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如硯臺,深沉的似墨染開,交織著夜里人們的情緒。
泊叔與周筱笙走后,男孩在床上編輯了一條信息,然后尋找著“孟青莜”的名字,發了過去,最后從走廊盡頭的房間走了出來,他沒有停歇地走到了那幅剛才失神的畫面前。
片片花瓣,在畫中停格了飛舞瞬間,卻讓他的思緒飄回了遙遠的粉色花海中。
櫻花紛飛的世界,女孩閉眼躺在被粉紅覆蓋的地上。
身上是片片落下的櫻花,臉上卻是斑斑流下的淚痕,睡夢中的她緊蹙著眉頭。
男孩從遠處注意到女孩,從那次意外后她沒有來過這里,壓住自己的激動,他脫下鞋子悄然走到女孩面前,看著女孩緊鎖的眉頭,他心里不知為什么一緊。
小詩,我一直以為這種情緒不會出現在你臉上,此刻,卻出現在你稚嫩的臉龐上。
姐姐的離開對你來說,打擊很大吧。
真的好想問問你最近還好嗎?可話到嘴邊卻開不了口。
是啊!遇到這種事,誰會好過。
可我希望你可以好點,雖然有點不好……
再看女孩緊皺的眉頭,男孩坐下身,伸出稚嫩的手慢慢撫上那處皺起的地方,慢慢暈開,舒展。
在舒展的動作緩緩進行中,女孩終于舒服的“嗯”了聲。
她緩緩展開眼簾,原來滿眸星光的眸子,此時此刻就這樣無光地刺入他的眼瞳中,他心里一刺。
小詩……
心里是無聲的哭喊。
“是雨城哥哥啊。”低低的聲調,仿佛下一秒就聽不到了。
揉著女孩的人正是小時的韓雨城,而女孩正是秦詩渝。
韓雨城停下手中的動作,將秦詩渝枕到自己的身上,繼續剛才的動作,然后溫和的說道:“嗯,好好休息吧。”
“嗯。”
秦詩渝再次閉上雙眸,但這一次,或許是因為韓雨城的動作,亦或許是因為韓雨城在的安全感,她沒有再鎖眉。
聽著女孩漸漸均勻的呼吸聲,韓雨城才收回手,甩了甩,然后改揉秦詩渝的太陽穴。
她,應該哭了好久了吧……
秦詩渝像是被這個動作治愈了,全身不再是之前的緊繃狀態,她“唔”了一聲然后沉沉睡下了。
韓雨城一臉擔憂地注視著熟睡的秦詩渝。
這,應該是你睡得最好的一次吧……
確實,經歷了姐姐秦雅薇的事情后,她將自己鎖在自己的房間,連上學都沒有去,天天看著那張便利貼,那張寫著“小詩,6歲生日快樂!姐姐會像天上的星星,永遠都會在你身邊的”便利貼,臉上眼角的泛清說明了一切。
飛舞的櫻花模糊了他抬起頭的視線,將他的思緒帶回了現實。
他踱步走到陽臺上,望著墨色的夜空。
小詩,你,現在還……好嗎?
我……雨城哥哥……想你了……
你,回來,好不好……
客廳的余光拉長了他在夜下的身影,孤寂一身。
回到家的周筱笙正在客廳接受著來自媽媽大人的審視。
下車時看到時間的她以為自己可以,卻忘了公園到媽媽家的距離。
父親的家離那好近,但……她現在跟媽媽在一起,她真的是……
“為什么現在才回來,去哪兒了?是女孩還是男孩?”是媽媽的語氣。
就知道媽媽要問是男孩還是女孩,確實……是男孩,但如果這樣說,她今天晚上可以不用睡了,耳邊可一直飄蕩著那日媽媽對自己的警示“要是跟男孩子出去,我就把你的腿打斷。”。
她不慌不忙地從書包里拿出晚上寫完的作業。
“媽,想什么呢我在小莜家寫作業,然后……就在她家吃了飯,然后就這個時間回家了,不信的話,您給她打個電話,135……”
耳邊傳來打鍵盤的聲音,媽媽果然還是不信自己啊,周筱笙無奈地聳了聳肩,看著走到廚房的身影。
她相信小莜知道什么情況,所以她就轉身乖巧地轉身坐到沙發上等著媽媽的回歸。
沒一會兒,媽媽陰著臉走了出來。
周筱笙心“咯吱”一緊,面部平靜地看著她。
小莜……真的不知道嗎?
一種死亡氣息圍繞在她身上。
突然媽媽笑了起來,她拍了拍周筱笙的肩。
“補習是好啊!但不能這么晚了,晚上壞人那么多,媽媽不放心的。”
欸,好吧,看來小莜清楚了什么情況。
她是知道自己遇到事了,所以謊報軍情?
應該是這樣的。
沒有多想的周筱笙順勢挽下肩上的手,供著媽媽的身子前往媽媽的臥室。
“知道了,媽,下次不敢了,好了好了,你的房間到了,早點休息哦,明天還要上班呢。拜拜。”沒等媽媽開口,周筱笙閃身回到了媽媽的隔壁房間。
紫色包裹著女孩疲憊的身軀,這是她自己選擇的顏色。
當時媽媽接到她時,讓她自己布置自己的房間,她二話不說就選擇了全紫色的裝飾,簡單但壓抑,就像她此刻的心情,那時媽媽還問她,要不要換個顏色或者主色調不是紫色,看著媽媽耐有意味的眼神,她讓了步,但選擇了全淡紫色,一下子從壓抑的色調變成了憂郁神秘的色彩。
床上的她,卸下了全身的偽裝,白天刺猬的堅硬外殼,剛剛的嬉皮笑臉已不在,她平靜地注視著黑夜,回想著車上的場景。
“想哭就哭吧。”她以為她能忍住,但她終究小看了內心的負面情緒。
她不想在別人面前哭,也不敢在別人面前哭,小時候的經歷讓她慢慢養成了一種認知,那就是:在別人面前哭就是將自己的脆弱展現在別人面前,別人也會更加認為她好欺負。
但人難過了,都是希望有人安慰自己,可以宣泄情緒,但這么多年,她不知道內心積攢了多少情緒,一個勁的在心里為自己加油,暗示。
就連在肖蕓姝,她都不會去向她宣泄這些情緒,因為……她怕,她怕自己要是發泄了,自己現在的這束光就沒有了,又會陷入之前的黑暗了。
凡是都從黑暗里拉出的,他們都渴望陽光,甚至貪婪陽光,害怕再次回到那個不堪的黑暗,她也是這樣的,所以從某種意識上說,她是自私的,想要霸占這種陽光。
終于有人看出她的疲憊了,終于可以找個發泄口哭出這么久的情緒了。
這就是當時自己的所想。
她驀然起身,光著腳走到窗前,靠在窗子看向外面。
漆黑的夜,沒有任何的點綴。
好想有一束可以自己宣泄不離開的光啊,自己真的好累啊。
夜,你是不是也很孤單啊。
不對,你還有星星相陪,只是他們現在不亮了而已。
而我呢?有什么,一身悲痛嗎?
白天里看不出任何情緒,晚上就一下子涌現出來,我真的快要崩潰了。
老天,你能不能好好……愛愛我……
突然涼意慢慢襲向全身,周筱笙下意識抖動了一下,雙手環抱住,沒有收回自己的思緒。
淚浸濕了面容,在夜燈下沒有氣色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