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清林一頭霧水，疑問道：“深海兩千米我們撤去哪？”

海淵中回蕩“咕咕咕”的古怪聲音，整座沃茨千寧號被蠻力晃動，原本就微弱的燈光被煙塵所籠罩，視線所及之處僅僅只有這小小的探測器。

“聲納顯示……與我們同一坐標…有…巨大...心跳…”咕咕咕仍舊在回響，那個生命體開始移動，雖然只是非常輕微的移動…“葉夫根尼…”裴裘司愣了一瞬間，隨后用盡所學感受深海中肆意流動的躁動魔法，它們瘋狂，執著，渴望熱鬧…這些躁動的矛盾魔法來自于沃茨千寧號內部的怨靈，所有執念都化為魔法，因此在充滿魔法的深淵之中……那些能用眼睛看到的鮟鱇魚只不過是她身上無數條透明觸須的節點；那些類似鐘乳石尖石是她的利齒；若隱若現的綠色光芒突然消散周圍的塵霧……在無數節點折射綠光行成的綠色銀河中，她是那么的誘人…圓球一般的體型一半是巨口，近乎透明的腹部能夠看清每一條血管，從腹部往上是漸變一般的黑色…這是一只體型直徑超過40米的深海鮟鱇魚！每一只17厘米的深海鮟鱇全都是…她那如同塞壬美麗秀發！探測器正在她那深淵巨口旁緩緩行駛……

魔法終于突破裴裘司的身體，蘊含無數種靈能的裴裘司猶如天降神兵，可惜晚了一點，那幾乎是一瞬間之事，當利齒刺破合金壁那一刻，海壓瞬間將整艘探測器壓成鐵餅！

探測器逐漸沉入海底，再次“哐當”撞在沃茨千寧號上…

一只銀色手刺破鐵壁，一同溢出鮮紅色血液，它的主人將廢銅爛鐵撕成碎片從中爬出：“你已經死了，何必留念于此。”那是裴裘司。

“咕咕咕”的聲音里時不時摻雜“嗚~”一般的悲鳴。那些銀色鋼魔法在裴裘司體內高速竄動，它們在探測器被壓爆的瞬間行成一個空心正方體保護內部不受傷害，同時裴裘司又創造一個可以改變現實的結界，現在眾人可在結界范圍內不受水壓，這個結界覆蓋方圓三百米。

身為人類的士長官無法適應突發的情況，更無法適應突然被魔法改變的物理規則…身體在那一瞬間被撕裂成無數碎片…連沫都隨著海水散去。

裴裘司緩緩游向那只巨無霸深海鮟鱇魚，嘴里碎碎念著無數話語。唯一能聽清的是：“老朋友。”

禹學濤輕輕拉扯裴裘司的衣服，緩緩搖頭示意停止。鮟鱇魚扭動那巨大的身軀，它的腹部流露黑色液體。

“它很痛苦……”莫清林看著那些黑色液體：“那是它的血…”

“我們得走了…”禹學濤強行拉動裴裘司的身體。可裴裘司卻不為所動，化成金屬的衣物分解脫離，禹學濤失去了與裴裘司的接觸…

裴裘司轉身面向禹學濤，海底回蕩他的聲音：“你們去找魔核吧…我在這等你們。”宏偉又悲傷，就像將軍失去軍隊仍需得喊出“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可這一刻，卻是無比靜謐。

本就極其低溫的環境突然凝華，海水在結界內旋轉出一條通道，其余的海水都被排出通道外側，沃茨千寧號內的海水也在逃逸。

這是凝結魔法，加上來自海淵的超低溫，裴裘司創造了一個結界，接觸結界邊緣的水密度要比外面的水密度小得多，所以結了一層冰。

裴裘司身邊已經沒有多余的任何一點水質，那白色近乎透明的冰質階梯一路向上通向鮟鱇魚。冰幔正在緩緩吞噬通向沃茨千寧號的通道。

“時間不多了！”莫清林硬生生扯著禹學濤跑向沃茨千寧號。在視線轉移的那一刻，禹學濤看到了裴裘司身體長出無數黑色觸手……

裴裘司也是妖。

這就是神之子，你永遠不知道他們為何而突然失去理智，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就做出無法理解的事情。

“當你失去某個很重要的東西的時候，記憶會突然侵占你的大腦，在這種情況下，所有理智都變得不可控。”這是葉夫根尼教給禹學濤的人生哲理，也是葉夫根尼變成鮟鱇魚之前最后一句話。

禹學濤突然停下，眼角是被凍成冰塊的液體，眼神也變得無光。“魔核不在這里…”

禹學濤奮力將莫清林攬入懷中，他在腳下創造出三個引力奇點，三個引力奇點互相碰撞擊破通道，莫清林展開護盾保護二人，引力奇點激蕩海水向海面沖刺……

越接近海面引力奇點越小……護盾也是越來越薄弱…在沒有沃茨千寧號上那股神秘魔法氣息的加持下，護盾與引力奇點一同消失…海水灌入二人皮膚…即便是神之子，肺泡也被壓力擠出血…

冰幔從深海中沖刺而出…接觸的瞬間停止蔓延變成推動兩二人頂出海面…

裴裘司從來就沒想過要離開，學院知道他的想法，只是沒說，也沒有不答應。

二人在冰面上大口吐血…血液中甚至含著肺片…

只要身體處于靜止狀態且不被持續破壞，在神血的加持下，他們還會恢復如初…周圍的北極熊聞到神血的味道落荒而逃…唯獨鯊魚控制不住血的誘惑聚集。

莫清林早已失去意識，僅僅保留著身體的本能在吐血。禹學濤眼前從模糊也逐漸清晰…他用盡力氣將頭側過一邊，希望能夠看到那個銀色的身體…許久…許久…直至黑夜降臨…

不知何時，天空布滿藍綠交錯的極光，她們如同微風輕輕吹動的裙子。在這粒子亂流下，因感染神血而變異的鯊魚變得躁動不安，它們此刻只想攝入更多的神血，可它們無法上岸，只能圍著冰面四處游動。

輕聲咳嗽中，莫清林醒了。潛水服和腳蹼在她身旁反映極光的美麗。

潛水服會壓迫胸腔導致身體恢復速度變慢，在這一眼望去全是浮冰的西利亞境海，只有盡早恢復身軀才能保證安全。此刻粒子亂流四處遍布，天穹級別的黑暗生物即將侵蝕，如果不加速逃離，以禹學濤和莫清林的能力，必死無疑。

莫清林目不轉睛的看著天空那一片絢爛，由藍綠到紫紅，再到五彩斑斕，又變化成粉藍，白……海風親吻著她的每一寸肌膚，她將潛水服別在身上。

“為什么…”莫清林問。

身邊沒有響起熟悉的回應…她側過頭，是一望無際白茫茫一片…還有些冰山一角……再側過另一邊，耳邊上是已經分解成鐵的褐紅色神血。

莫清林顫顫巍巍站起來，映入眼簾的是無數浮冰，空氣中時不時飄過血腥味。

“禹學濤～！”她用盡氣力呼喊。海面上沒有一絲回應，連回聲都沒有。

海面上隔著一段距離是被鮮血染紅的猩紅海水……

海水“噗通”一條章魚觸手從水里被扔向浮冰上，接著禹學濤的腦袋也從水中探出來貪婪的吸食著空氣。

“晚上好！”他爬了上來。

莫清林瞬間撲上去將禹學濤按倒在地，眼神充滿憤怒：“為什么！”

雙目對視，空氣凝華，空氣中浮動著冰錐：“還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還有什么你沒告訴我！”

禹學濤愣愣的看著壓在自己身上的莫清林，她的雙眼被極冰魔法充斥著，可怖的白色冰棱充斥雙眼。

“我不知道……我一直以為裴裘司是神之子，如果學院知道他就是棱鏡梭槍魷，為什么還會同意他來這里找自己的老朋友元祖鮟鱇魚……”

一顆冰錐刺進禹學濤的手臂，他沒有反抗。

“你我都知道，裴裘司和葉夫根尼……早就認識了一千多年！”

“可我也只是在葉夫根尼隕落才知道他是妖，更不知道裴裘司也是妖，從沒有人告訴我，更沒有任何記載。”禹學濤咬字到模糊，面無表情。

“那兩顆魔核，我們本來有時間去尋找…”極冰魔法褪去，莫清林捂著頭，強烈的反噬讓她痛苦不堪。

“莫清林，我希望你能替我保密。”禹學濤召喚滯納空間，從中抽取出諾金-諾林兩把槍，碩大的體型和禹學濤毫不匹配。從上面卸下兩顆寶石，一顆紅色，一顆金色……

這就是魔核。

“魔核…兩顆……你！”極冰魔法再次匯聚成點。禹學濤抱住莫清林，在她的耳邊輕昵：“這是他們兩個留給我最后的禮物，是他們兩個和葉夫根尼犧牲了自己讓我活了下來，我不能辜負他們，葉夫根尼說過，盲目的相信只會造就悲劇，所以葉夫根尼才愿意魔化選擇不再為學院效力。”

極冰魔法散去，再一次的反噬讓莫清林失去意識。

“抱歉。現在還不是坦白的時候，我不想有朝一日像那兩個人一樣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