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幾個月,王文漢體重降到80多斤,瘦得一把骨頭,躺在病床上,努力睜開塌陷的眼睛望著來人,用毫無血色枯瘦的手握著來人的手。他已經氣若游絲,說話困難,聲音微弱、細小、吃力、若斷若續。
“我想回黃土高原、沙漠、戈壁灘、草原,我回不去了……我想念工作過的地方……想念戰友……隊友……“
大家知道,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再回到野外,回到他在戈壁、草原、沙漠戰斗的地方,在那里,他苦過、累過、甚至遭遇風險,經歷死亡的考驗,可是那段生活卻是最充實、最愉快、最幸福、最值得回味的,也是最留戀和難以忘懷的,因為他們勘探過的地方,目前已經建成了油田、氣田、有了綠色的沙漠公路,廠房、家園。
這也許就是石油人的一種生活狀態,日升月落,冬去春來,他們征戰死亡沙漠,勇創勘探禁區,與荒涼為伍,與孤寂同眠,經歷著意志與力量的較量,面對大沙漠,他們說,在我們眼里,只有荒涼的沙漠,沒有荒涼的人生,面對大山,他們說:“在我們眼里,山比人高,在我們心里,人比山高。
四十多年前,在一首“到農村去,到邊疆去,到祖國最需要的地方去!”歌曲聲中,他們放下了學業,告別了家庭親人,來到了部隊,來到了油田,成為了一名石油工人。
回首往事,歷歷在目,就像是昨天才發生的事情一樣。
難忘勘探歲月,
因為在那里他們度過了人生中最寶貴的青春年華。
因為在那里他們與朝夕相處的戰友結下了深厚的友誼。
因為在那里他們曾經編織過無數次心中最美好的夢想。
難忘勘探歲月,
他們把人生最美好的青春時光,獻給了一個時代的召喚,
他們把汗水和熱血,灑在了鄂爾多斯的大盆地上。
蘆地質和我,周玲玲,樊大成,王大寶,王軍,錢小兵,趙光頭,老謝等二十多個人,圍在他身邊,輕輕唱起了《勘探之歌》:
“是那山谷的風,
吹動了我們的紅旗,
是那狂暴的雨,
洗刷了我們的帳篷,
我們有火焰般的熱情,
戰勝了一切疲勞和寒冷,
背起了我們的行裝,
攀上了層層的山峰,
我們滿懷無限的希望,
為祖國尋找豐富的礦藏,
是哪天上的星星,
為我們點上了明燈,
是那林中的鳥,
向我們報告了黎明,
我們有火焰般的熱情,
戰勝了一切疲勞和寒冷,
背起了我們的行裝,
攀上了層層的山峰,
我們滿懷無限的希望,
為祖國尋找出豐富的礦藏。“
王文漢竭盡全力的傾聽者、凝視著,嘴角微微顫動,心里也在唱著,只是身上沒有力氣,嘴上沒有力量,臉龐洋溢著燦爛的微笑,眼睛放射出奪目的光芒。
趙紅霞說,這是他住院以來,從沒有有過這樣好的精神狀態。
接下來,王正文斷斷續續的說:“死后……骨灰分三份,一份,帶回老家埋入祖墳……一份,葬在李建綏墳旁邊……一份,灑在過去工作過的地方。“
他再也不能說話了,在昏睡中,他嘴里念叨著李建綏的名字。
我們每人把手中的各色彩紙,裁剪成自己需要的尺寸,再把它們折成紙鶴,放到他身邊,看著越來越多的紙鶴,心中祈禱,希望他能再堅持一會,一分鐘,一小時,一天,一周……
常明亮作了一首詩:
“我,曾是一名石油工人,
鄂爾多斯盆地上的日日夜夜
讓我魂牽夢縈。
四十四年前,
在那激情燃燒的歲月,
一輛輛軍用卡車,
載著你和我,
一身戎裝,走向黃土高原、戈壁灘、沙漠、草原,
那時我們是那樣年輕,那樣年輕,芳華正現
帶著憧憬和美好的理想……
我曾是一名石油工人,
有過我為祖國就不油的慶幸,
在廣袤無垠的黃土地上
踩著朝陽踏著晚霞走天涯,
勘探路上我留戀,
那古老而神秘的黃土高原,
那蒼涼而悲壯的戈壁灘,
那瘋狂的沙漠。
多少次在夢中
投入你美麗的懷抱
我是一名不油工人,
我追想:
大地微音那地震隆隆的炮聲,
鉆機轟鳴那聳立的鉆塔,
原油汩汩那磕頭的采油樹,
我是一名石油工人,
我生活在,
那渾圓落日火樣的壯景
我記得
無邊沃野東方紅轟鳴。
我是一名石油工人,
敢叫日月換天地,
石油工人一聲吼,
地球也要抖一抖
上天入地難,
偏向虎山行,
酷暑,不畏烈日炎炎
寒冬,何懼滴水成冰
我們呼喊著高亢的號子
將沉睡的荒原喚醒,
我們燃起戰天斗地的激情
擒油龍縛氣虎,
不管你是業績斐然的精英,
還是眾人仰望的明星,
在我們這個群體里
只有一個共同的姓,共同的名,
那就是,石油工人。
漸漸的,王文漢永遠閉上了眼睛,這位為火炬油田耗盡了畢生精力的人,永遠地停止了呼吸。
《勘探隊員之歌》競成為王正文的絕唱,他微笑著離開了人世,走的非常幸福和安詳。
噩耗傳來,沙海嗚咽,漠風悲號,從燕鴿湖基地、到火炬機關的同事莫不拊膺嘆息,淚珠漣漪……
很遺憾,王文漢代表了那些老一代石油工人,這些曾經奮斗在最艱苦的地方的五0后,六0后早已累彎了腰。世界上曾經最勤奮的人老了,請所有人都記住他們吧!
他們老了……他們努力過了,他們奮斗過了,他們看到今天的火炬,看到了今天的中國,看到了今天的世界,他們值了!他們對得起自己!對得起火炬!對得起中國!他們是共和國的新長長子的締造者和建設者。
一百多人長長的送別隊伍,走向鄂爾多斯盆地的腹地,騰格里沙漠,黃土高原,荒涼戈壁,美麗草原,灑下了他的骨灰。趙紅霞和他曾經一起戰斗奮斗過的戰友,隊友,含著淚,心里呼喊著:王指導員,我們回來了!向北,再往西,那戈壁的狂風,騰格里沙漠的炎熱,草原上的花。那猶如夢幻般燃燒著開拓者,創業者,拓荒著激情與生命的鄂爾多斯盆地。王指導員,你在哪里嗎?等不及塞上高原馬蘭花開第一抹明亮,等不及草原上格桑花的盛開,等不及鄂爾多斯盆地油氣勘探開發的又一次高峰攀登,你就懷著一顆摯烈的赤子之心回歸了嗎?王指導員,你在哪里嗎?你的戰友同事會去守候你,在有生之年無法再看一夜的騰格里沙漠,去伴隨著你的戰友__李建綏,王指導員,你在哪里嗎?坐在勘探車上,聽那隆隆的地震炮聲,大地微音,喚醒盆地,頭戴鋁盔,頂著朝陽,踩著晚霞,看那井架林立,釆油樹漫山遍野,石油之花遍地開,擒油龍,縛氣虎,石油會戰氣壯山河。王指導員,我們知道你去了鄂爾多斯盆地,因為,你的心是屬于鄂爾多斯的,是屬于石油人的,屬于永遠的火炬。
在這肅穆中,我突然決定寫一本書,在我的記錄中,還能尋覓到你的身影。謳歌你,記憶這個群體,為283隊做點貢獻,讓火炬石油人,從我淺薄的文字中,看到石油人的風采。
我打開塵封的日記,回憶著我和這個集體的點點滴滴,我沒有水平把他們全部寫到,我不能把全部的光輝給予他們,但一滴水也能折射陽光的燦爛,那就選幾朵浪花吧。我也沒有能力把他們升華到一定的境界,那就用樸實無華的筆調,真實的故事,平淡的過程,艱苦的歷程,來再現他們的真實工作和生活。
文學是一種藝術,是匠心的加工;作家是時代的記者,用特殊的筆調還原一個時代過程,我筆下所有的人物,故事都是真實的;文學創作是一個艱苦的過程,有了他們鮮活的生命氣息,我不覺得枯燥和乏味;文學創作也是沒有功利和收入的,但是他們的精神和文化激勵著我,他們靜靜地走過了一生,但是他們的靈魂卻越來越活躍,留下了永恒。
火炬人會記住你的,歷史會鑄就你無私奉獻的豐碑,向你深深的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