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忍看見梅凌雪失意消沉的臉色，葉誠趕緊岔開話題：“對了，說起來花家的那位大小姐說懷了我的孩子。看來你們姐妹倆還喜歡用同一招啊？”話還沒說完，就自顧自地笑了起來。

葉誠說完，就發現梅凌雪用一種他以往從未見過的可怖眼神盯著他，令他難受地忍不住反問道：“怎么了？你之前不是也說懷了我的孩子嗎？”

見葉誠的神色局促得像個做錯事的孩子，梅凌雪認真地搖了搖頭，告知道：“與我那次不同，她確實懷了你的孩子。”

“什么？！”顧不得是在大街上，葉誠驚呼出聲。他皺著眉頭疑惑地看著身側的梅凌雪，像是在問她怎么知道。

梅凌雪見葉誠反應如此之大，更加確定了心里所想。她解釋道：“你可還記得婚宴之后你昏迷了一陣子？”

這種人生大事怎么可能忘記？但自那之后自己應該與花采秋再無交集才是，又怎么會平白多出個孩子？

葉誠神色凝重地點了點頭，只聽梅凌雪繼續道：“那你應該也還記得你剛醒不久就被她大哥拉去喝酒...”

喝酒，喝酒也沒問題啊？我是跟花采歲喝酒，又不是跟她喝酒。等等...

看到葉誠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梅凌雪點頭確認道：“是她讓她大哥請你去喝酒的，酒中下了蒙汗藥...”

那日自己確實沒喝幾杯就到了，本以為是情緒所致，竟然是蒙汗藥！葉誠傻眼看著梅凌雪，愣道：“為什么你都知道？”

梅凌雪避開葉誠質問般的目光，聲音弱了幾分：“因為她跟我說過...”

“那你不攔著她？”葉誠突然覺得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你們姐妹倆鬧這么一出，結果就是現在在旁人眼里自己是剛和姐姐好上，妹妹懷著自己的孩子上門。那自己成什么人了？始亂終棄的人渣？

梅凌雪的臉上終于浮現出名為“后悔”的神色，她嘆氣道：“當時我無法面對自己的心意，何況她是我最要好的朋友...”

就在葉誠不知該作何回答的時候，梅凌雪將畫從他手里抽出，指著身旁的一家客棧突然道別：“送到這兒就好了，我就住這兒。”

見梅凌雪邁入客棧后還朝自己微笑著點了點頭，葉誠也報以微笑回應。

只是雙方的笑容，就連自己都覺得尷尬。

等葉誠離開后，店小二看著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梅凌雪怯怯問道：“敢問客官，吃飯還是住店啊？”

......

從云端又掉入泥沼——葉誠今天下午的心情不可謂不刺激。他渾渾噩噩的樣子也引起了華雅的注意，華雅關切道：“你怎么了一回來就這樣？還沒從暈船病里緩過來嗎？”

像是行走在夜幕降臨的墳頭小路有了燈籠，葉誠謹慎道：“娘，如果父親又找了個小的，你會怎么辦？”

摸了摸葉誠的后腦勺，華雅溫柔道：“我會把他當你一樣愛護。”

葉誠知道華雅多半是誤會了，便解釋道：“不是，不是說孩子。是給我找了個小媽，你會怎么辦？”

問完這句，葉誠有些心虛地看著自己母親。

聽了葉誠的說明，華雅更加自信。她果決擺手道：“在我沒死之前，這事是絕對不會發生的。”

葉誠突然很羨慕父親，但他還是安撫道：“如果，我是說如果！”

華雅想了很久，才不確定道：“那就先殺了你父親，然后我也自盡。”說完，她又神色古怪道：“怎么了？好端端地問這個。”顯然，她也好奇自己的孩子怎么會問這個問題。

見時機已到，葉誠便將梅凌雪跟花采秋的事和盤托出...

華雅聽完眉關緊蹙，她一本正經地教導道：“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女子會喜歡跟別人分享自己丈夫的。換句話說，你能想象梅家小姐喜歡上別人嗎？”

葉誠也試著想了想，結果就是頭搖得跟撥浪鼓一般——按理說琢玉心經有成的情況下，自己現在已經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境界了。可先前錯認為她跟阿猛成親，琢玉心經都沒幫上自己...

“但是...”

葉誠話還沒說完，就被華雅打斷道：“你能覺得困擾，娘很欣慰。娘這么問你，如果僅僅是花家小姐，跟梅家小姐，你會怎么選？”

“凌雪！”葉誠不假思索道。

華雅看著自己苦惱的兒子，老懷甚慰道：“所以，你是因為那個未出世的孩子而感到煩惱，是嗎？”

葉誠哭喪著臉，老實地點了點頭。

華雅循循善誘道：“你認真告訴娘，你現在對花家小姐，真的一點感覺都沒有嗎？”

雖然很想搖頭，但那畢竟是自己的初戀。雖然一地雞毛的結果猶有遺憾，但也正是得益于它葉誠才有所成長...

“說一點感覺都沒有那是假的。我這么說吧，花采秋是我覺得跟她成親也可以，但凌雪是讓我想成親。”葉誠終于將自己那點齷齪的私心擺在臺面上。

華雅點頭樂道：“那樣正好啊，她把孩子生下來就可以交給我們養。反正她娘也不讓你們成親。至于孩子，她跟你的孩子和往后你跟凌雪的孩子都是咱們葉家的人，你可不能偏袒任何一方！”

這么一想，好像確實所有問題迎刃而解？

“對了，既然你說凌雪也在白云城里，那怎么不帶回來讓娘見見？”雖然華雅言語間是責怪的意思，但她的表情任誰都看得出——是急著見到兒媳婦了。

“大概是害羞吧。”葉誠簡單敷衍道。

“害什么羞啊！丑媳婦總要見公婆，何況她又那么好看！不會是你不想帶她見我吧？”說著說著，華雅的臉就拉了下來。

葉誠訕笑著擺手：“那哪兒能呢？明兒個，明兒個我就領著她來見您。”

這番話顯然不能讓華雅滿意，她不滿地跺了跺腳：“現在，現在就去！”

葉誠還不知道發生什么事了，茫然道：“去哪兒啊？”

“去把我兒媳婦帶回來！”華雅板著臉，終于拿出母親的威嚴。

......

“我怎么感覺我像是上門女婿？”葉誠一邊這么抱怨著，一邊來到了梅凌雪投宿的那家客棧。

雖然店小二覺得葉誠眼熟，但既然有生意上門也不能想那么多了。他下意識重復起一天能說百八十遍的話：“客官，吃飯還是住店？”

葉誠搖了搖頭，環顧一圈后答道：“都不是，來找人。”

店小二剛打算招呼新來的客人，就看到葉誠從懷里摸出了一粒碎銀彈給他。

樂滋滋地接過銀子，店小二諂媚道：“請問您找誰啊？不瞞您說，我這人別的本事沒有，就是記性好！”

葉誠簡單把梅凌雪的樣貌特征說了一遍。因為特征鮮明，店小二很快就記起了下午見到的那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他恍然道：“是她啊！那位姑娘并沒有在這兒住，只是在這兒吃了個飯就離開了。”

聽見此處不是梅凌雪的留宿之地，葉誠心里一跳，忙問道：“你知道她去哪兒了嗎？”

店小二老實搖頭。

葉誠也沒有難為他，便問道：“白云城里，一共有幾家客棧？”

店小二這點眼力見還是有的，答道：“三五家吧。咱白云城雖然不大，但來游玩的人也不少。您是想去另外兩家客棧找人？”

見葉誠點頭，店小二指了指門口：“您可以稍候，等外面那個小乞丐醒了找他再問問。他對這地可是熟得不得了。”

可葉誠分明記得來的時候沒見到門口有什么乞丐啊？現在小二都這么打發人了？葉誠走出門外，發現確確實實有個乞丐躺在邊上，嘴里還哼哼唧唧的：“人道光陰疾似梭，我說光陰兩樣過。昔日繁華人羨我，一年一度易蹉跎。可憐今日我無錢，一時一刻如長年...”

等乞丐哼完，看著葉誠樂道：“公子哥，你聽我這《蓮花落》唱的如何？”

“挺有意思。”葉誠如實答道——倒不是說詞有意思，而是他發現這乞丐哼唱的蓮花落中似乎暗藏一套呼吸法門，竟跟平日里自己打坐吐納的效果有點像。

那乞丐也是真不怕挨打，伸碗討道：“那就勞煩公子賞點？”

葉誠身上倒還真剩幾粒碎銀，本著交朋友的心態索性全丟入乞丐碗里。

正趕上店小二見葉誠與人交談，剛打算出來為他引薦一下，就看到葉誠將錢全丟給那個乞丐。就在他暗罵葉誠是財主家的傻兒子，不知人間疾苦的時候，乞丐將碗里的大半碎銀交給小二，笑問道：“你來的正好，天天給我吃饅頭咸菜，嘴里淡出個鳥來。今兒個我要一只雞，一壺酒！剩下的是我賞你的！”

要是換別人，店小二已經因為有賞錢而眉開眼笑了——可此時的他卻覺得面露為難之色...

乞丐指著小二笑罵道：“你瞅你那點出息！我不進去還不行嗎？你記得給我端出來！”

小二一聽見這話嘴都要咧到后腦勺了，樂顛顛的離開了。

打發走小二，葉誠才問道：“閣下是丐幫的？”

乞丐拉了拉葉誠：“你到我這邊來，別擋著人家做生意。”

你坐在人家店門口就不妨礙人家做生意了？話雖如此，但葉誠還是老實到他另一側蹲下...

“你蹲著累不累啊？來來來，坐下說，坐下說！”乞丐挪了挪屁股，給葉誠騰出豆腐大點的地方——從發黑的草席來看，這還是塊臭豆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