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戰不想驚擾別人,跟他一起來的呂策,和內保蔡剛扛著行李,隨他上去。
寇戰小聲地詢問了家里最近的情況,蔡剛一一匯報,也說到了寇溦病情好轉,已近出院回來了,還在康復。
“知道了!”寇戰應了一聲,并沒有多問什么,看起來他回來之前就已經知道了這件事情。
蔡剛又說了下午婁嘉偉來的事情,以及小偏廳的事情。
寇戰沒應聲,但是臉色沉了下來。
到了三樓,放下行李,蔡剛說:“少爺,我去叫廚房的人起來,給你煮點夜宵吧!“
寇戰說:“不必了,你去忙吧。”
蔡剛就下去值班了。
寇戰自己去了廚房,想煮兩碗面,先墊一下肚子。
面沒找見,倒是有一盒凍好的餃子。一看就是今天才包的。
燒水的時候,他就發現餃子不是一個人包的。
秦珍包的餃子,他從小吃到大,沿薄餡兒鼓,一眼就能看出來,他都挑出來,放在一個盤子里,給呂策吃。
還有一些是溦溦包的,她是左手,包的餃子花紋都是反的,卻也各個飽滿,他就留著自己吃。
再有幾個四不像,又像蛤蟆,又像老鼠的面疙瘩,餡兒都糊了在外面,一看就是朵朵搞的鬼,也丟去呂策的盤子里。
餃子分兩鍋煮的,煮好了,兩個人悄悄地坐在餐廳里吃。
吃著吃著,呂策把一個餃子咬了一口,又吐出來了。
“啊!噗!”
“怎么了?”
“哥,我的牙!”呂策夸張的捂著腮幫子。
“祝你好運!”寇戰一看,是一塊硬幣。
“什么?”
“朵朵包的餃子,她就愛搞這些,說誰吃了她包的有錢餃子,就會有好運氣!”
“你吃到過沒有?”
“沒有,她都做了標記,只有她自己認得,每次都是她自己吃了?!?
“怪不得,剛才那個餃子有一條長長的尾巴?!?
“小丫頭,不懂事,淘的很?!?
“還是蠻可愛的,我家就我一個,唉,五行缺女,沒有妹妹,連個表妹都沒生出來一個,姑姑也沒有,小姨也沒有,更別說什么外甥女,侄女的了?!?
“送你一個?!?
“就送包錢餃子的那個?”
“拿去。”
“一言為定?!?
“絕不反悔!”
“好,我明天就帶她出去玩兒?!?
“把碗洗了,去我隔壁屋里睡覺,冷了,就把空調打開。”吃完餃子,寇戰命令呂策。
“你去哪里?”
“我去二樓?!?
去二樓!
去二樓?
正在巡視的蔡剛站了一會兒,拔腿跟了上去。
這都幾點了,大小姐,小小姐可都睡著了。
少爺去二樓干什么?雖說少爺是大小姐的哥哥,但是半夜三更的去妹妹屋里,這不好吧?
要是探望大小姐,也可以等到天亮,現在都半夜了,就再等半晚上,天就亮了啊!
少爺這是怎么了?你以前可不是這樣的??!啊喲!要了我的命了,攔,還是不攔???
不攔,明天會被林管家開除。
攔,現在就被少爺開除。
蔡剛正糾結著,寇戰卻佇足停步,在走廊里不動了。
走廊里的頂燈投下潔白的熒光,將他的身材照的頎長挺拔。
地腳燈柔黃的暖光把他的臉映襯的沒那么冷硬了。
垂在身側雙臂緊繃著,緊攥著拳頭,骨節發白。漆黑的墨眸盯著那扇門板出神。
隔著這道門,她就在里面,靜靜的,似乎能聽到她的呼吸,能聞到淡淡的馨香,那是獨屬于她的味道。
那年春天,寇溦二十四歲,杏花開的正好,下著小雨,他拉她進了火紅的炮杖花藤下。
他送了她生日禮物——一串用上好的墨玉,純手工打造出的手串,雖然沒有陽光,依然阻擋不了它瑩潤的光澤。
手串的珠子上,刻著小小的字母和數字KW****315。
他記得她戴在手上,看到那些小字后,高興的像個小孩子,拉著他轉了好幾圈。
炮仗花落在她的發間,他一顆一顆撿下來,悄悄地回去收在盒子里。
那手串已經做好有些日子了,他每夜睡前,都要拿出來,握在手心里。
好像這樣就把自己的溫度傳進去,就會沾染上自己的氣息。
她以為是他送給她的生日禮物。
她媽媽生她的時候下著小雨,父親給她取得小名就是小雨,大名寇雨兒。
后來,大一點了,她纏著他給她改名字。
她說她們班還有三個叫雨兒的女生,有一個叫闞雨兒。老師叫名字的時候,同學都分不清楚,她不想要這個名字了。
他給她取名溦溦,寇溦,溦就是小雨。
這么多年,每年她的生日,都下小雨,包括她離開的那些年。
蓮漏三聲燭半條,
杏花微雨濕紅綃,
那將紅豆寄無聊。
春色已看濃似酒,
歸期安得信如潮,
離魂入夜倩誰招。
那一夜,他流著淚把納蘭的這首詞,寫了幾百遍,一直到天亮。
天亮,他沒有見著她,一直到弘家來人了,她才下樓,也沒說上一句話。
他做為家長,和弘家的長輩訂好了七日后舉行婚禮,弘翔也是個軍人,假期很趕。
把弘家的人送走,他就回了城外的訓練基地。
第六日的晚上,他回來了,她已經睡了。
次日,她戴著他送她的手串,他握著她的手。
她的小手和手串一起被他緊緊的握在自己的大手里。
他把穿著潔白婚紗的她,親手交給弘翔。
再然后……
寇戰驀地抬眸,把淚水憋了回去,一陣撕心裂肺般的疼痛,他的臉色隱隱的開始發白,牙齒緊緊的咬在一起,渾身抑制不住的開始戰栗。
他緊緊的握著拳頭,手心里的東西快要擠成粉末了。
他想要敲門,胳膊竟沉重得抬不起來。
心,如同一團亂麻!
蔡剛見少爺佇足不前,默立在廊上,以為他在猶豫,到底該不該在這個時間,叫醒妹妹。
“少爺,大小姐的身體還沒徹底恢復,每天都在喝著湯藥呢。”
“秦姨說,那安神藥都有助眠的作用,奢睡,所以大小姐每天都很瞌睡。現在都后半夜了,她一定睡得太沉,您還是明早再來吧?!?
“說完了?”寇戰的嗓音格外低沉,“說完了就開門?!?
蔡剛打了個哆嗦,少爺他好似壓抑的太久,某種激狂的情緒即將奔涌而出。
“董事長,不能開,林管家有命令,除了秦姨和何嫂,誰把其他的人放進二樓,立刻滾蛋?!?
“我不是外人,我來看看她的傷!”看蔡剛止步不前,“開門,林管家那里,我去說?!?
蔡剛接不上話,直直地站在那里,寇戰也不去看他一臉疑惑的樣子。
他好似有透視眼,徑自從他身上拿走了兩把鑰匙。
他輕輕地打開寇溦的房間,走進去,又關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