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這是漢陽國來的消息。”

劉明接過竹簡，攤開，細細閱讀起來。這一卷竹簡上詳細記錄了漢陽國的軍屯制度，甚至連曲轅犁的簡圖都畫了。不過現在已經不叫曲轅犁了，因為劉初是漢陽王，漢陽國百姓自發給曲轅犁起了個新名字——漢陽犁。

事實上這已經是第三份竹簡了，前兩份分別記錄了劉初對世家的手段和擊敗漢江蠻的全過程。這是劉明對漢陽國最感興趣的事情，前者是他現在要做的事情，后者是他已經做出了成績的事情。劉初在漢陽干了什么事情，劉明這個皇帝都清楚的很。

他當了十幾年的太子，又做了十幾年的皇帝，皇家這點事情沒誰比他更明白了。但是他現在已經老了病了，年少時不好好修煉，浪的太過分，身子早被酒色傷了。他現在只是單純的想要把皇位平穩地過渡給自己的太子。

這個要求對于一般的皇帝來說都不是事，但是對于劉明來說卻是大問題。

首先，大晉的國庫是真的沒錢。一開始稅收就出現了問題，兩次對外戰爭更是直接連少府的內庫都掏干了。擴軍怎么說也要發軍餉，幾年的時間里給文廣丁超配了數十億錢的軍備糧草，此外戰死、殘疾士卒的撫恤、戰勝之后的賞賜，都是吃錢大戶。就這樣，打完南蠻子回來后，十二衛還嫌給的賞賜少。

呃，確實少，這摳門皇帝就給了一百萬錢的賞賜，就夠十二衛辦兩場酒……

除了財政問題之外，世家也出了問題。大晉的政策給了世家生存的土壤，百年來世家的實力越來越強，甚至有了些東漢時的風采。本來皇家和世家是和諧共處相安無事的，結果劉明鬧著要打四夷，直接把勢力最強的反對黨給全部罷了官，甚至下令后代都不準為官。

劉明現在回想起這事，心里也后悔。這仗打得一點好處沒撈著，還戴上了窮兵黷武的帽子。戴帽子就算了，和那些被罷的大世家也離心離德。大晉最厲害的幾個家族李、段、許、何，除了長寧許氏，全都在給他添亂。

和世家鬧翻這點已經凸顯出很多問題了，他的政令已經傳達不到那些世家控制的地方了。朝堂上也一直有給那些人說情的聲音，這年頭世家之間聯姻都是常事，連起來一整張關系網，就是所有世家。

這種情況，劉明覺得自己活著勉強能壓住，畢竟南北都打了，手里還有一支足夠精銳的軍隊，威望實力都有。可要是換成太子，那就呵呵了，太子現在的親信都是世家出身，爭儲結束的又晚，現在就算把太子舍人全部換成寒門塞過去都來不及了。

這個情況，沒經驗的傻兒子被世家忽悠瘸的概率幾乎是百分百。不先替太子劉原解決世家的問題，劉明是真的不能放心去死。

他現在所有的精力都用在給兒子鋪路上，漢陽國一直在情理允許的范圍內行事，他管不了，也懶得管。只要兒子能順利掌控所有權力，壓服世家，穩住局勢混日子就好。

至于漢陽國的隱患，劉明覺得自己已經管不了那么多了。他把整個帝國都留給劉原了，如果太子連漢陽國一個郡大小的地盤都壓不住，那真就是菜的緣故了，怪不到自己這個先帝的頭上。而且就算劉初真的把劉原推翻了，那也是自己兒子，皇位還是自己這一脈沒跑。

當然，這也是安慰自己罷了，實際上劉明自個兒還是很氣的。劉初這家伙真就惡心，朕考慮立太子的時候你掉鏈子，剛發配出去就秀起操作來了，擱這兒打誰臉呢！

“子綱，你說說你的看法。”

劉明抬頭看著將竹簡遞給他的人。此人正穿著一身朝服，頭戴貂蟬冠，身長八尺，姿顏雄偉，光看儀態是一等一的漂亮。見皇帝劉明問自己，他立馬道：“臣以為，漢陽王其心可誅。漢陽國如今光是漢陽一城，已有一萬五千人馬，其余各城郡兵皆不少于千人。此皆可戰之兵，若是算上輔兵民夫，稱十萬大軍未嘗不可。”

“那許子德可是你的侄子啊，這么說漢陽王，不怕牽連他嗎？”劉明臉上帶有一絲玩味。許家的事情他清清楚楚，甚至親自下手操作了。

許子綱連忙朝劉明施禮：“君父和侄子，還是君父更重要，這是忠，是臣子的本分。”

排資論輩，許毅確實是許彥的叔叔，但是要說年齡，兩人差的也不遠。至于關系，那就呵呵了，許彥這一脈剁了許毅的心都有。

頭戴貂蟬冠，這還能是什么人。許毅是侍中啊，皇帝最親近的臣子之一，能量說不定比丞相都大。只要不是亂世，大家族一般來說都穩定得很，皇帝要是沒個內鬼，哪里能這么輕易就把許家玩壞了？

“不錯，不錯。”劉明夸了一句，隨后道：“不過你的話偏激了，漢陽王擴軍只是為了自保而已。你看啊，這漢江蠻子是如此猖獗，如果漢陽王不擴軍，那么下一次他能撐住蠻子的攻勢嗎？”

許毅一個激靈：“臣死罪！”

“起來吧，朕不怪你。”劉明嘆了口氣：“你去查一查段氏這幾個月做了什么，最近他們動作有些大，有些頻繁，朕的緹騎都得到了風聲。”

“諾。”

許毅退到了殿外，長吁了一口氣。什么不擴軍撐不過下一次攻勢，兩千人幾乎沒太大損失就把對方三萬大軍打崩，之后誰還敢來鬧騰？不出意外這一仗連漢江蠻子的膽氣都打沒了，還有什么危險。就算對方還來鬧，你擴軍到五千總夠了吧？

而皇帝陛下可是正經操縱過戰爭的，招文廣丁超入對也不止一次，都是十次起步。這個程度怎么會說出這么沒水平的話。那就是說皇帝陛下明明知道劉初的動作有什么樣的后果，但是依舊放任。

既然太子不是劉初，那就說明不是偏愛。不是偏愛，知道危險也不管，那么就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嘍。力在哪里呢？段氏？

許毅露出了微笑，他知道該怎么做了。四大頂尖家族只有許家一家沒受打擊，別人說的閑話可不少，是時候展現出許家對于世家這個群體的價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