親,英俊的父親,調皮的弟弟,最后眼光落在另一張照片上,蔣曉鈺清澈明亮的瞳孔在看著他,彎彎的柳眉下那長長的睫毛好像正在顫動,那薄而有棱的雙唇如玫瑰花瓣嬌嫩欲滴,他多么想再看看她,再親親她。他輕輕地說著:“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我心傷悲,莫知我哀。“他捂著嘴,忍著不能哭出聲來,但心動不止,帶著他以肩膀聳動,輕輕啜泣起來。蒼天啊!你為什么這樣不公平?為什么容不下我?媽媽再見了,你不要悲傷,兒子解脫了;曉鈺,我好想你,愛你,來生再見……月亮躲進了烏云之中,空洞恐懼的黑暗一下子籠罩了他和湖邊,一陣鬼風卷起枯黃的落葉,旋轉著灑在他身上。他慢慢地站起來,向湖里走去,水淹沒了他的雙腿,秋水的寒氣他感覺不到,麻木地蹣跚地朝湖里瞠去,他只有一個心念,去死吧,早點解脫,如此不幸的活著,還是讓自己消失吧!凜冽的湖水,漸漸地淹到了他的胸部,阻力越來越大,遲滯著他的步履,就在此時,蔣曉鈺趕來,大聲地呼喚著他:“地質,地質,你在干啥呀!站住。“蘆地質心如死灰,只有一個念頭,已聽不到外邊的聲音,繼續往前走著。蔣曉鈺急了,不會水的她已顧不上個人安危,連人帶衣服跳進水中,大呼小叫著直撲過去,從身后一把死死地抱住了他,蘆地質這才反應過來,回頭看是蔣曉鈺抱著他,身子一下子軟了,蔣曉鈺連拖帶拽地把他弄回到岸上。蘆地質面無血色,蒼白的嘴唇囁嚅地說:“曉鈺,對不起你,你不要管我,讓我死吧,我活不下去了。“蔣曉鈺拍著他的臉,投入他的懷中,哇地一聲大哭起來,哽咽著說:“你好糊涂啊!你是我的親人,撇下我不管了,你還管不管我……“說著用拳頭無力地打著他的胸膛,“親人“這個詞一下子喚醒了他,眼前的這個女人,從小跟著他玩耍,一起上學,一起學習,在他最困難的時候,不離不棄,在謝老師和其他人威逼下,沒有和自己劃清界限,關心著他,愛護著他,蘆地質一下子抱緊了蔣曉鈺,壓抑的心一下子打開了,淚水如同打開的閘門,轟然而出,大聲地哭了出來,心復蘇了,想起了支撐著自己那個風雨飄搖的苦難家庭的可憐的母親,擔心自殺未遂而生病的父親,可憐年幼的弟弟,期盼再見上一面離散多年的哥哥,還要盡自己的責任,去愛懷里的這個親人。怎么能舍得他們呢?怎么能離曉鈺而去呢?他在死亡面前幡然醒悟到:人,不是一個獨立的自已,有父母,有兄弟姐妹,有愛人,人不僅僅是為自己活著!而是為親人活著。
從記事起,到現在,經過過很多事,遇到過很多人,有過很多快樂的,悲傷的回憶,認真總結一下,自己的一生與蔣曉鈺在一起的時間最多,最有意義,從幼年到大學長達23年的暗戀,小時候童話般兩小無猜的故事,少年時情情竇初開莫名其妙臉紅耳熱心跳的青梅竹馬,大學時的熱戀悸動,直到現在才發現這些過去的每一個細節和回都是很感動的,為之流淚的回憶。如果有人說年少時的朦朧不算是真的愛情,可是為什么人們想起最多的是兒時的童趣,咀嚼那些細節又是最甜蜜的,又有幾個人能忘記初戀帶來的刻骨銘心呢?如果有人說青梅竹馬的愛愛慕只是習慣了彼此身邊有對方的陪伴,也不算是愛情,可是為什么會讓人那么心動而渴望,那樣遐想和期盼,那樣甜蜜和欲罷不能,那樣充滿理想和憧憬……或許很多人會有相同的經歷,有相同的感動,相同的悲傷,卻沒有他們這樣驚天動地的。可現在他們誰也不屬于誰了,而她只擁有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