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娜忽然說:“我是個女孩兒，應該學著矜持。可就是這種矜持，讓我錯失良機。這段時間，我總是會想到你。總是會不自覺的，便想起我們一起在美國，在283隊，在BJ開會……“

劉娜繼續說道：“蘆所長，其實你也是一個懦弱的人。蔣曉鈺走了很久了，你沒有勇氣開始新的生活，你沒有迎接未來的信心，你一味的躲閃，躺避，這不是你，不是你的風格。上次在BJ，你沒等我把話說完走了。我錯失了最好的機會，我今天必須要告訴你。我喜歡你……”

蘆地質沉默的抽著煙，一時間根本沒辦法回答劉娜的話。愛，這個字眼多美好，可他的心里，三十多年了，這個字只與蔣曉鈺有關，他始終在心里提醒著自己，我有愛，深深的愛，深入骨髓，滲透到每個細胞，都刻著蔣曉鈺的名字，愛是排他的，我不能再和其他女人或者曖昧，那樣對不起曉鈺，對不起愛情這二個字。

看蘆地質始終不吭聲，劉娜又問：“蘆所長，你能告訴我，我在你的心里，有個影子嗎？有一個什么樣的位置呢？”劉娜的語氣很輕柔，但很堅決。

看著劉娜這樣問，不說話不回答是不行了。蘆地質字斟韻酌地說：“劉娜，你是一個很好的同志，不錯的姑娘，大家都喜歡你，其實我也很喜歡你！真的！但這種喜歡，并不是愛情。只是朋友間的一種欣賞。“

劉娜打斷他的話說:“我還以為在你眼里，我是個怪人，是個不自重的人呢？喜歡我，這就對了，我們就可以交往，愛情是可以培養的呀！“

這次輪到蘆地質急了，劉娜顯然沒有理解他的話，甚至是誤解了，他又急著打斷她的話，補充說道:“我覺得，你年輕漂亮，有你們年輕人的世界，我己進入中年，我根本不配你的喜歡，別人會不理解，說我的閑話。在我的眼里，你的男朋友一定是和你般配的年輕的白馬王子……”

蘆地質說著，劉娜的頭搖的拔浪鼓似的，來了句英語:“N0，Look me.l Love you.“接著又說:“愛情和年紀無關，和浪漫無關，和激情無關，也和寡言少語無關，和木吶無聲無關，和故裝老練無關。與對家人的責任，對親人的親情，對朋友的忠誠，對同事的友誼有關，這些你都有。“

蘆地質早已察覺到劉娜對他有一種特殊的感情，也許是尊敬是欣賞是依靠……但決沒有想到是愛，他不免感到很震驚，他也搖了搖頭。

“你不能這樣拒絕我愛你的權利，給我們個機會，讓我們在交往中試一試。”劉娜繼續懇求著。少女的矜持沒有了，她從來沒有這樣哀求過別人，在人們的目光中她是一個高傲的公主，可在蘆地質面前怎么也挺不起來。這也許就是人們所說的真愛。

蘆地質仍然搖著頭。他知道自己的感情世界已經被掏空了，那里面再沒有那種情感了，盡管面前的劉娜是無可挑剔的，但是，他不能傷害這位可愛的女孩子，自己年齡大了，與她不般配，更主要的是自己的感情世界容不得別人。

“劉娜，你跟上我不會有幸福的，真的！”蘆地質實在忍不住了，他點了一根煙，繼續說:“我今生不會再有愛了，我的愛已經全部給了一個女人了，毫無保留的全部。”他說到這里就再不吭氣了，只是默默地抽煙。

劉娜知道他說的一定是那個“蔣曉鈺”。她不知道蔣曉鈺究竟是什么樣的人，為什么使蘆地質這么傾倒這么迷戀，是他的……一個少女的好奇心還多少有點女人的醋意促使她問：

“你還是忘不了蔣曉鈺！可她已經不在了，這是你們的過去式。”劉娜不甘心地發問。

蘆地質也不掩飾，毫無商量余地的說：“是的！她已經走了，那是過去的事情，可現在和未來，她都是我的親人，永遠不可抹滅。”

劉娜心里翻騰著苦澀和酸楚：“我能取代她嗎？”

蘆地質的嘴唇蠕動著卻沒有說，他搖了搖頭。人一輩子只能做好做對一件事，尤其是談戀愛，只能愛一個人縱使時光飛逝，蔣曉鈺離世的的那個晚上，所有的細節卻完整無缺地存活在記憶的深處。每回被翻出，都會連皮帶肉將尚未愈合的傷口撕開，帶來無盡的痛苦和悲傷。

劉娜失望了，她為自己感到悲哀，沒想到自己的一片真情竟然征服不了這個男人的心，同時她又為那個叫蔣曉鈺的女人感到慶幸，她已經不知道跑到世界的哪個角落了卻仍能征服這個高傲的男人。你說你忘不了過去的一段情；是的，誰忘記不了過去的感情，除非沒愛過，我也一樣，對于過去也有些念念不忘。我說沒有哪個人是沒有受過傷害的；是的，只是心愛之人死去的打擊真的太大了，我也一樣，對于失去所愛之人的打擊時時刻刻都啃食著自己的心靈。可是這又如何，這就是不愿意珍惜現在的理由么，這就是一邊說愛我，一邊推拒我的理由呢？我不相信。

如果有一天，你真的可以放下過去了，而且那時候我還是喜歡你，那么我會給你百分百的愛，會全心全意，即使你無法完全忘記過去的傷害。這時，她覺得自己該走了，她站了起來：“你以后少抽點煙，一天不能超過十根，你要答應我。”蘆地質點點頭應諾了。

“我還有最后一點請求。”她的淚水刷刷地流著。

蘆地質不知所措：“你說吧，我答應你。”劉娜走到蘆地質的面前，蘆地質像做錯事的孩子乖乖地坐在椅子上沒動。劉娜把蘆地質的臉捧在手里，用她那細嫩白皙的手撫摩著他那粗糙的臉，安撫著他的眼睛，捋著他眼角的魚尾紋……她希望能用自己的手抹去他所有的不幸和苦難。她俯在他的耳邊悄悄地說：“你去后一定要注意身體，要注意飲食和休息，你已經不是二十來歲的小伙子了，你一定要記住。”

蘆地質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岑處長到283隊調研指導工作，私下與王文漢聊天說:“你今年38歲了，紅霞在后勤，分居兩地不是個事，兩個兒子上學，都等著你這個爹呢！早該回來了。“岑處長愛憐地說著，今年他就要退休了，想為自己的老部下辦好最后一件事。

“謝謝處長的關心了，當兵和轉業奮戰在一線，這都是我的使命！我家里有老婆孩子，人家家里不也有父母妻兒嗎？如果我的回來算是理所應當，那么李建綏灑熱血埋忠骨又算什么？還有更多的戰友和弟兄們呢？他們比我更困難，我于心何忍？心里能安慰嗎？“

岑處長聽了，看著這么好的同事，心里無限感慨，王文漢這樣的男人，這樣的部下，有做人的原則，有做事的分寸，不會在權勢面前低頭，不會為金錢趨利，不會見風使舵。他眼睛濕潤，拍拍王文漢的肩膀，不再說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