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知道紅鯉亭在哪里。

而且小白描述的這個人，夏小至也一點印象都沒有，根本就沒見過。

不過這人挾持了老周，還約定在紅鯉亭見面，似乎是沖自己來的。

為了老周的生命安危，夏小至沒有不去赴約的道理。

將小白安撫好之后，他就提劍出了門。

好在現下的時間還不是太晚，街上還有不少的行人。

夏小至一路詢問，順著路人的指引，才終于找到了這個地方。

這里緊挨著城東水閘，是泯河匯入洛川之前，迂曲形成的一片小湖泊。

紅鯉亭就建在湖上，因水下常年聚集著一大群紅背鯉魚而得名，也算得上是晉安獨特的一個景點。

白天游人很多，但晚上就基本沒什么人了。

平靜的水面倒映著月色，岸邊楊柳依依，乘著晚風。

夏小至沿著回廊，走向湖心深處，腳印落在木制的層板上，發出細微的“空空”聲。

一道模糊糊的身形從陰影處浮現出來，明顯已經等候多時了。

在昏暗的光線下，夏小至還是看清了這人的樣貌，竟然是逃逸的伏榮望。

只是不知道為何才一天不見，他就變成了這副模樣。空洞的左眼眶里面冒著濃稠的黑霧，臉上青筋突兀，看起來相當猙獰。

“是你？”

“不錯，是我。”

“老周呢？他人在哪里？”

“師父，我在這兒……”周績溪哽咽的聲音從頭頂傳過來，充滿了屈辱。

夏小至循著方向看過去，發現他鼻青臉腫的，被五花大綁倒吊在橫梁上。

“你沒事吧？”

“沒……沒什么事，就是挨了頓揍。師父你要小心，這渾球入魔了。”周績溪提醒道。

“沒想到，你還真的敢一個人來。”

伏榮望披散著灰白的長發，背負雙手，自信地挺直了胸膛。

“我為什么不敢來？”

“來了就得死。”

“你不咳嗽了？”

伏榮望聞言，譏誚地笑了笑：“在臨死之前，你想聽聽我的故事嗎？”

“我對你的心路歷程并不感興趣。”夏小至搖頭，同時握住了劍柄。

“連多活一會兒都不愿意，就這么著急去死嗎？”

伏榮望仰頭嘆了口氣，頗有些寂寞如雪的味道。

“在徹底墜入魔道之前，我真的很想找個人傾訴一下。你若是認真聽完，我可以放過這個老頭，只殺掉你一個。”

夏小至思忖片刻，還是決定耐心聽一聽，說不定會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要是有的選，我又何嘗不想一直做個好人。在鎮安司十多年，我兢兢業業，誅除邪祟，保一方太平，救過的人不知凡幾。你說，我算不算是個好人？啊？！”

伏榮望自嘲地一笑，神情變得癲狂起來。

“但兩年前，我居然身患絕癥，沒多少日子了。惡疾纏身，有時候連正常的呼吸都做不到。天底下那么多惡徒都沒有遭受過的報應，卻降臨在了我的頭上，這它嗎的公平嗎？！”

“所以，你為了活命就拋棄良知，勾結妖魔，殘害同僚？”

夏小至聽后，沒對他抱有任何的同情。只有阮仲驊才有資格諒解他的惡行，而自己倒是可以送他去見阮仲驊。

“不要站在道德制高點上俯視我！螻蟻尚且偷生，這何錯之有？我只是想活下去而已，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他面目猙獰，近乎咆哮。

“你接下來就會體會到那種絕望，明知自己死期將至，卻又無能為力的絕望！你屢次壞我大事，我一定不會讓你干脆利落地就死掉！我要慢慢地折磨你……”

夏小至輕輕搖頭，看來這個人已經徹底泯滅人性，無可救藥了。

他繼續平靜地問道：“那千眼老魔到底藏在哪里，你又是怎么勾結上它的？”

“這不重要。”

“臨死之前，你能不能滿足一下我的好奇心？”

伏榮望捏緊了拳頭，周身騰起黑色的魔焰：“抱歉，我已經說的夠多了，謝謝你的聆聽，現在請你上路吧！”

“來吧，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夏小至抽劍出鞘，劍刃反射著月光，迸射出冷冽的殺意。

“你殺得了白骨先生，確實很厲害。但我也早已今非昔比！因為強大的主上治好了我的頑疾，并賜予了我無上的力量！”

感受著磅礴的力量在體內流轉不息，伏榮望毫不畏懼，臉上浮現出志得意滿的笑容。

但隨著一道弧光亮起，伏榮望的笑容瞬間僵在了臉上。

他再次感受到了死亡的脅迫，電光火石之間，立時變成了一只渡鴉沖天而起。

劍光險之又險地從身旁掠過，削下幾支黑色的翎羽，伏榮望頭也不敢回地逃進了夜幕深處。

夏小至收回長劍，神情變得有些懊喪，這還是自己第一次失手。

因為他方才看見對面不遠處，有一排亮著燈的房舍，所以沒敢太用力。

只是萬萬沒想到，居然讓這家伙給逃掉了。

這也讓他充分地認識到了自己的短板。

自己的實力應該算是很強了，手底下還從來沒有過一合之敵。

但純粹的蠻力，在某些場合還是行不通，自己要盡快學一些技巧才行。

比如說剛剛，要是會那種點穴的功夫的話，那伏榮望就絕對沒有逃跑的可能。

而且以后打架，也不可能總是這樣一劍下去。

如果對手是邪祟，那還沒什么心理負擔；但要是跟人鬧矛盾的話，招式還是要盡量溫和一點……

夏小至將老周從房梁上救下來，替他解開了繩索。

看著他鼻青臉腫的樣子，倒是有些擔心：“老周啊，你沒什么事吧？”

“師父，我沒事。你能冒著危險趕來救我，真是太令人感動了！”

“廢話，我是你師父。既然沒事，那就早點回去休息。”

“誒，好嘞。嘿嘿……”

師徒二人一前一后，往家中走去。

“老周哇，問你個問題。”

“師父您請講。”

“有沒有什么能夠制伏住對手，傷害性又不大的招數？”

“有很多哇，像什么縛身咒，消靈符，鎖精環，困仙索……”

夏小至聽后想了想，畫符念咒使用起來似乎都不太方便，又繼續問道：“有沒有那種點穴的功法，輕輕一戳就可以讓別人渾身酥麻，任憑擺布？”

“師父，您說的這個點穴，它正經嗎？”

“嗯？”

“嘿嘿，師父，您要是執意跟我聊這個，老周我可就來精神了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