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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金蟬脫殼

  • 大風晚歌
  • 意軒緲
  • 11583字
  • 2022-05-06 15:24:00

數日后的城東,一支數十人的隊伍向東踽踽前行,走的十分緩慢,領頭的人是鄧毅和五郎,他們是奉東方靖玄的將令押些“物品”回“滎陽”的。

不一時,后面的一支大軍打馬追了上來,迅速地圍住了鄧毅他們,五郎和鄧毅對視一眼,拔出來長劍,鄧毅暴喝道:“你們是什么人,竟敢圍困滎陽侯的親兵,是不是活膩了?”

說話間一個身材魁梧的漢子打馬走上前來,獰笑道:“滎陽侯怎么了,落難的鳳凰不如雞,我們兄弟今日就要搶了這功勞,到時候也討個侯爺做做。”

五郎冷笑道:“就怕你們沒那個命!”

那漢子一擺手,拿出一張帛書,喝道:“看清楚了,這是北軍大將軍的手令,下令搜查呂氏余黨的,你敢抗命麼?”

五郎不慌不忙的說道:“我們在城門那邊已經搜查過了,這是陳相頒下的通行令,將軍請看。”

那漢子蠻橫地說道:“出城已經這么遠了,誰知道你們的車駕里有沒有藏什么人,快快打開,讓我們搜查。”

五郎不依不饒和那漢子爭論起來,不一時,旌旗閃動,又有數十騎到了近前,領頭之人還是那劉義,鄧毅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便要和五郎轉身離開,劉義道:“鄧將軍,你們為何走到這條道上,這不是去滎陽的管道,這是去往蜀中的官道…”

鄧毅輕蔑地掃了他一眼,說道:“誰跟你說我要去滎陽了,我本就要去南鄭,安陵侯還要搜查麼?!”

劉義知道自己是被東方靖玄事先散布的謠言騙了,他狠狠地一夾馬肚子,剛欲轉身離開,卻見車駕中似乎有女人的影子閃動,他擺手道:“快圍住那輛車駕,本侯要親自前去查看。”

五郎和鄧毅護住車駕,吼道:“劉義,你要干什么?”

劉義見二人神色緊張,更加的懷疑,打馬逼近一步,又道:“二位將軍若是光明磊落,讓我查看一番又如何?!”

話音剛落,劉義便舉劍劈開了鄧毅,一腳踢開了面前的車門,卻見簾幕挑動,那車駕中慢慢地走出一人,身材婀娜,凹凸有致,臉上罩著薄紗,劉義不知虛實,滿臉疑惑地拱手問道:“敢問小姐高姓大名?”

那女子眼眸流動,盯著他許久才道:“小女曹怡雪,見過安陵侯爺。”

劉義身子一震,覺得事情有些蹊蹺,但是卻一時認不出此女的身份,正遲疑間那女子盈盈一拜,說道:“侯爺若是無事的話,請放小女南行,父親他生了重病,要去南鄭造訪名醫,還望侯爺體諒。”

劉義一怔,看了后面跟著的幾輛車駕一眼,咬了咬牙,又道:“小姐和滎陽侯是什么關系?”

那女子愕然道:“安陵侯這是什么意思?我只是和東方上將軍數面之緣罷了,沒有深交過。”

劉義見女子的神色略有遲疑,顯然是有些緊張,他趁勢咄咄逼人地問道:“小姐如此美貌傾城,想必家尊也必定是風采非凡,不知家尊可否請來讓在下一見呢?”

女子黛眉微蹙,不悅道:“我父親患了肺疾,不便相見,還望安陵侯見諒。”

劉義聞言更加的心疑,冷笑著已經到了另一輛車駕近前,那女子見狀就跑到劉義的馬首跟前攔住了他,劉義冷喝道:“小姐為何面色如此緊張,莫不是你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麼?”

女子眉頭一皺,剛要發怒,卻聽車駕中傳來蒼老的聲音:“怡雪,出了什么事情?”

那女子走到車駕前,柔聲說道:“安陵侯攔住去路,不讓我們離開,女兒…”

她的話還沒說完,車門大開,一個衣著素樸的中年人走了出來,他臉色蒼白,嘴上也罩著一層紗布,劉義驚覺此人有些面熟,卻想不起來名字,正不安時,那中年人輕咳一聲道:“安陵侯爺,你貴人多忘事,難道不記得曹某人了麼?”

那劉義驚得從馬上跳了下來,拜倒在地上,口里還念念有詞道:“原來是曹世兄,劉義有眼無珠,真是該死,曹兄見諒。”

那中年人示意曹怡雪扶起劉義,說道:“我曹窋罷官多年,沒想到連多年的故交多不認得我了,想起來真讓人傷懷,劉兄該不會也像那些不義之人那般吧?!”

這個曹窋是漢初的開國功臣曹參的長子,其父曹參侍候高帝、惠帝,曾做到相國的高位,曹參故去后,其長子曹窋繼承曹參的平陽侯位,在孝惠帝和高后稱制期間曾做到御史大夫的高位,后因重病而辭官在家。曹窋和劉義是多年的好友,想當年劉義僅以劉氏遠支旁系的身份在宮門任職衛士,是曹參見他為人勇武才大加拔擢,一時間曾在北軍之中聲名赫赫,威震長安,后來高后掌權時劉義不滿高后對劉氏的打壓和殘害,多次慷慨直言而獲罪下獄,若不是曹窋四下游說營救他的話,劉義早已身首異處了。因此曹氏一族對劉義有大恩,只是劉義被囚禁流云宮后,多年不曾與曹家聯絡,所以才會對曹怡雪等晚輩一無所知。

劉義滿臉愧疚之色,唯唯諾諾地侍立在曹窋身側,連大氣也不敢喘,曹窋感慨萬千道:“想當年劉兄也是名震一方的耿直之士,為何如今成了這番模樣,我雖與東方靖玄相交不多,但也聽聞過他的事情,此子可謂不世出的英杰,又有北擊匈奴、剿滅諸呂的大功,更算得上是你們劉氏的恩人,為何你現在卻要屢屢和他作對呢?”

劉義環視四周,慚愧道:“曹兄有所不知,義雖然獲得自由之身,卻性命掌握在他人之手,成了別人的棋子,做這些事情實在是身不由己啊!”

曹窋聽他話里有話,又道:“你我之間相交數十載,難道和我也說不得麼?!”

劉義臉上露出真摯的笑容,搖頭道:“這段時間我劉義如行尸走肉做了很多違心的事,幸好今日遇到賢兄才沒有繼續犯錯,我也想明白了若是和慧兒他們母子此生無緣的話,我們便來世相見吧?!”

曹窋眼中閃過奇異的光芒,卻稍縱即逝,輕咳一聲道:“莫非有人以妻兒相要挾麼?”

劉義黯然神傷道:“當年我獲罪被擒,從朝堂直接押往流云宮,事后慧兒曾給我回過絕筆信,說我‘不愧劉氏血脈,絕不會為我拖累…’,見信之后我便暈了過去…”

曹窋與他相交數十年,自然知道劉義夫妻之間感情深厚,有些不忍的掃了他一眼,神色復雜道:“嫂夫人女中豪杰,氣節高雅,令人汗顏…不過…”

劉義見他欲言又止,便道:“我深失賢妻和兄臺所望,實在愧見你們…”

曹窋搖頭道:“若是你謹記我們的期許便不會為虎作倀,與劉興居此等賊子沆瀣一氣,為禍天下…”

劉義被曹窋的灼灼眼神盯視的渾身不自然,連頭都不敢抬,怯聲道:“曹兄誅心之言令劉某汗顏,然則我卻非貪慕虛榮之徒,若是如此當年我何必仗義執言,自陷囹圄之中?!”

曹窋長袖一甩,怒喝道:“休要強詞奪理,看看你今日的所作所為,簡直令人不齒,十年牢獄給你帶來的就是這些麼?一朝脫身便肆意報復,看看你現在的德行吧,我都懷疑是不是認識你了?”

劉義身子一顫,辯解道:“我只是奉命行事而已,剿滅呂氏是三公眾卿、諸王公侯的公義,除惡務盡,我不是報私仇…”

曹窋爆喝一聲,伸手便在劉義左臉之上打了一耳光,劉義猝不及防,頓時便眼冒金星,曹窋氣的渾身發抖,劇烈地咳嗽起來,曹怡雪嚇得花容失色,忙上前去扶起他來,花容失色地道:“父親息怒,有什么話好好說,別動怒,你的身子要緊…”

曹窋咳了好一會兒才緩過氣來,盯著一臉愧色的劉義道:“劉…劉義,今日一見,必是永別,從此你我恩斷義絕,再不相見,臨行前我奉勸你一句,不忘初心方得始終,切莫作繭自縛,悔恨終身…”

曹窋見劉義呆立在地,一身不吭,哀嘆一聲招呼過一旁的侍從便要上車,忽然劉義袍服一擺,跪倒在地,歉聲道:“曹兄大恩大德劉義永生難忘,劉義我有負于你,悔恨無極,今日自斷一臂,向你和慧兒謝罪…”

曹窋身子一顫,轉過身子時,便見眼前寒光一閃,劉義的左臂剎那間便被長劍齊刷刷地斬斷了,連久經戰陣的五郎和鄧毅都沒反應過來,鮮血激射而出,噴了一旁的親兵一身,劉義臉色慘白,嘴角卻擠出一絲笑容,對著曹窋說道:“曹兄,請你見諒,劉義一時不慎,誤入歧途,甘做他人鷹犬,做了不少錯事,有負于曹兄的教誨,向你謝罪了…”

劉義說罷,強忍著左臂的傷痛向著曹窋躬身一拜,轉身便要離開,親衛一擁而上便把他擁在了垓心之中,曹窋看著他的背影,喉結一動想要說話卻是忍住了,而前方的劉義早已痛了昏死了過去…

暮色將至,劉義才緩緩睜開了雙目,一轉眼卻看見眼前一位臉龐白皙的婦人靜靜地看著他,一臉的恬靜淡然,劉義吃力地舉起右手在婦人的臉上摸索著,眼中不住地流出淚來,說道:“終是見到了你,夫人,早知如此,我何必受人要挾,做哪些傷天害理之事呢?”

婦人一言不發,只是笑著看著他,不一時劉義一轉眼卻見曹窋、鄧毅、五郎和曹怡雪等人也站在身側,他渾身一怔,已是醒過神來,激動地抓著婦人的肩膀道:“慧兒,真是你,你還沒死,還沒死啊…”

婦人扶著他坐起身來,說道:“我沒死,但今日你我夫妻幾乎恩斷義絕…”

劉義茫然地掃視了曹窋一眼,道:“你一直在曹兄的府中麼?怎么會呢,他們說你不是被害死了麼?”

婦人感激地看了曹窋一眼,說道:“當年你被囚禁之后,確實有人暗中害過我,那時候我們的孩兒幼小,我擔心自己無力保護他,便偷偷地帶著孩兒離開了府門…”

劉義似有所思道:“我記得那時候曹兄沒有出手相助,你是怎么到他府中的,這…?”

婦人道:“你被人蒙蔽了,曹兄為人極重情義,即使知道呂氏不容我母子卻仍是義無反顧地將我們母子護送到了自己的封地,那時他親自出馬,半路遇到了賊人攔路,領頭的人正是呂氏的沛侯呂種,呂種還被曹兄打傷了,曹兄執著呂種到了廷尉府之中,侯封連夜進宮面見高后,適時孝惠帝正對呂氏弄權與高后爭執不休,此事高后了解情由之后震怒下頒下密旨將呂種眾杖二十,其余黨全部處死,并賜給曹兄賞賜了不少圣物,只是要曹兄嚴守此事,不可外傳,以免引起更大的紛爭…過了許久我才知道曹兄被賊人箭矢所傷,直到今日也沒有完全康復,時時要往南鄭大山之中的溫泉修養…所以才對外宣布重病臥床的。”

劉義看了一側的曹窋,既是感激又是慚愧,說不出話來,曹窋往前走了幾步,說道:“劉兄今日若能幡然悔悟,你我依舊是朋友…”

劉義聽罷連忙對天盟誓,并再次向曹窋和婦人致歉,不一時一位十幾歲的少年兵士走上前來,跪在了劉義跟前,劉義又驚又喜地看著婦人道:“這…這孩子莫非是我們的孩兒?”

婦人點頭道:“是,他叫念恩,是我給他取的名字,是要他一輩子記得別人的恩情,不要忘記。”

劉義點點頭,摸著劉念恩的肩膀道:“好孩子,你這身打扮,是在誰的麾下從軍?”

劉念恩道:“回稟父親,孩子是鄧毅鄧將軍的親兵,也是東方上將軍的護衛長。”

劉義渾身一震,看了一側的鄧毅和五郎一眼,一時說不出話來,婦人這時說道:“夫君今日若不能回頭的話,我們母子絕不會和你相見的,念恩多年來深受上將軍的教誨和拔擢,而他的父親卻一次次傷害他的恩人,此事讓念恩一度無法自拔,幸是上將軍從沒有對你痛下殺手,不然你們父子對陣生死,那時會是什么場面呢?”

劉義看了看妻兒一眼,說道:“我真是悔恨無極,哎…他日當負荊請罪,請上將軍原諒…”

鄧毅走上前來說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恭喜安陵侯爺一家團聚,侯爺不必為加害我們的事情不安,上將軍不會介懷的。”

劉義點了點頭,五郎又道:“侯爺可就此和平陽侯一道東進,護衛兩位侯爺的人都是我們南軍的精銳猛士,絕不會有什么差池,剩下的事情交給我們處理便是,請放心吧。”

劉義滿臉愧色地看了二人一眼,躬身施禮道:“請二位將軍向上將軍轉告劉義的歉意之情,并告誡他小心劉興居的毒計,他對上將軍的嫉恨遠超諸位之想象,只要他還有一口氣在就絕不會罷手的,切記切記。”

上將軍府邸內,東方靖玄正和眾心腹議事,聽完五郎和鄧毅的話,東方靖玄交代鄧毅妥善處理劉義的事情,言罷他滿臉心事地站起身來踱步到窗前,只是呆呆地看著晴空萬里的天際,一言不發…

梁玉健走到他的身側,低聲道:“主公,屬下探知府邸周遭有很多不明身份的人不分日夜地密切監視著我們的動向,此舉讓人深為焦慮,如今劉義已去,但仍有很多人對我們虎視眈眈…”

田光怒發沖冠,暴喝道:“劉氏這幫宵小之輩,整天就知道算計我們,他們似乎忘了若不是主公和我等浴血拼殺,他劉家的天下早就成了別人的囊中之物了,真是忘恩負義,令人不齒,呸!”

王浚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正是因為主公的聲名太顯赫,而又和劉襄兄弟不睦,所以他們才會如此緊張,想盡一切辦法要致我們于死地。”

見田光不解地看著他,田熙開口接言道:“光弟太糊涂了,眼下在奪嫡之爭中支持劉襄兄弟的人大多為宗室勛舊,他們從上郡事變到諸呂造亂都是劉襄兄弟的馬前卒,甘心為他們的爪牙,曾經多次加害過主公,如今他們沒能扳倒主公,反而讓主公又立下擎天之功,若是新皇登基讓主公再主掌朝政的話,他們的結局可想而知…”

梁玉健點頭道:“熙兄所言極是,這等卑劣小人,一生追名逐利,雖是素知主公仁義之名,卻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仍舊對主公不放心,編造各種流言來中傷我們,必欲置主公于死地而后快,一來報了多年來的屢屢挫敗的‘宿仇’,二來還可一勞永逸,再無后顧之憂…”

眾人聞言都一臉憤恨地議論起來,卻見東方靖玄慢慢轉過身來,滿臉淺笑地盯著眾人道:“諸位兄臺無需為此事動怒,功名利祿于我東方靖玄本就沒多大的吸引力,我只盼恒弟早日正位,那我們便可早日離開長安了…”

尹瞿和曲毅對視一眼,神色很是不安,稍時尹瞿小聲道:“主公,我剛剛得到消息,代王王舅薄昭兩日前秘密到達了長安,拜會了丞相和太尉等人,卻是…卻是…”

眾人都是驚得臉色煞白,代王劉恒即便對長安形勢不明了也應該先來問他的兄長東方靖玄才是,況且東方靖玄十數日前還給他傳了書信要劉恒守靜持重,等待長安的好消息。而此時劉恒既派遣自己的娘舅薄昭到長安來,卻對他不管不問,莫不是劉恒對東方靖玄不信任麼?

東方靖玄的笑容早已僵住了,他此刻臉色鐵青,神色極為凝重,甚至舉著熱茶的右手都在微微發抖,坐下諸人誰不知道東方靖玄和劉恒深厚的兄弟情誼,誰不知道東方靖玄這么多年來浴血拼殺的原因有一大半原因是為了給劉恒鋪平道路,而大功將成東方靖玄卻被最為信任的兄弟懷疑了,這事換做是誰都會想不通的…

梁玉健是和他幼年結識,十數年患難之交的人了,他從來不曾見過平時堅毅如鐵、殺伐果決的主公會有如此慌張和不安的神色,即使是在上郡被劉興居數千大軍圍困孤山之上時梁玉健也不曾見過他這樣,他的心一揪,幾乎墮下淚來,正欲上前安慰東方靖玄時,東方靖玄一個趔趄便摔倒在地上,眾人吃了一驚,七手八腳的上前攙扶住他,性格急躁地田光幾乎都哭出了聲來,東方靖玄臉色煞白,剛想勸慰諸人,卻見阿圖羅不知何時到了屋內,他跪在東方靖玄的身前,流著眼淚哭泣道:“父親,你這是怎么了啊?父親…”

東方靖玄愛憐地撫著阿圖羅的小臉,搖頭道:“書彥別哭,我只是摔了一跤而已,沒什么…”

次日,東方靖玄上奏朝廷,告假免朝,在府中靜養,不幾日傳來消息,代王大駕已至戲城,不日便可抵達長安,但東方靖玄仍是臥榻不起,身體虛弱,急的準備郊迎大禮的奉常、少府等九卿連往府內奔波了數次,甚至陳平、周勃和任敖的朝廷三公也親往探視,因見他情況全無好轉,無奈之下只好準他在府中靜養…

終于,代王劉恒在未央宮中接受眾卿諸王侯朝賀,正式登基為帝,劉恒首先封賜剿滅諸呂有功之臣,以周勃為右丞相,陳平為左丞相,灌嬰為太尉,任敖做御史大夫,組成新的朝廷中樞。

劉氏諸王那邊除了保留舊有的諸侯王之外,劉恒又立了一批新的諸侯王。同年十二月,立原趙幽王劉友之子劉遂為趙王;徙封原瑯邪王劉澤為燕王。后來,又立劉遂之弟劉強為河間王;以朱虛侯劉章為城陽王;東牟侯劉興居為濟北王。

這晚,東方靖玄精神看起來好多了,他獨自一人在府中的涼亭前踱步,不一時雜亂的腳步聲響起,梁玉健、尹瞿等人魚貫而入,到了近前。

梁玉健劈頭蓋臉地說道:“主公,今天朝會上陛下整肅京城諸軍,拜宋昌為衛將軍,鎮撫南北軍,張武為郎中令,巡查保衛宮中,我等和夏侯忠等人全部被罷奪軍職,就在剛才少帝劉弘和他的三個弟弟全部被誅殺,陛下還頒布詔令,大赦天下。”

東方靖玄眼瞼微微一顫,隨即便神色如常,輕咳了幾聲給幾個心腹沏上熱茶,緩了口氣又道:“你們所說之事我已有耳聞,而且陛下也已經罷奪了我的上將軍職位,只給我增加了兩千戶食邑,留個口頭太傅職位而已,就連夏侯忠、段志玄、李克明等昔日舊部也被奪了官位,是吧?!”

尹瞿和梁玉健對視一眼,點了點頭,曲毅道:“陛下已經忘了舊情,不僅不追究劉興居的造亂之罪,還加封為王爵,而對我們卻如此薄情,似是要趕盡殺絕,主公手中如今只有數百親衛而已,若是陛下下旨絞殺我們,我等絕無生還機會。”

東方靖玄放下手中的熱茶,小聲道:“不瞞諸位,我已見過陛下了,而現在陛下所做的一切都是我請求他所為的。”

“什么?”、“主公這十數天一直靜臥榻上,如何與陛下相見的?”

東方靖玄淡淡一笑道:“數日前,和薄昭一道前來長安的宋昌夜探了我們府邸,和我商談了許久,天亮之際我和他一道去了城東,拜見了陛下并向陛下稟明了朝中的一切,還為陛下獻上了計策。”

眾人心下稍安,田光一臉懊惱道:“宋昌如何潛入進來的?我真是該死,一點反應都沒有。”

東方靖玄擺擺手道:“光兄不必懊惱,那幾日你和熙兄日夜守護我,著實是累著了,而我和宋昌是在舊府邸相見的,所以你們都不知曉罷了…”

尹瞿問道:“主公到底有什么打算呢?”

梁玉健道:“主公有意讓陛下打壓我們,莫非是想給那些人造成我們失愛于陛下的假象,好讓他們放松警惕,早日離開長安?!”

東方靖玄點了點頭,隨即眉頭一皺,又道:“陛下如今可以信任的人沒有多少,但是你們跟我的時間太久了,留在長安只會給自己帶來麻煩,所以我才請求陛下將你們罷奪軍職,以防不測。”

王浚道:“主公的想法很不錯,既是‘失愛’于陛下,我們何不再進一步呢?”

東方靖玄知道他素來足智多謀,欣喜道:“計將安出?”

幾日后東方靖玄終于是身體“康復”,終于可以上朝了。他雖無實權,卻身份尊崇,可為“帝師”。

皇帝劉恒在朝政上事情多會問計于他,但東方靖玄似是對政事一竅不通,提的建議多是無用或是多此一舉之法,經常被人駁的啞口無言,皇帝對他的態度也漸漸冷淡下來。

時光飛逝,轉眼已過了幾個月,到了春狩之時,東方靖玄伴著龍駕到上林苑圍獵,他箭無虛發,大大出了風頭,似乎又重新找回了往日統帥千軍萬馬的輝煌時刻,三軍眾將也是對他青睞有加,山呼萬歲,東方靖玄喜不自勝,與眾將諸侯把盞言歡,歡度數日…

而他卻沒注意到在自己光彩奪目的剎那,竟然蓋過了皇帝劉恒的風頭,獨自接受六軍將士的歡呼,功臣恃功傲上,不守臣道,這是任何帝王都不愿意接受的事情…

果然不過幾日,皇帝劉恒發下詔旨以東方靖玄勞苦功高,連年征伐而身乏體弱為由罷免了他的太傅之職,東方靖玄上奏告罪,要求回歸封國靜養。

沒想到更大的波瀾轉瞬即至,很快御史大夫任敖和數位漢室宗親聯名上奏彈劾東方靖玄恃寵生嬌,目無君上,要求皇帝下令廷尉進行審訊,有的人甚至翻出了當年的舊賬,說他甘為呂氏鷹犬,曾經加害劉氏宗族,還有人說他窩藏呂氏余孽,意圖謀反,鋪天蓋地的奏疏直沖未央宮而來,而皇帝劉恒卻是數日內毫無動作,連陳平、周勃和灌嬰三人都緘口不言,對此事置若罔聞…

出乎眾人所料的是皇帝劉恒突然在未央宮深夜召見了滎陽侯東方靖玄、還有當年參與流云宮平亂的眾位皇族,其中自然包括舊傷新愈的劉章和劉興居…

經過一夜的問訊,第二日皇帝頒下詔令,滎陽侯東方靖玄削去滎陽、成皋兩處封地,遷為江陽侯,以巴郡江陽城為封地,即日起前往就藩。劉興居以除逆為名濫殺無辜,殃及宗室,故嚴令劉興居坐守藩國,非詔令不得出國,劉章則是無賞無罰,只是不痛不癢地被斥責了一番而已。

侯府內,東方靖玄看著三位收拾行裝的嬌妻,一眼期望的道:“夢寐以求的日子終于快要到了,太好了。”

已經有了數月身孕的卓瑪伊娜摸了摸微微隆起的小腹,笑著道:“夫君,我們的孩兒好像也感覺到了,剛才他動了一下子…”

呂姝兒、劉心妍、烏云珠和小玉等人聞言高興地圍著她嘰嘰喳喳聊了起來,東方靖玄抱著已經兩歲多的愛女陳靜儀逗樂時,梁玉健走到近前,低聲耳語幾句,東方靖玄一怔,轉過頭時,卻見一身勁裝的張武護著一人已到了門外。

東方靖玄渾身一顫,將愛女遞給呂姝兒,邁著大步便到了張武跟前,口中高呼著剛準備跪拜,那人卻早已扶住了他,眾人這才看清楚隨同張武來的人不是別人正是漢朝的皇帝—曾經的代王劉恒。

“呼啦”一下寢間周遭數人全都跪了下去,劉恒臉上洋溢著真摯的笑容,擺了擺手道:“我只是來和兄長和嫂夫人們道別,諸位不必理會我,各忙各的便是。”

東方靖玄一揮手道:“郎中令只身深夜來訪和我交割南軍軍務,并無他人跟隨,明白麼?”

眾人會意地四散而開,東方靖玄和劉恒到了內間之中,和呂姝兒三女見過禮后,劉恒又給東方靖玄深鞠一躬,東方靖玄剛要說話,劉恒抬起頭來,歉聲道:“這幾日讓兄長受苦了,小弟很不安。”

東方靖玄笑著微微搖了搖頭,劉恒和他執手共坐一榻,又道:“這世上之人除了父皇和母后,我最信任的人便是兄長了,我如今的一切也都拜你所賜,本想和你一起開創大漢盛世,立下不世功業,沒想到卻無緣無故讓兄長背上這么多的罵名,毀了你半世聲名,劉恒真是無地自容。”

東方靖玄擺了擺手道:“是我借你之手完成自己的心愿,至于名利那些身外之物都不重要,所以我得謝謝你。我沒猜錯的話,姨母這幾日畢竟也是給了你很大壓力,你也受委屈了,恒弟。”

劉恒眼睛一紅,差點流出淚來,強忍著說道:“看到兄長現在夙愿得償,和眾位嫂夫人、侄兒們如此的和樂美滿,我劉恒就算再受什么委屈都是值得的,母親她也沒什么大事,就是很掛記你,把我罵了個狗血噴頭,明日她會到離宮去靜養,兄長記著臨走時要去探望她。”

東方靖玄點了點頭,又聽劉恒道:“剛才的軍報,匈奴人在北疆蠢蠢而動,意欲寇邊,這幾日我會召開朝會議政,到時候兄長只需要上一封奏疏,我會暗中吩咐宋昌派心腹護送你到封地去的,你放心。”

東方靖玄知道此事他為了掩人耳目想出來的計策,感動地點了點頭,兄弟兩又聊了半天,直到夜色很晚,劉恒才離開…

次日,東方靖玄拜訪了陳平和周勃、灌嬰還有劉章、夏侯忠等人,趁夜便帶著親眷悄悄地向南而去了…

江陽城地處南疆,是煙瘴之地,又緊鄰南荒蠻族,時常遭遇侵擾,但民貧兵弱,無以相抗,東方靖玄多番請求朝廷調撥錢糧、軍旅,皇帝劉恒都只是下詔令從臨近諸郡撥了些糧餉,聊以寬慰其心,卻以北疆強鄰窺伺為由,拒絕調派大軍南征。東方靖玄早已和冒頓有言在先,他不相信冒頓那樣的人會出爾反爾,憤怒不已之時本欲親往京城面圣,卻先一步接到周亞夫等往日親信的書簡,原來朝中親劉勢力又在大興冤獄,以清繳呂氏余黨為名排除異己,京城之中人人自危,哪有人會顧得上遙遠的南疆之上的小民…東方靖玄無奈地只好作罷,緊閉四門,加緊防御…

數月后,大漢南疆大旱,蠻族乘機大舉劫掠江陽城周遭,巴郡蠻荒之地,朝廷駐軍只有五千余人,前些日子還被征調北上作為預備軍,以防備匈奴人南下入侵。

江陽侯東方靖玄不忍百姓受難,僅率親兵一千人前往抵御,被困在巴蜀大山之中數日之久,最后是卸任宗正歸藩的楚王劉郢客情急之下派了王太子劉戊,以游獵迷路為由,在長沙王的配合下率重兵救出了被圍困的東方靖玄諸人,其中自然包含對東方靖玄生死相依的劉心妍,是時劉心妍也有了身孕,卻還是瞞著他悄悄地跟著東方靖玄諸人到了戰場,而戀子心切的呂姝兒則服侍著已快臨產的卓瑪伊娜坐鎮城中,等到東方靖玄回到城中之時,和他一起出生入死、又忠心耿耿地跟到南疆的心腹戰死了兩百人之眾,東方靖玄痛的心在滴著血…

很快,朝廷又頒下詔書,斥責東方靖玄擅自出兵,制造摩擦,擾亂南疆政局,還同時強令東方靖玄的親信諸人立刻北歸京城,面見皇帝,以免“陷得太深、不可收拾”,看到詔旨東方靖玄臉色煞白的令人害怕,半晌都沒說一句話,他雙手按住早已暴跳如雷的田熙、田光兄弟,摸著他們身上的累累疤痕,淚如雨下,口中不住的念叨著“你們受苦了,是我害了你們,害了你們…”

廳中的氣氛低沉的異常,東方靖玄環視四周,口中忍不住吟起來那首剛剛學會的楚地民謠,曲調哀怨而悠長,廳中諸多生平鐵骨錚錚的漢子聞聽之后都忍不住掉下淚來,一曲吟罷,東方靖玄一拳將身前的案幾擊的粉碎,哀嚎道:“十年奮戰成泡影,一身征血為誰忙…”

突然,他身子一仰,猛地噴出一口鮮血,然后頹然地倒在了地上,稍時屋中呆若木雞的眾人才手腳慌亂地圍了上去,頓時廳中大亂,各種呼喊聲不絕于耳,“主公,你怎么啦?”、“大哥,嗚嗚…”、“夫君,夫君,你醒醒啊…”、“父親,你起來啊,起來啊,二娘生了個弟弟,你起來看看他啊…”

不知過了多久,東方靖玄迷迷糊糊之中聽到了諸人的談話,說話的卻是王浚和梁玉健,從二人的對話之中,東方靖玄知道原來皇帝劉恒是有意借著這次的南蠻入侵之事徹底的“解放”東方靖玄,將他在軍中的心腹支走,削弱他的影響力,可以給某些勢力小人釋放一個極強的信號—那就是東方靖玄失愛于皇帝,已經不足為懼了。這樣的話東方靖玄可以逐漸的淡出大家的視線,不會再遇到新的麻煩,劉恒此舉雖說有卸磨殺驢之嫌,卻也算是菩薩心腸了。

數日后,東方靖玄終于可以下榻了,五郎攙扶著他在溫暖的午后曬著太陽,不一時,王浚、梁玉健、田氏兄弟等人聯袂走了過來,看見東方靖玄形容憔悴,幾個鐵骨錚錚的心腹大將都眼圈一紅,田熙哽咽道:“主公,你要多保重啊…”

東方靖玄拍了拍他的肩膀,蒼白的臉上勉強擠出一絲微笑,梁玉健見眾人都一副義憤填膺的模樣,忙岔開話題道:“主公,幾位少主此刻正和老主公在一起,老主公正在給他們起名字,主公是否前去?!”

東方靖玄略一擺手,說道:“我剛從那邊過來,在屋內太久了,氣悶的很,出來透透氣…”

眾人一時無話,東方靖玄看了一眼一側沉吟不語的王浚,又道:“王兄,這些天朝廷有什么消息?”

王浚眼眉一挑,和梁玉健對視一眼,緩緩說道:“楚國和長沙國派人送來了不少糧食谷物,夠附近的百姓用度數月之久了,曲兄和荀兄正在造冊登記,妥善分配,江陽的城墻也加固過了,足以抵御蠻夷的入侵,主公可放心了…”

東方靖玄點了點頭,又道:“還有什么消息?”

王浚神色疑慮,說道:“從楚王使者那邊得來的消息說,朝廷最近有意淡化數年前的漢匈大戰,銷毀了官方記載,還嚴令不許民間任何人傳播此事,陛下又派了使者前去和冒頓商談議之事,送去了大量的錢帛、美女…”

王浚知道這些話的分量,很明顯和東方靖玄情同手足的劉恒正在一步步地抹去東方靖玄在朝中的所有印記和所有功勞,這對他來說太殘酷了,王浚擔心大病初愈的東方靖玄能不能承受住如此的打擊,因此說話時一直在有意地注視著東方靖玄的表情,卻驚異地發現東方靖玄的臉上沒有起一絲波瀾,眼神之中也沒有憤恨和憂郁,甚至聽完之后嘴角還露出一絲會心的笑意…

田氏兄弟和梁玉健等人又驚又怒,剛要說話,東方靖玄擺手道:“別擔心,我沒事,陛下做的很對,我很欣慰…”

王浚略一怔,也道:“主公氣量如海,如此我等便放下心了,但愿陛下能善始善終,做一個好皇帝。”

因見梁玉健諸人聽得云里霧里,便解釋道:“大漢新立,百廢待興,大亂之后也需大治,因此要打消主戰派復仇匈奴的念頭,而主公是這一切的開端和終結,唯有淡化這一切才可以真正的讓朝廷安靜下來,繼續讓百姓休養生息,恢復生產…”

梁玉健會意地點頭道:“陛下此舉也算是忍辱負重了,正因為他和主公心意相通,才敢如此行事果決…只是對主公而言,略顯不公平罷了,但主公胸懷天下,自然不會為名所累,因此才恢復的這么神速…”

東方靖玄自失的一笑,說道:“我終究是凡夫俗子,就這種失落感和憤恨之心差點要了我的命,看來要放空一切真的沒那么簡單啊…”

眾人說話間,東方靖玄的幾位嬌妻還有眾位心腹的妻妾也帶著自己的兒女來到了東方靖玄跟前,剎那間暖暖地親情溫暖沖淡了略顯哀傷的氛圍,東方靖玄不禁地沉醉其中,剎那間他心里已經有了新的想法了,他要一勞永逸徹底地告別這種令他厭煩的生活…

劉恒登基稱帝的第二年正旦,諸侯紛紛前來朝賀,人流絡繹不絕地趕往未央宮,觥籌交錯間,皇帝劉恒察覺到江陽侯東方靖玄缺席,不滿地向三公詢問緣由,太尉灌嬰神色復雜地遞上東方靖玄的奏章,原來江陽侯東方靖玄去歲南下御寇之時,中了蠻族的毒箭,箭創潰爛,已是深入膏肓之中,金石無用,命在須臾之間了…

皇帝劉恒眼中閃過一絲詭異的笑容,隨即冷冷地道:“既是如此,那便有勞三公替朕盡些人事,賞賜些財貨,然后替他擬定一個謚號吧。”

右丞相周勃被皇帝的冷漠驚得說不出話來,他憤憤不平道:“江陽侯在孝惠帝、高后主政之時有大功于國家,雖然有罪過,卻難以抹去其昔日的功勛,既是病重,陛下應當下詔讓醫倌盡力救治,并派遣公卿宗室前往慰問才是,怎能人還活著就想著擬定謚號啊,如此做派定會寒了六軍將士的心的…”

左丞相陳平、御史大夫任敖、奉常叔孫瑜等人聞言紛紛向皇帝進言,劉恒“無奈”之下只好勉強同意下詔宮中的醫倌前往救治,可惜醫倌走到半道便傳來噩耗,江陽侯東方靖玄箭創復發,傷重不治,在江陽侯府之中過世…皇帝劉恒念其往日勛勞,賜其歸姓為陳,謚曰“忠”,并追封為烈侯,朝中有人彈冠相慶,有人哀傷不已,世間百態,不必詳表…

又過了匆匆數月,皇帝劉恒收到消息,江陽城突然遭到蠻族突襲,城中居民多數中了蠱毒,死傷遍野,數十里之外惡臭熏天,不可近前,附近的幾個縣都人人惶惶,直到朝廷派遣宋昌率大軍征絞殺,才有人陸陸續續地來到江陽城,這座南疆重鎮才漸漸的恢復了往日的生機,潮起潮落,風起云涌,已經很少有人記起城南小山下那座不起眼的墓冢之中安眠的那個人曾經是個足以撬動天下的偉男子,這就是生活,任你再勇猛強橫也抵不過歲月的變遷,千百年后一切都只是人們嘴中的笑談罷了,什么英雄、什么雄才,都早已湮沒、消失在茫茫的原野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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