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山的西側是一座斷崖,剛好能俯視孟家所在的晏城,時間已近午夜,白日里熱鬧的晏城恢復平靜,漸漸隱入這黑色無風的夜色里。
突然,山腳下靠近青城山的一個院落亮起了火光,看不見人影,只見火光漸起,竟是燃起了熊熊的大火。
斷崖上周小凡和瞎眼道士并肩注視著大火,孟家園子里的大火,神情嚴肅。
一刻鐘前,周小凡帶著繁花和青枝一路輕功疾行,剛趕到青城山,就見一個小道童站在門口不停的東張西望。
見到三人,焦急的小臉終于放松,招呼三人進門,先叫了另一個童子帶著繁花和青枝去見爹娘,然后獨自領著周小凡,一路催促,小跑著趕著周小凡往后院去,去見瞎眼道士。
瞎眼道士這時候完全沒有仙風道骨模樣,拂塵搭在肩上,袖子擼到腋下,挽著兩條褲腿蹲在地中央,一只手不停的抓著頭發(fā),已經在頭頂抓出一只鳥巢來。
這是周小凡第一次真正見到瞎眼道士,要說,其實上一世周小凡也見過這位瞎眼道士,那時候見面是在幽冥珠里,瞎眼道士魂魄被拘進幽冥珠,不過那時候瞎眼道士的魂魄已不全,一看就是被人搜魂所致。
從上一世零零星星得來的訊息看,瞎眼道士被人搜魂很有可能跟周小凡有關。
“道長!”孟小凡恭敬的在門口雙手抱拳行禮,心中對上一世的瞎眼道士表達歉意。
瞎眼道士扭頭看周小凡,一雙瞪大了的雙眼只有眼白,臉雖對著周小凡,卻無法知道他看的是哪兒,或者說看不看得到。
然而,皺出一臉褶子的臉一對上周小凡就開始綻放,不自覺的嘿嘿嘿傻笑,晃悠著過來拉周小凡的手。
“來啦!快來!快來!”
果然是裝瞎。
周小凡雖對這道士心有歉意,但畢竟是陌生人,不著痕跡的躲過牽手,后退兩步,重新抱拳深深鞠躬,說:
“感謝道長救命之恩!”
瞎眼道士拉手失敗也不氣惱,清清嗓子,恢復一絲仙氣。
“咳——行了,知道你們是誠心感謝,每年的金——咳——子,誠意我也收到了,你能平安長大,貧道也就沒有白費功夫。”
周小凡見道長一手背后,長身而立,雖然衣著拂塵混亂,還真有點仙風道骨的意思,想了一下,問出一直以來的疑惑。
“不知?道長的眼睛?”
道長不在意的擺擺手,將拂塵拿下來夾在腋下,再次招手。
“老道這眼睛是天生的,看著瞎眼,實則眼利,超出凡俗,哎,不說這個,你來,讓我看看你身上的拘魂術什么情況了。”
“拘魂術?”
兩世以來周小凡第一次聽到這個詞,自己竟不是死后被拘魂,原來本身就中了拘魂術嗎?
道長第二次走上前拉周小凡進屋,這次周小凡沒躲,跟著道長進門。
隨著一陣摸脈走穴,瞎眼道長先是微笑點頭,然后又突然皺眉,之后一直到走穴結束,臉上的肅穆神情都沒有放開。
“道長?我可是還有何不妥?”
周小凡很在意自己那會自鳴的鐘聲,但是又無法找到鐘的位置,如今只能寄希望于瞎眼道士。
道長沉吟片刻后說:“我原本以為之前偷偷在你家園子里種的冰魄花能起到鎮(zhèn)魂的作用,這些年下來,那屢沉在你神魂中來拘魂的一絲分神應該消散了。”
瞎眼道士站起身,原地轉兩圈,抓抓頭發(fā),在頭頂抓出另一只鳥巢。
“剛才我一看,發(fā)現(xiàn)拘魂術還在,只是那屢分神虛弱了許多,可你前幾天死——咳——昏死過去的時候,我遠遠看了,明明就是拘魂術最后發(fā)動的征兆。”
“本來我還以為鎮(zhèn)魂失敗了,千年的冰魄花實在是難尋,我找了數年,也只找到一朵九百年上的冰魄花,雖然就差幾十年,但是百年的和千年的有質的區(qū)別。”
老道捶胸頓足,一不小心踢倒了地上的一個獸形銅鼎。
“哦!對對!”瞎眼道士指著地中間,“原本我正在研究一個陣法,打算用來配合冰魄花,結果陣法我還沒研究好,你那邊就出事了。”
“道長能感受到我體內拘魂術的位置?”周小凡抓到一個關鍵點。
道長思路被打斷,有一瞬愣神,搖著拂塵坐回椅子上點頭,說:
“你還未開始修行,自然無法自視神魂,那屢分神就種在你的神魂里,當年你爹找我卜卦的時候我就看過了,這種術法雖不怎么高級,但是很是生僻,我又法力低微,也沒辦法讓主人親自來,所以我就想了一些輔助的辦法。”
“你——該是也有些奇遇吧?”瞎眼道士突然盯著周小凡問,雖是問句,但周小凡明白瞎眼道士必然是確定了的。
周小凡將醒來后兩次昏死過去的事情講給瞎眼道士,不過自己重生300年和主人的鐘形爐鼎的事情卻沒提。
老道聽完,思索了一會兒,站起身去仔細關上門窗,然后走過來對周小凡壓低了聲音說:
“讓我看看你的仙藉。”
周小凡解開上衣,胸前一個淡淡的金色的令字,手敷上去,渡絲靈氣,金光乍現(xiàn),兩人同時目盲了一刻鐘,而瞎眼道士卻被一聲渾厚的鐘鳴震開手。
“金色的仙藉令,難怪會藏在這里。”瞎眼道士盯著那個金色的令字,眼饞,心饞。
“這仙藉令還分等級的嗎?”
“那當然!”老道甩了甩拂塵,努力將視線從周小凡身上移開。
“一般元嬰開始就可以制作仙藉令,但多是白色或者青色的仙藉令,金色的仙藉令一般都是老祖飛升前留下了的,珍貴的很吶!你們這窮鄉(xiāng)僻壤,一群孤陋寡聞的傻蛋。”老道撇撇嘴,很是氣憤周小凡身在福中不知福。
“那——”周小凡感覺今天越問問題越多。
這時候窗外傳來砰砰的敲窗聲,“師傅!師傅!不好啦!”
老道正氣憤呢,走到窗前,嘭的一聲推開窗,怒道:
“什么不好?你師傅我身體康健,好得很呢!”說完照著被吼得蹲身縮脖的頭頂就是一巴掌。
小童子雖然挨打,卻也不害怕,一邊躲閃,一邊接著說:“不是,不是師傅不好了,是山下不好了。”
周小凡立馬站起身,往西面的斷崖走去,瞎眼道士快步跟上,后面小童子小跑著追幾步,看著前面的兩人閃幾下就不見了,無奈蹲身大喘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