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城咳了咳，開口說，“你們穿著這一身不累嗎？給我把妝卸了，看著太別扭了，聲音也聽著難受。還有你們身上那幾樣玩具在這沒用，誰也嚇不到。扔一邊去。”

兩個人面面相覷，尷尬的開始拿掉身上的刀槍。

衛城看著被扔在桌上的模型槍，空子彈夾，削成長刀模樣的木棍，兩把短刀，不知道說什么好。

他拿起那根木棍說：“陳云蘇，你好歹買個真貨。弄個木頭，用布包著，這算什么？還有你們身上什么怪味？”

陳云蘇一邊撕著臉上的假胡子，一邊說：“做這一身道具皮外套還有租短刀超出預算了，沒辦法。怪味是特質香水，讓人暫時失去嗅覺的，不然我們也走不到這。這地方的味道實在讓人受不了。”

衛城無奈的說：“這叫肋差，日本人犯錯后拿來自殺的。沒人拿來防身。還有你們還是卸完再說話吧，聽著太難受。”

兩個人卸完偽裝之后，就像完全換了個人，身高上就縮水了一大截。

絡腮胡是一個瘦弱的男生，一身隨意的休閑服，清爽的短發，笑容像個陽光的鄰家男孩，容貌清秀的又宛如一個女生。卸下身上的道具后大呼一口，“呼，這次的易容道具果然做的太重了，我們路上都是一步步挪過來的。累死了。”

兜帽男是一個青春靚麗的女孩。身材姣好，容貌清新脫俗。男生從身上取出化妝工具，給她補了幾筆妝，她就變得精致的像一個明星一樣。

衛城拿出手機遞給女孩說：“奚雯，你先查查這個。”

奚雯接過手機，研究了一會之后說：“還好這個地方沒什么網絡，信號很差，目前對方監聽不到。這手機的內存卡槽里安裝了在暗網上流通的小型監聽器。可以對手機進行精準定位，誤差不過一米。

“可以同步監控手機界面，你做什么對方都能知道，并且記錄你的電話，語音，文字內容。對方也可以自由開啟你的手機，隨時監聽到手機附近的聲音，但屏幕不會亮起，不易察覺。”

衛城看著手機說：“果然是這樣。”

奚雯說：“你要是想找控制它的人給我十分鐘。只要換個有網的地方。”

衛城思慮了一下說：“我想讓你做的不是找出它的源頭。而是給我查一個人，要從他出生那天開始查，一直查到今天。越詳細越好。”

“名字。”

“王邢，城西公安局偵查支隊副隊長。”

陳云蘇顯得有些為難，“警方的人啊，這……”

衛城說：“你們放手做，出了事，我擔著。”

奚雯則是很淡定，“包括警員檔案嗎？”

衛城說：“他在警隊的這幾年我都看在眼里。如無必要，就不用警員檔案了。”

奚雯說：“那就簡單多了。”

衛城說：“我給你們半天時間。明天六點，青羽酒吧靠窗處，我等你們。就這樣。”說完便走到門口，推開鐵門。

陳云蘇伸手去撿那兩個大漢皮套，感嘆到，“唉，剛脫下來就又要穿上，很重的。”

衛城無奈的說到，“好吧，我送你們。”

陳云蘇聽到后又換過目標，伸手去拿那兩把肋差。

衛城直接一手推著他，送到門外。一邊推一邊說：“這兩把管制刀具我沒收了。”奚雯隨后跟上。

陳云蘇無奈央求到，“別啊，這可是我租的啊。這兩把刀貴著呢……”

隨后衛城便帶著兩人，走出地下室。

三人行走在小區內的時候，陳云蘇和奚雯明顯感覺小區里比他們之前走過的時候更靜了。

這讓他們感覺衛城雖然只是穿著一身休閑衣褲，拖著一雙人字拖，叼著根五元一盒的劣質煙，卻比他們來時的樣子還霸氣。

一天后，城中心，青羽漫吧。

昏暗的酒吧里回響著清幽的音樂，形形色色的客人圍繞著一個個小桌互訴衷腸。人們低語著，笑罵著，啜泣著，也有人拿著酒瓶對吹著。

在酒吧的角落，衛城看著坐在面前的兩個奇葩。

兩個人都戴著黑色墨鏡，表情嚴肅，正襟危坐。陳云蘇穿著黑色風衣，奚雯穿著一身亮到反光的黑色皮革緊身衣。并且還是一人含著一個棒棒糖。

陳云蘇壓低聲音說：“你確定沒人跟蹤嗎？”

衛城表情復雜的說：“你們這次玩的什么？黑客帝國？陳云蘇你是從小在地下社會混過來的，怎么還這么幼稚？你們穿成這樣也就只有到漫展上才不會引人注意。”

陳云蘇無奈的說：“這次是雯雯的主意。”

奚雯掐了陳云蘇一把后將一張內存卡遞給了衛城。“都在這了。這個人的人生太無聊了，不過這個人倒是簡單的有些可愛。”

衛城有些不解，簡單？王邢可是他少有的看不穿的幾人之一。從他住處的小區所有住戶里隨便挑一人，他都能說出那個人喜歡喝什么酒，卻不知道這個共事了五年的副隊長的家在哪。

衛城收下內存卡后說：“就這樣吧，我回去自己看。你們這樣子太引人注目了。”隨后便起身要離開。

奚雯這時說到：“不過說到底這是在非法竊取一個警方人員的私密信息，事情很嚴重。”

衛城聽到后坐下說：“我明白你們在擔心什么。如果這事暴露，我會盡力保你們。”

奚雯摘下墨鏡看著他的眼睛，認真的說：“我們不在乎這個。我們只關心一件事，我們做的這些是不是對的。”

衛城沉默了一會后，點起了一根煙說：“我不知道，我只能說我這么做是為了一件對的事。”

……

回到住處后，衛城打開自己那用了五年的筆記本電腦，用抹布擦了擦滿是油污點的屏幕，吹去滲進鍵盤的煙灰。等到他抽過半根煙，電腦才開機完成。

任何聯網的電腦都有泄露文件的危險，未聯網的有可能會留下痕跡。就算找個網吧上網，斷開網絡，也斷不開主機的控制，他總不可能冒著被網管主機監控到的危險去看文件。雖然來來回回路途漫長，但他也只敢用住處的電腦打開這份文件。這也是無奈之舉。

當煙燃盡，記載著王邢至今為止的人生軌跡的文檔緩緩打開。衛城看到了一個與他印象中完全不一樣的王邢。

文檔顯示王邢出生在附近城市的一個至今仍被冠以“貧困村”的小山村。

父母一生務農，從未出過深山，而他自小學到高中上的都是附近最好的學校，可見父母對他的期望。

而他也沒有讓父母失望，他的成績從未出過年級前三，他也因此得以多次跳級，十六歲就考上了武裝警察部隊學院。然后開始勤工儉學，自給自足。

畢業后讀研三年，隨后便進入欣城城西公安局，用四年時間從警員升到偵查支隊副隊長。

這就是衛城從出生到一年前的人生。

短短幾行字就可以書盡。

他的經歷確實令人不得不佩服與羨慕，但另一方面卻是讓人惋惜。

他的微信好友包括他的父母也只有八個人。

從未報過任何興趣社團，QQ沒有登陸過任何游戲，也沒有其他游戲賬號。

沒有養過寵物。

沒有參加過任何同學聚會。

沒有去過游樂場，電影院，酒吧等娛樂場所的記錄。

不抽煙，不喝酒，也沒有其他不良嗜好。

他的這段人生只在做一件事。

那就是完成父母對他的期望，盡可能的走出大山，做到父母認為的成功。

衛城明白了他為什么一直都看不透王邢。因為他太簡單了，簡單到讓人不能相信一個人可以如此的簡單。當一個人太過簡單，反而會跟太過復雜一樣讓人看不透。

而王邢的人生直到一年前發生了一些變化。

那時他在微信上加上了一個女孩。

文檔顯示，一年前的五月份，那時正值王邢升任偵查大隊副隊長不久的時候。

衛城還記得那時王邢處理了一件銀行搶劫案后受傷，左臂中彈，在醫院休養了兩個月。

記錄顯示他負傷一天后，一個叫易昕的女記者加了他的微信，并在幾天后向他表白。

王邢用木訥的回答接受了這段突如其來的感情。

然后他們就陷入了熱戀當中。

雖然他們的聯系并不頻繁，通話記錄也時長時短，但每天至少一通電話，從未間斷。

微信聊天記錄中，王邢的言語顯得木訥，枯燥，但依然看得出他對那個女孩的喜愛和珍惜。

而女孩的言語中滿是對他的崇拜和依戀。

手機相冊里大多都是女孩的照片。

后來王邢安裝了一個音樂軟件，里面只有一個歌單，里面都是她給他唱的歌。

衛城看不下去了。粗略的翻過最近兩個月的記錄，都依然只有這兩件事，跟內鬼完全扯不上關系。別說內鬼，王邢跟這個記者女朋友的聊天記錄中甚至都沒有談到任何當時在辦的案子，即使涉及到案子也都至少是結案一年以上的案子。連唯一的改變都這么簡單，單純。

只有前幾天的一條通話記錄有些奇怪，他撥通了一個不在手機聯系人里的手機號。這個號碼只使用過這一次，隨后便注銷了。

看來這就是他找來調查內鬼的幫手了。

衛城隨后將這些記錄全部刪除了。繼續研究這些記錄已經沒什么意義，反而讓他覺得看這些東西的自己像個偷窺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