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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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三三三
- 7569字
- 2021-02-28 15:37:38
“喏,尸檢報告!”良浩在開往名古屋的電車上回憶著。
回到局里,便有同事遞過資料。“謝了,”良浩大致地看了下,“死者在死前三小時之內有進食,現在的情況下,只能跟著他們,去調查他的動向了。”
“川井,你趕緊聯系下死者的妹妹吧,我們可能還是得去打擾一下。”說著,良浩打開手機確認了下時間。
“那邊的人不都做完筆錄了嗎?我實在想不出來還有什么。”也許是當時的事還耿耿于懷,川井有些不耐煩。
“當然不止,你去恭平家做下調查。反正就在隔壁。”良浩說著向電梯走去,利落干脆。
“情況就是這樣,現在這樣線索這么少的情況下,我希望幾位能再給我一個比較確切的答案,仁治離開家的時間,他是否在離開前吃過晚飯。”良浩身前的茶微微漾出波紋,風鈴打了幾個擺。
仁治的父母也比之前冷靜,開始解釋:“警察先生,我知道之前太激動了,我之后有認真的想一想,但是如果是預估什么案發時間的三天前,他一整天都在外面,但是那天晚上有打電話回來,然后……”
“請問是幾點鐘?”
“十一點,哦,不過,第二天的七點他有發簡訊,說了一些家里的事,那絕對是他,這我能肯定。”
“是嗎……”
這時,小紜站起身,說:“警察先生,現在離我哥被殺已經快半個月了,難道一點進展也沒有嗎?聽說米幸哥也是被兇手殺的,恭平哥,昌野哥,翎姐都是被他抓走的……你們一點都沒有反應嗎……”
“你說什么,恭平他們……”
“嗯,”身后的門打開了,川井和恭平表姐一同走了進來。“聽說是一周前失蹤了。不過小姑娘別造謠啊,他們是留了字條的!”
“什么意思,”良浩立馬把川井拉到身邊,“他們到哪里去了?”
“米幸溺水后昌野多半是為了照顧失神恭平住在了他們家,結果第二天兩個人就都失蹤了……只留下一封信。”
“拿來!”
我最愛的表姐:
可能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離開了。我想先告訴你的是,別急,我只不過和平常一樣出趟遠門罷了,不用來找我,我會照顧好自己。還有,這封信是在等昌野那家伙睡著后寫的,幫我代他向他媽請個假,這家伙從小沒出過這個城市,也許,這是最后一次了。
這些天發生了很多事,可能我的一切不正常都在你們看來只不過是因為仁治的死。但有些事,我只能自己解決,所以,別擔心我,我有同伴陪著,很快就會回來的,謝謝你一直這么關心我,這一次讓我,做一次了結吧!
最愛你的表弟:恭平
良浩反復地讀著,僅僅幾行字,他就在屋內的寂靜中滲出汗來。
“他們,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小紜先開口。
“你怎么會這么想?”
“雖然過了這么多年,他們還是我哥最親近的朋友,雖然很不想這么想,”小紜有些猶豫,“我哥在做什么,他們說不定比我們這些家人還清楚呢……”
“但是,還有一種情況,”川井補充道,“會不會他們畏罪潛逃了!”
“怎么可能呀!他們什么樣我可是從小看到大的!你說是吧,良浩警官!”
“不能排除這種可能……等等,你知道我的名字?”良浩顯出詫異的表情。
“我聽說了,”表姐沒什么文化,但在地里就是大姐大,大家都愿意找她聊天,更何況是關于自己弟弟的事,“我聽說過你,一直在調查我弟弟!”
良浩一下慌亂了陣腳,“那不是調查,只是時不時留意一下罷了!”
一旁,一直沒出聲的川井還是笑出了聲。
“喂,恭平!”昌野穿著T恤,背后已經全是汗。難得在三月見得一片艷陽,兩人在車站附近的公園坐下,“出是出來了,現在怎么找呀?”
“找她可能去的地方唄……電影里不都是這么開始的……”
“你不是在逗我吧,我連班都不上了就來陪你,我不是來陪你曬太陽的呀!”說著,昌野開始大口往嘴里灌水。
“找感覺走吧……”
“喂,恭平。你覺得,翎會不會去尋死呀……”
“你再說一遍!”昌野一下就被恭平拎了起來,“你再說一次試試看!”
昌野也沒生氣,保持著原來的語氣,說:“你想,她當時跑出來如果不是遇見你,她可能就死了,他跑到山上尋死,以為被最理解的她的你救了,但結果你其實把它當作兇手,她如果受不了打擊……”
恭平沉默了,公園里老少正悠閑地漫步,沒有起一絲風,葉子卻在輕輕打轉。
“她,真的會這么做……”
“好好想想,他到底有可能去哪里!”
“對了!”恭平似想起來什么,連忙起身。
兩人乘車來到城區,昌野第一次離開家鄉,對身邊的一切都顯得好奇。兩人在大城市里兜兜轉轉,來到一處游樂場。
“翎怎么會來這兒?”
“這是我們第一次約會的地方……現在再提起,恭平還是會像當時一樣羞澀。
“拿照片去問下工作人員吧,看看有沒有人遇到。“昌野雖然不抱希望,但是不想錯過任何一次機會。
“不好意思,”兩人來到門口,大門前是穿著制服的工作人員,“小姐,請問你見過這個女孩嗎?”
“啊,這個女孩,她來的時候臉色不太好哦……”女士一下就認了出來,這讓恭平不禁竊喜。
恭平趕忙追問,“那她是什么時候來的呢?”
“你們,是她什么人?”
“我們是他朋友,她離家出走了,我們正在找她!”昌野搶著答了。
“這樣啊,難怪她氣色那么不好,應該是很久沒有吃飯了吧。”
“照你這么說,她沒有進去?”
“嗯,昨天晚上七點多,我問她怎么站在這里,結果她就哭了……我一下子不知道怎么辦,就去售票口拿紙,結果等我再回來,她已經走到馬路那頭去了……”女士回憶著。
昌野沒有說話,橫著眼看恭平什么反應。
“我知道了,謝謝你,”恭平說著看向馬路,“是在那里轉彎的對吧!”
“嗯,是的!”
“謝謝了,走了!”恭平臉上露出許久以來未曾見過的笑容,舒心地展開。
昌野小步跟在恭平后面跑,“看來你已經有下一個目標了。”
“嗯,但是既然,我們也只能這么順著線索摸下去了。”
兩岸的霓虹恍惚了視線,忽明忽暗間,恭平頓時感到四肢無力,在沉沉的呼喚與叫喊中暈了過去。
“黎少,東西都放這里了。”一位警員走近辦公室放下一沓資料和一個紙箱。
坐在辦公桌前的警察致以謝意,之后便開始研究起來。就在這時,科長走了進來,“黎薙,干嘛呢?”
“科長,我在看緝毒案的資料,咱們也要加快進度嘛……”黎薙笑著附和道。
“是嗎,”他隨手拿起一張紙看來幾眼,“進度還是有不少,發現了什么就告訴我!”說著,便轉身離開了。
“您不是負責那起謀殺案嗎?”
“對呀,所以才讓你找到什么趕緊告訴我……”說著,便輕輕把門帶上。
黎少正納悶,翻看著之前的簡訊。“這兩人,今兒怎么怪到一處去了?真是麻煩死了……”薄薄的眼鏡片上映出幾行字跡:
3月17日送信 From:良浩
緝毒案有什么線索趕緊告訴我,謝了!
“恭平,你醒了!”眼眸的模糊間,燈光闖了進來。恭平發現自己正躺在沙發上,四肢無力。“真是狼狽呀,剛剛出來就低血糖了。來,你今天還沒吃東西吧!”昌野說著給恭平端來一塊面包。
“這里是哪里?”恭平抓著腦袋,看向四周。家庭氛圍的布置,零星的工作人員與顧客,加上自己坐著的實木沙發。“你干嘛把我拉到咖啡店呀!”
“這是咖啡店呀,我看就這里最近還有吃的,就進來了。”
恭平看著桌上的那塊沒自己巴掌大的面包,稍稍筆劃下,湊到昌野耳邊,“這個……花了多少錢?”
“一……一千三,我還有一塊面包,還有咖啡!”昌野解釋道。
“啊!”恭平差點又昏過去,“我不是說了嗎我沒帶這么多錢,照你這樣我們后天就可以打道回府了!”
“沒事,我有!”昌野到還沒在意,直接拿起手啃起面包。
恭平也拿昌野沒辦法,畢竟第一次來到大城市,誰不是這樣呢。那黃油刀擺弄著面包。“對了,你有問這里的服務員嗎?”
“什么?”
“問他有沒有見過苒安呀!”恭平說著嘆口氣,起身走向收銀臺。
“先生你好,一共一千三百!”服務員也應該看著這一桌客人不久了,恭平還沒開口,他就自己先脫口而出。
“給,”付完錢后,恭平拿出照片詢問,“請問……”
“啊,你是翎的朋友嗎?”那人略顯激動。
“你們,認識嗎!”恭平好像看見了希望。“你最近有見過她嗎?”
“嗯,昨天晚上她路過我的店,我看見了,就請她吃了餐飯。”
“然后呢……”恭平恨不得把他嘴撕開聽個明白。
“后來她說她還要趕路,就先走了。我記得我送她到了馬路對面。”
恭平開始思索:翎的出走確實像昌野說的,是有目的地的。說不定,我真的只是在一味地阻礙她。
“那個,冒昧地問下,您是翎的什么人?”
“我嗎?”一抬頭,他已經在擦拭最后一個杯子了,“我是他哥哥的同學,這下你知道吧,我們都是把他當親妹妹待。”說到這,他的眼里漸漸地泛光。
“那……你知道她有可能接下來去哪里,或者吃飯的時候,她有說什么嗎?”昌野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聽的,突然插上話來。
“這……”前臺的服務生顯得為難,“我也只是安排她坐在座位上,然后給她端上菜,然后在休息時間坐在她旁邊。當時她很沉默,什么也沒說,但是以前看她就是這樣,而且她也一副憔悴的樣子,我就沒再多問了。”
“到這里斷了嗎……”恭平撓撓腦袋,有些不甘心。
當那人把最后一個杯子掛好時,好似突然想到什么,用圍裙完擦手后,從抽屜里拿出一個地圖,上面是這一片的鐵路干線。
“這是什么?”昌野湊了過來。
服務員看了兩人一眼,開始說到:“我也不確定,但是如果是再往前走個一百米,就會到這個城市最大的入站口,我記得她說過,她很想再和哥哥坐一次新干線。”
“你是說,他可能已經離開這個城市了!”昌野冒失地叫出聲來。
“離開?什么意思,翎她怎么了?”那人顯得后知后覺。
恭平趕緊拉著昌野狼狽地離開。“傻瓜,新干線誒,沒做過總聽過吧,她哪有那么多錢去坐呀!”
“那她不吃飯,說不定就是為了省錢呀!”
“那也不夠!”
夜晚的繁星,終還是孤單地失去了光澤,浸透了夜的深沉,留下殘缺的輪廓。這片城市的夜色,在恭平的眼里漸漸變成了一片五光十色的海,那個她,在海的那邊,不顧沙塵地,一往無前。
(2)跡
根據咖啡店小哥的話,兩人還是決定去車站碰碰運氣。晚上十一點多了,這個點差不多只剩末班車了,大理石鋪的走到反射著頂上日光燈的晝白。新干線作為1964年修成的日本最發達的鐵路系統,連接東京,名古屋,大阪三大城市,是日本的交通要道。
兩人在空蕩蕩的售票機前徘徊,若是換到早上,這里可就沒有悠閑地一片天地給兩人抬頭仔細地看地圖了。“喂,恭平,這么多地方,你說翎要是坐的話,會到哪里去呢?”昌野已經看著十幾個地名兩眼發昏。
恭平仔細地瀏覽著,地圖上的字像螞蟻一樣亂爬著,焦灼著目光。
“如果是翎……是翎的話……”恭平漸漸低下頭,不再拘泥于眼前的地圖。
“就是那里,如果有一天,我對生活失去了希望,我希望,你能陪我,最后去一次那個地方。”幾句話斷斷續續地落在腦海里,卻像一團污泥,越發拍打水花,卻越只得見著水拌著污濁肆意蔓延,知覺著存在,卻不可觸及。
“是什么地方來著?該死,”恭平不禁心生自責,“明明當時記得清楚的……”
十二點的鐘聲敲響了,列車站的門馬上就要關了,昌野把手搭在恭平肩上,“走吧,別太勉強了……”
“前輩,該下車了!”川井推了推熟睡的良浩,“我們到了,名古屋!”
這幾周的疲憊壓的良浩基本沒有休息的時間,難得的時間,川井也沒忍心叫醒他,即使是他已經靠在了自己身上。
“早說了開車來就好了。”良浩很明顯知道自己剛剛干了什么,開始有些埋怨的神色。
川井也剛忙陪不是,走出車站口,就能明顯感覺到暖意,名古屋到底還是處于中部地區,此時已經有了些許春天的溫度。川井脫下大衣,詢問道:“我們接下來去哪里,前輩?”
良浩打開地圖,指著一處不起眼的十字路口,說:“先到這里去吧。”
“對了,”良浩在路上回憶著小紜的話,“如果你們要調查的是我哥三天前的動態的話,我有一條簡訊,不知道能不能幫到兩位‘”說著,小紜拿出手機,屏幕里是一張拍攝視頻的照片,再來,就是一些問候的話。
“你有問這是什么時候的照片嗎?”良浩問道。
“應該就是當天的,因為……”小紜走上前,指著照片角落的桌上,一張廣告紙,“這個廣告紙上的套餐就是我哥點的對吧,這是當日限定的,所以……”
“我知道了,這將會是非常有用的線索。”良浩摘下警帽,鞠了一躬。“這一段時間有多打擾,請相信我們,一定會讓真相大白的。”
想到這,良浩不禁冷嘲地笑笑,也不知自己哪來的自信說出那種話,不過結果確實如他所料,在尸檢的胃部殘渣檢查化驗報告中,殘渣中的食物基本與圖片中的吻合,也因此,兩人踏上了前往名古屋的電車。
“不好意思打擾了!”借著“桑吉”的標志,兩人很快就找到了店鋪的所在。但是讓他們沒想到的是,這里的人并不多,冷冷清清的,也只有里屋的燈光開著。一開始看廣告紙,川井還以為是很好的日式店,想著今天午飯能改善一下了呢。
“歡迎光臨,”迎接客人的是一位和藹的老頭子,這家店的周圍不是民宿就是小商販,估計都是上了年紀的店鋪吧,“請問想吃點什么?”
“那個……”他好像看見了良浩手里攛著的廣告紙,眼里稍微有些好奇,“就來這個套餐吧,兩份!謝謝!”良浩想著,先打好關系,再借一步說話。
“好的,馬上來!”老頭也沒多說,準備轉身前往后廚。
“喂喂!前輩,你看下價錢呀!”川井急了,拉著良浩的袖口小聲叫喚。
良浩這才慢悠悠地反應過來,將目光投向價目表,“三……三千六!這么貴!”
“這是個雙人套餐。”老頭子還是那一副笑臉。
“你怎么不早說。”
“我看你們一進來就坐在四人桌上,一位你們還有同伴呢。”
“這不是很空嘛,隨便坐的啦。”川井幾乎快要扛起來了。“不過一千八也不便宜呀,能報銷嗎……”
老板繼續解釋道,“小店平常也是生意紅火的,只是很少會碰到下午三點來吃主食的,實在抱歉。我馬上給你們上菜。”
等待的時間里,良浩觀察著店內的布局,雖然全是日式菜,但是裝修得確實上個世紀英倫的風格,紅實木地板,墻上也有掛鐘,前臺也有各種調試咖啡的機器。“不作西餐廳可惜了!“良浩脫口而出。
“本來也是作西餐廳,偶爾也賣賣酒器什么的。”老頭依靠在一旁的凳子旁,回應著。“可是沒辦法,時間久了,有些沉淀不下來的總會被舍棄掉。這里的居民都是老鄰居了,年紀大了,沒多少人嚼得動牛排什么啦,還是日式最傳統的餐點最合適。”說著,老頭抿抿茶,白花的胡須上沾上些許丹青的水珠。
“吶,老板,”川井趁機搭上話,“我們店的套餐是只有周三才有的對吧!”
“是的。”
“也就是說,能點到的人不多嘍!”
“相對來說不多,但是你要是問我每個人,我倒是不能一一記住。”老板看著川井,不動聲色地回答。
“前臺后走出一位女子,大概二十來歲的樣子,端著套餐來到兩人餐桌前。“這是你們的餐,請慢用。”
“謝謝妹妹。”不知怎的,這時候良浩的嘴就甜了起來,平常最扎女同事心的人往往都是良浩。
“你在搞什么呀!”川井先拿了塊天婦羅,“看到年輕妹子就把持不住了,真是的,虧我還讓我老婆去幫你解釋。”
“解釋什么?”
“你真的不是少根筋,你只是有幾根筋打結了!”川井打趣地說。
“我只是覺得她這樣的年輕人說不定會記得什么,小紜不就給了我們線索嗎……”
川井也不再搭理他,專心地品嘗著眼前的料理,不得不說,不論是天婦羅,壽司,還是生魚片,這家店都十分正宗。
“叔叔,”川井詢問道,“你們在這里開店開了多久了呀?”
“二十幾年了!”老頭子一聊到自己的店,語氣里就滿是自豪,“當初我只是在故鄉開店,可是生意不景氣,后來和妻子才搬到了這里。”
“這樣啊……”突然,川井的電話響了,是妻子打來的,“對不起,我接個電話。”
坐在酒店的在床上,恭平望著拍下來的地圖晃神。電視上已經有案件最新進展的報道,但是好像沒有提米幸溺水的事。新聞播報過后是天氣預報,恭平果斷地關上了電視。
“怎么樣,想出什么來沒?”昌野剛剛從浴室出來,身上還裹著浴巾。屋里面開了空調,酒店的設施與服務都讓他數次忘記此行的目的。
“沒有,”恭平失望的躺下,“如果照你說的按她身上所有的錢來算的話,至少可以坐六站。”
“你怎么給前女友這么多錢!”昌野的語氣里有一絲埋怨。
“怕她萬一跑出去餓死怎么辦。”
“你早就想過她會跑出去?”
“她畢竟是從家里逃出來的,”恭平的語氣出奇的冷靜,“呆在我家遲早會擔驚受怕的吧。”
這是,手機的提示音又響了,雖然后來又發簡訊給老姐保平安,搪塞過去,但是一到飯點,她還是會嘮叨幾句,總覺得孩子在外會忘了吃飯。
恭平自然是沒有理會,但過了幾分鐘,電話響了,來電顯示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喂,你好。”恭平有些意外,按下接聽鍵。昌野也用耳朵貼著手機偷聽。
“哎呀,你別過來!把我手機都弄濕了!快走開,擦干凈再上來!”電話那頭的男人愣著,聽著打開免提的手機那頭傳來的聲音,干咳了兩聲。
“抱歉,”恭平趕緊拿起手機,“請問是那位?”
“是我。”男人聲音沙啞,滄桑而又威嚴。
“這年頭還真有人這么聊天呀……”恭平心想,但是不論怎么想都記不起對面的身份。
“我是警視廳一科的科長……我們十四年前見過。”對面還是面不改色。
恭平一下記起,當時一位年輕但是兇神惡煞般長相的警官,聲線確實沒多大變化。
沒聽見恭平開口,他便又自己說起來:“我最近在負責仁治的案子,你們好像不在家附近……”聽到這兒,恭平下意識咽了咽口水。
“我們在外面辦事……”恭平剛說完就捂住腦門,自己都不會認同這么荒唐的說辭。
“你那個救人的朋友和你在一起?”
“是的。”
“這樣啊……”時間隨著無言降至冰點的涼,許久,他才擠出一句話。“有什么困難就打給我。”
一段對話,雙方僵持有半小時。恭平看著已經掛斷的通話界面,心里不斷涌上不適感,似有胃酸不斷打磨著。
“怎么了,他說了什么?”昌野問道。
“他問我你是不是也在旁邊。”
“這又怎么了?”
“‘你那個救人的朋友’,我沒看到電視上警方有公布米幸溺水這件事,說明他看到了,而且故意這么問我。”恭平的語速不斷加快,伴著喘息聲。
“你別多想,”昌野笑笑,“說不定他們只是認為那是場意外,沒把兩件事關聯起來。你別多想,等找到翎再說吧!”
夜深了,昌野因為一天疲憊的行程已經沉沉地睡去,而恭平卻還在輾轉反側。
廟宇的蟬鳴好像在腦海里祈福了,恭平這么念想著,翻了個身,把眼眸浸入窗外泠泠的月光。真可謂萬里無云,不染的天空肆意地倒影塵世的輪廓,就和風清云淡的那天一樣,突兀地如散沙般碎成無數那時放不下的過往。
“開玩笑,”男孩挺著胸膛,纖瘦的身子站得筆直,一只眼瞇著,嘴角微微上揚,“不論你走到天涯海角,我都會找到你的!”
不知道什么時候,恭平深覺自己今夜是無眠了,枕頭已經因為淚水翻了邊。
一次秋季的修學旅行,恭平拋下了伙伴,一個人偷偷跟在翎的身后,那時的翎,還是個不善言辭的女生,平常也沒有什么朋友,這樣自由活動的時間自然也是一個人。
很快兩個人一前一后地兜兜轉轉,恭平始終沒有多向前邁一步打招呼。
這座開發區地處深山,稍不留神可能就會走到山里去,再也出不來,所以,在危險區的邊界是有警戒線的。可惜忘我的跟隨讓恭平全然不覺,等回過神時,自己已經不知道在哪里了。
恭平開始慌了,但是翎卻和沒事人一樣。“苒安!”恭平一個人踩在枯葉上,一想到可能太陽下山都出不去,就趕忙走了出來。
“堂吉?你怎么在這?”翎走近,恭平也不覺地臉紅了。
“你才是呢,怎么跑到這里來了?回不去怎么辦?”
翎微微一笑,澄澈的雙眼盯著恭平,“如果,我有一天不見了,你會找得到我嗎?”
“翎……”恭平痛苦地抓著被子,陷進回憶的苦旅里。第二天的晨曦終會播撒。“我會找到你……”
就像那個傍晚,拉著手,自豪地,狼狽地回到班上的隊伍,害羞地把你送回家那樣,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