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莫林垂死病中驚坐起，眼前卻不是卡西米爾的‘熟悉天花板’。

這里是？

這間羅德島的標準宿舍，舷窗和相對而立的兩張上下床四人間，目前只有自己和下鋪兩個人。

莫林想起來了，特蕾西婭偶爾才會回艦，更少過夜。而死乞白賴搶到最后一個位置的W，執行外勤任務好幾天都沒有回來了。

一番溫馨裝飾后，關掉燈具后，舷窗左右兩側亮起了兩朵可愛的小花。小夜燈正散發著柔和的暖光，走可愛風的家具當然是巴別塔時期出自某位永遠孩子心的魔王手筆。

是誰就不用說了。

——當然是莫林的下鋪，被吵醒的阿米婭。

“唔……”阿米婭揉著惺忪的睡眼，問道，“莫林姐姐，怎么了？”

“沒什么，阿米婭。”莫林隨口安慰道，準備蒙混過關，“抱歉，我做噩夢了。”

“還在想卡西米爾的任務嗎？”似是感覺到莫林的內心五味雜陳，阿米婭問道。

莫林糾結了半天，說了實話。

“我好像還在卡西米爾？”

“你的失憶狀態有很久了。”阿米婭從凱爾希那里得到無法治療的答案后，又拜托調香師給她調了一份安神用的精油，有備無患。

因為有艙內一直縈繞著熟悉的芳香，莫林才能片段式地回憶起大騎士領的事情。

不，不止是大騎士領。

觸電一般，她的大腦像是細細地鋪開的一張揉皺衛生紙，將它狠狠壓實，在眩暈中，一切缺失的記憶終于完全展開：

凱爾希在漫長的歲月中，M3ter陪伴著她，她在用凱爾希這個名字穩定住自己的自我認知。

靈羊身畔餓狼相隨，莫林與她的餓狼和凱爾希一樣在世界上巡游，尋找解決感染者爭端的方法……失敗了很多次，非常多。不過好在，也成功過一些。

畢竟作為一個獨立個體，莫林的力量太過有限了。

耶拉岡德的雪境，黑蛇的烏薩斯，格蕾的維多利亞，夢魘的卡西米爾，最初的愿景和我們一樣，都是懷著救助、關懷的心理守護著和祂們相差無幾的凡人。

那時候，都是來自藍星時代的‘未來’戰友，互相扶持著庇護一方，可現在……

莫林的道德底線可還沒到成為某個國度的暗中掌控者。

凱爾希堅強到讓人心疼。就像她的名字——calcite，方解石，地殼中最重要的造巖礦石。她用一層層堆積而出的經歷包裹自己的內心，即使外殼冰冷，內心依然火熱。老猞猁她并非無所不知，而是竭盡全力。

在一片不真實感中，莫林感覺自己成為了兩個‘莫林’對問。

一個作為她的人的部分，一個作為羊靈的部分。

“我猜，因為你永遠停留在了十七歲。太陽的光和熱不會消失，但你已經燃盡了。你不再相信愛和希望，但依然會受到內心良知的驅使，去主動解決問題，關愛凡人。可是，你為什么要這樣做？我捫心自問，以十七歲的自己，是不完美的，不可能完全沒有自私和卑劣的。”

“因為那個雨夜。你在那個時候死去，而我在那個時候出生。我們相似，又因為神性的摻雜而不同。”羊靈加重了‘你’字的讀音，“還記得嗎，她們都說，‘你’。”

“……等等，你是說我們在，在那個時候就，就已經分開了？”莫林驚訝到無以復加，“我還以為這具身軀是在你的培育下長出、或者本來就是你本身。”

“對，你是個外來戶。接受了千玨力量的我，得到了與狼靈共處的美好，卻喪失了成長的能力。你是我的造物，我能深刻地察覺到，它同樣知道，就是行為有些過激。

不過確實，你經歷的事情也已經深刻影響到你了。”

“所以，為什么是現在呢？”莫林不解道：“我知道的你當然也知道，明日方舟、阿米婭都會讓你重燃希望。”

“因為這片大地上有太多的遺憾了。來不及了。”羊靈變得讓莫林認生。那根本不是她。“連凱爾希都不知道的事情，我們隨著《明日方舟》都知道了。后來，無論是炎國弒神、大靜謐、四國會戰、雙子女皇登基，我和餓狼都參與了。只是很遺憾，歷史的慣性太大了。”

“……明明我們阻止了薩卡茲在維多利亞的大規模政治、軍事行動。我們也救回了特蕾西婭。這些不是好的嗎？”

“核武器不會隨著奧本海默的死去而消失。沒有碎片大廈，也會有碎屑大廈、碎石大廈。天災，這種本來是人們避之不及的東西，也會被作為武器。

“而且我要提醒你一件事：人們對源石的探索更加深入了，因為源石工業導致的感染者數目也在增多。”

最早感染者甚至被當成某個部族的主要戰斗力而受到友善對待，但隨著人口增多和人們對源石病傳染的認知，以及非感染者源石技藝的研究，感染者受到了越來越多的排斥。

莫林立刻領會了，道：“但是很明顯，人口增長速度遠遠比不上感染者的增長速度。危險的‘核武器’、不，‘臟彈’會讓感染者數目劇增。一旦觸及了平衡點，而且亞人們還不能放下對感染者的偏見，再加上感染者們對普通亞人的仇恨，那將是毀滅世界的災難！”

羊靈上前摸摸莫林的雙角“在我的預估里，這個時間點大概會在1100年左右開始爆發，同時海嗣也將進化出登陸的族群。即使謝拉格之類的地區不被卷入戰爭，在海嗣的侵略下剩余的人類也將覆亡。這不是王朝更替，這是文明興亡。如果從羅德島開始，我們的時間就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