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二年“十一“剛過兩天，蔣曉鈺準備隨蘆地質共同到陽關參加一個地質研討會，晚上加班整理科研材料，到了晚上二點鐘，乳房開始疼了起來，蔣曉鈺起初還以為是加班太累所致，用手揉了挅，又用熱水袋熱敷，也不見胸痛有緩解的趨向。

蘆地質勸她先休息，自己一個人加班，到了后半夜，乳房疼痛也沒有減弱，蔣曉鈺輾轉難眠，蘆地質給她拿了二片止痛片。但一個小時過去也不見疼痛有消停的跡象。

“不會是買到了假藥吧。”蘆地質看著手里的止痛藥，迷惑不解。我們明天一去看醫生吧。”

我這里面有一個瓷核，和以前不一樣咋樣都揉不散？”

蘆地質伸手在她的胸上捏了幾下，果然，她左胸那有一個核桃大小的瓷核。

蘆地質神情嚴肅起來，說道：“是有個硬塊，是啥時候有的？”

蔣曉鈺說道：“半年多了，越來越大，不痛不癢，我也沒在意，可是最近疼了起來，這一晚上疼的要命。”

蘆地質心里閃過一絲不祥的預兆，他看過一些醫學知識，女人胸部容易患腫瘤和乳癌，不管哪一種病，胸就保不住了，還會有生命危險。安慰著說：“也許是昨晚太累了，要去醫院檢查一下，不過你也別擔心，不是啥大病，吃點藥就會好的。”

蔣曉鈺看蘆地質面色凝重和著急，附和著說：“那好，我聽你的，去陽關開完會回來，到醫院看看。我沒事，你別擔心了”

蘆地質果斷堅決地說：“也別等開完會了，明早就走，下午再上陽關，看過之后，我也就能放心了。”

倆人一夜沒有睡好，眼睛里有血絲，臉色昏暗。第二天一早，蘆地質陪著蔣曉鈺來到地調處衛生所，找到趙紅霞，讓她看看。

聽了蔣曉鈺說的癥狀，趙紅霞心中閃過腫瘤和乳癌這幾個字，馬上就緊張起來，當著蘆地質的面，讓蔣曉鈺脫去上衣，看上去淺表靜脈擴張、酒窩征和局部橘皮樣皮膚，個別點變暗、增厚，用手一摸，感覺乳房里有雞蛋大的硬塊，心里咯噔一下，長東西了，也不敢聲張，怕嚇著蔣曉鈺，說道：“是有點問題，不過我不是專業醫生，你們跟我找趙主任，讓他再看看。”

看到趙紅霞緊張她的樣子和表情，讓蔣曉鈺的心情一下子跌到了谷底，隱隱覺得有什么大事發生。

蔣曉鈺為難說道：“主任是男是女啊？要是男的，就別去了，我不想讓別的男人摸我。”蘆地質瞪了她一眼，不滿地說:“都什么時候了，還這么任性，這是看病。“

蔣曉鈺吐了吐舌頭，做個鬼臉，乖乖的跟著趙紅霞一起去找趙主任。見了面說道：“趙主任，這是我283隊的同事蔣曉鈺，胸部感到不舒服，你給診斷一下。”趙紅霞開口介紹道。

“你上一次檢查是什么時候？”一番客套話后，趙主任問道。

“這幾年沒有檢查過身體”蔣曉鈺說。聽到這里，趙紅霞心里罵李文，這個王八蛋，平時也不關心自己的老婆，這么多年，從不關心她的身體呀！

趙主任讓蔣曉鈺躺在醫療床上，看左乳房有凸起的棱角，乳頭回縮，皮膚紅腫，兩個乳房大小不對稱，心想不好，用手指的指肚順時針畫圈指診，當觸摸到那硬塊時，心里頓時一沉，又仔細檢查了一番，感覺腫塊有硬度、邊緣不光滑、位置固定。

趙主任己心中有數，不好明說，開方讓做個x光片透視。

趙紅霞拿過處方說道：“那好，我現在就帶她去。”帶蔣曉鈺去透視，蘆地質去交了錢，趙紅霞領著去拍片，半小時后，趙紅霞拿著透視單又去找了趙主任。

片子拿過來，趙主任接過來說:“你看這里，左邊乳房里有個雞蛋大的陰影，右邊乳房里有一個鴿子蛋大的陰影。“

“陰影，什么意思？”蔣曉鈺不解地問道。

也就是你的乳房里有腫瘤，所以導致了你的疼痛。”趙主任委婉地說道。

看著蔣曉鈺不解，“這腫瘤有可能是良性，也極有可能是惡性腫瘤。”趙主任又補充了一句。

惡性腫瘤，也就是癌癥，這點常識他還是知道的。趙主任的這句話，如同晴天霹靂，在蘆地質頭上炸開。蘆地質手里的包，哐當一聲掉在了地上。這突如其來的消息，讓蘆地質一下子懵了。

”或許情況沒有想象中的那么糟糕。”趙紅霞嘗試著寬慰蘆地質和蔣曉鈺。

“你先不要著急。這只為我們的初步診斷。你需要去吳忠上橋醫院看專業醫生，切片做一次詳細的檢查。”趙主任建議。

“我們衛生所給你開一封轉院介紹信，”趙主任一邊說，一邊開介紹信。

轉身剛出了診所，蘆地質突然掙脫趙紅霞的手臂。“不會，我要去問問醫生，他一定是弄錯了！好端的一個人的怎么可能會突然有了癌癥？”他說著又回頭沖著向門診走。

“蘆所長！”趙紅霞也被這突如其來的事所嚇到，緊跟幾步，上去拉著他的胳膊，喘著氣說:“回來，蘆隊長，你冷靜點！“

“紅霞，快告訴我，醫生說的是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吧？”他一個字一個字地咬出來，眼睛盯住趙紅霞眼眨都不眨一下。

“檢查乳房有腫瘤要進一步切片化驗，看是良性的，還是惡性的，先不要著急呀！”趙紅霞心情同樣很沉重，“你要冷靜，往好處想，有最壞的心理準備。”再一次霹靂，蘆隊長往后退著。已經戒了煙的他點燃了一支煙，猛吸幾口，蘆地質很快冷靜了下來 “紅霞，慢慢說，告訴我到底發生什么事情。”

“趙主任檢查，發現左乳有二個硬塊，右乳有一個。”趙紅霞說著把X光片拿出來，把上面的陰影指給蘆地質看。

“先別想太多，我們的衛生所只是初診，他們說的只是猜測，沒準只是良性腺瘤，做手術割了就好了。”趙紅霞讓蘆地質一邊看X光片，一邊說道，盡管她已知情況很嚴重，內心深處波濤洶涌，但她卻保持鎮靜，盡量避免傳遞不好的情緒。

“就算是，我是說萬一，現在醫學這么發達，乳腺癌早已經不是絕癥了。”蘆地質反過來寬慰著蔣曉鈺。

蔣曉鈺已經不記得，自己是怎么在趙紅霞攙扶下出了診所的大門，跟著老公怎么拐了好幾個彎，穿過幾條大馬路，回到了家的樓下。進了屋，蔣曉鈺就已經撲到蘆地質的懷里，哭得一塌糊涂。一想起癌癥這兩字，“我...可能...得...癌癥了。”蔣曉鈺抽泣著，抓著蘆地質的胳膊，斷斷續續地說道。眼淚就如同條件反射一樣，不受控地往下流。

蘆地質呆坐在簡易沙發上，依然不敢相信，剛發生的一切，緊緊地摟著蔣曉鈺，癌癥，以往只是一個時常在新聞里看到的名詞，居然就這樣活靈活現，面目猙獰地闖進了她的生活。來之不易的幸福，卻像一張薄紙，輕而易舉地就被撕成半。他不能再次失去蔣曉鈺啊！默默地陪著流淚。

“不會有事的。”蘆地質抱著蔣曉鈺，在她耳邊輕聲安撫著她，親吻著她。

“地質，我好擔心啊！我哪怕死了，也不要割了這東西，女人要是沒了這東西，那就變成怪物了，還不如讓我死去。”蔣曉鈺說道。

蘆地質抹去她的眼淚說：“又說傻話了，有我在，咋能讓你死啊？不管什么病，花多少錢，我們都要好好看病。”在蘆地質的安慰下，蔣曉鈺慢慢平復了下來。

凌晨四點，蘆地質手里的香煙，還在陽臺的夜色中，或明或暗地閃動著，憂愁的煙霧在黑暗里彌漫

又有一個不眠之夜，一早馬上拉著蔣曉鈺上了交通車，往縣城上橋醫院而去。

趙主任己提前打電話預約了專家，候診室里面的人，大部分都表情絕望，肅穆地坐著。

護士接過介紹信，用憐憫的眼光看著他們。這種憐憫的氣氛讓蘆地質和蔣曉鈺極其不自在，想要馬上逃離這個原本不屬于他們的地方，但X光片上的那道黑影，將他們牢牢按在了椅子上。

一交談，才發現這里等候著基本上是來復查乳腺癌癥患者，蘆地質和蔣曉鈺的心情再次跌落到了谷底。

在忐忑不安中，等了半個小時，預約好的專家過來了，一個穿著白大褂，頭發梳得整整齊齊的中年醫生進來了，趙紅霞認識，急忙迎上前去，劉大夫好，接著介紹了蘆地質和蔣曉鈺。

劉大夫拿著X光片，看了會，臉上迎接客人的熱情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臉色陰沉了下來。

他安排護士做切片準備工作，護士把他們領進了一間不大的房間，里面放著各種各樣的醫療設備，讓本來就不大的空間顯得狹窄，局促。護士讓蔣曉鈺坐在診治椅上等會，隨后就出去了。房間里面就只剩下蘆地質和蔣曉鈺兩人。

蔣曉鈺坐在診治椅上，周圍的各種儀器和藥水的味道讓她感到很不安。蘆地質站在了她的旁邊，握住了她的手。手心的溫暖，讓蔣曉鈺慢慢安靜了下來。

“害怕嗎？”蘆地質問道。

“現在不怕了。”不論是什么結果，我都會陪在你身邊。”

“我知道，所以我不怕。”

“一定沒事的。”蘆地質親吻著蔣曉鈺的額頭。

蔣曉鈺腦海一片空白，只是下意識地捏著蘆地質的手，緊緊地。

房間里面開始彌漫著一種詭異的氣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