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騶首領，速退！”揚岑扯開嗓子大喊起來。

羅回他太熟了，整個漢陽城，既有能力又不愿意跟揚家混的，就那么幾個。而且別看羅回這個家伙平日里一副正直臉，話也不多，實際上這貨才是最陰的那一個，花花腸子多的過分。當初自己派人去招攬他，那人沒談成順口威脅了一句。結果第二天，派去的那人就被羅回斬了，臨死還掛了個奸細的名頭。

這家伙會單挑打不過，連城門都輸給你？

騶亓回頭看了一眼揚岑，話他聽到了，可為什么要聽你的？如今城門大開，我所站的位置離城內也就十來步，你一句話就要我放棄即將到手的勝利，怎么可能？

就在三千蠻兵即將沖進城內，開始肆無忌憚的破壞時，一支響箭升空。隨后一陣有節奏的腳步聲響起，大地似乎隨之震動。

幾乎所有蠻子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腳步，抬頭看向城內。在視線的前方，一排身著皮甲的士卒排著整齊的隊列，踏著有力的步伐，緩緩向前推進。他們肩上扛起的長矛好似一片森林，無邊無沿，遮天蔽日。他們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他們的腳步整齊劃一，他們就像是一堵墻，人與人之間形成了一個整體。

這種震撼的場景，所有蠻子都是第一次見。他們與大晉交戰，多是在山林里占據地利，復雜的地形讓晉軍無法排成整齊的隊列，只能選擇一些松散的陣型保持云氣存在。什么時候見過這樣規整的軍陣。

直到那片矛林推進到了面前，一些蠻子才反應過來，大叫著朝軍陣撲去。五米的長矛攻擊確實遠，但劣勢也特別明顯，只要敵人貼身，長矛就成了燒火棍。現在以最快的速度沖過去，和對方臉貼臉就好了。

然而這一次，蠻子們想錯了。五米的長矛足夠保證第一排士卒的前面至少有三個矛頭，想貼臉，先躲過這三次攻擊再說吧。

下一刻，矛林倒下。前三排新兵端起長槍，直直地朝著前方刺了出去，十幾個蠻子瞬間被長矛刺穿。右刺多用來對付持盾的敵人，這群蠻子大多除了武器啥也沒有，根本用不到右刺，還不如直刺攻擊距離長。

而后排的人則抓起剛剛發到手的短槍，直接朝著前方人群投擲出去。這樣短的距離，對付密集的人群，投槍的威力甚至不比強弩弱多少。

幾輪投槍過去，蠻子成片倒下，好像割草一般。長矛方陣再次開始推進，一路頂到了甕城。只有沿途留下的尸體和血跡能證明，漢江蠻確實沖到過這里。

沖的快的蠻子受到了新兵們的迎頭痛擊，跑得慢擠在甕城里的也沒好到哪里去。就在腳步聲響起的那一剎那，城墻上便出現了數百弓弩手。而甕城里的蠻子擠在一起，四面受擊，基本沒有還手的余地。幾個帶了弓的蠻子稀稀拉拉朝城頭射了兩箭，隨后就被箭雨蓋沒了影。

郡兵們先是兩輪齊射，齊射之后是自由射擊。甕城里的蠻子挨了兩次齊射，至少倒下了百來人，騎著矮馬的首領們更是被重點照顧。大多數蠻子意識到中了計策，轉身就朝城外跑去。但是甕城和城外總共就兩個通道，人都擠在一起，更出不去了。反倒是因為擠得人多了，受到了更多弓手照料，十幾波箭矢下去，那兩個通道里也堆積了不少尸體，阻塞了起來。

居高臨下的射擊，不穿甲胄以示勇猛的陋習，將弓弩的致死率迅速拉高。蠻子們的尸體很快就鋪了一層，許多蠻子沒有攜帶盾牌，此時只好拖起族人的尸體擋箭。更有甚者直接往地上一倒，將尸體蓋在自己身上。

一直到所有箭矢全部射出，城墻上的弓弩手才停下動作。甕城里已經是一片死寂，蠻子的尸體毫無規則地躺了一地，有些地方甚至鋪了兩三層。站在城墻上，劉初也能聞見甕城里沖天的血腥味。

“推進！”一道大喝響起，隨后如海浪般的腳步聲再次響起，千余新兵挺著長矛進了甕城。原本死寂的甕城再次活了起來，大片大片的尸體被掀起，至少數百號蠻子站了起來，隨后從地上隨手撿起了武器。

“拼了！”一個蠻子揮舞著連枷沖了上去，隨后數百不知所措的蠻子也跟著沖向了方陣。

然而在長矛方陣面前，蠻子的反抗并沒有什么作用。每一個沖上來的蠻子都要面對至少三桿長矛，就算沖過第一排新兵的長矛，第二排第三排的長矛也會將沖來的人扎死。倒是一些蠻子站在遠處進行投擲，給新兵們帶來了一些傷亡。

不過這些人很快就受到了制裁，后排的新兵再次投出了短槍。雖然之前的那一撥投擲已經將短槍全部投出去了，但是沒人規定不能撿起來再扔一次啊。

站在城墻上看，數百蠻子的沖擊，不過是減緩了方陣的推進速度罷了。反倒是蠻子正以驚人的速度倒下，還算密集的人群迅速稀疏起來。很快，新兵們就將甕城內的殘兵殺退，最后還剩下三百余蠻子丟下了武器，跪地乞降。

“傳令，斬下所有蠻子的首級，在城外筑一座京觀。”許彥下令道。

劉初忍不住皺了下眉頭，不過卻沒有開口。若是以現代人的視角看筑京觀這件事，肯定是野蠻了。但是對于大晉來說，這無疑是正常的。筑京觀只是夸耀武功的方式之一，順便還能威懾漢江蠻，是目前最好的處理方式。

至于這些投降的蠻子，劉初都沒想過保住他們。隱王投降都死了，蠻子投降就能活？從隱王投降被殺之后，漢江蠻就沒有投降的資格了。雖然當時大晉被叛亂牽制了手腳沒有處理漢江蠻，但是不代表這件事就被大晉忘了，逮到機會肯定是要翻一翻舊賬的。有些事做過就是做過，遲早是要還回去的。

新兵們接到了命令，干凈利落的將三百余乞降的蠻子屠戮。隨后將甕城內每一具尸體都補了一刀，這才推來板車，將尸體運到城外堆起。向承早就領著衛隊去了城下指導京觀的搭建，筑京觀這事向承太熟悉了，北狄干，大晉也干。到現在草原上還有幾座萬人京觀，見證著兩個文明之間的劇烈交鋒。

“為今之計，只能先撤退，和蠻王騶朼合兵一處了。”已經離漢陽城老遠的揚岑搖了搖頭。

看著逃回來的那兩三百蠻子，揚岑對攻破漢陽城已經不抱希望了。從今天開始，別說只是有內應了，就算漢陽城城門大開，蠻子也不敢一口氣沖進去了。只要漢陽王硬氣一些，漢陽城就丟不了。

本來揚岑是打算破城救出揚家人的，至少也要救出幾個嫡系。然后躲進山里避禍，一邊耕種，一邊謀劃漢江蠻。多少家族都是這樣躲進深山避禍隱居過來的，揚氏雖然被扣了個造反的名頭，但大晉江山已經三百多年了，指不定哪天就改朝換代了。到時候揚家再從山里鉆出來，就可以繼續浪了，沒人會拿今朝的劍斬前朝的賊。

可現在揚岑不得不做出最壞的打算。萬一沒能把人救出來，那揚岑身邊就只能剩下一些現在不在漢陽的族人了。到時候要優先考慮的事情就不是謀劃漢江蠻了，而是該如何開枝散葉，繁衍生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