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二、 兒科溫陽學派的源流與現代臨證應用

溫陽學派是中醫兒科學術發展史上重要的學術流派,肇始于南宋陳文中,發揚于徐小圃、江育仁,余師承江育仁教授,多年來臨床應用溫振心陽、溫運脾陽、溫壯腎陽、溫通衛陽諸法于兒科多種病證,取得滿意的效果。

(一) 兒科溫陽學派的創立

兒科溫陽學派起源于南宋陳文中。陳氏撰《小兒病源方論》四卷(1241年)、《小兒痘疹方論》一卷(1253年),力倡固養小兒元陽,以擅用溫補扶正治療見長。明代劉鳳在《幼幼新書·序》中說:“宋以來吳之專家者,曰陳曰錢二氏,陳以熱、錢以涼,故有火與水喻者。”可見兒科溫、涼兩大學派始于宋,陳文中與錢乙齊名,他們的學術觀點對兒科學的形成和發展有著深刻的影響。陳氏的溫陽學術思想主要體現于以下方面。
1. 強調臟腑嬌嫩,立論元陽為本
我國現存第一部兒科專著《顱囟經》提出:“凡孩子三歲以下,呼為純陽,元氣未散。”宋·錢乙《小兒藥證直訣》祛邪擅用苦寒攻克,扶元惟重滋腎益陰;董汲私淑錢氏,為小兒瘡疹立涼瀉解毒諸方。陳氏不拘于前輩醫家所論,經數代體驗,提出了“元陽為本,亟當固養”的學術觀點。
陳氏強調小兒體質特點為臟腑嬌嫩,病理上易見陽氣不足的證候。他說:“夫小兒臟腑嬌嫩,皮骨軟弱,血氣未平,精神未定,言語未正,經絡如絲,脈息如毫。”(《小兒病源方論·驚風》)又說:“小兒一周之內,皮毛、肌肉、筋骨、髓腦、五臟六腑、榮衛氣血皆未堅固,譬如草木茸芽之狀,未經寒暑,嬌嫩軟弱。”(《小兒病源方論·養子真訣》)認為小兒臟腑嬌嫩,發育尚未完善,年齡愈是幼小則愈加不足。因此,應當注重調護攝養,使其元氣充盛,方能迅速長養。
《素問·生氣通天論》云:“陽氣者,若天與日,失其所則折壽而不彰。”指出了陽氣在人身的重要地位。小兒處于生長發育時期,更賴陽氣之溫煦。陳氏提出:“蓋真氣者,元陽也。”“無病者在乎攝養如法,調護正氣”,有病時更應重視“溫養正氣”、“固養元陽”。陳氏注重五臟之氣,對脾腎陽氣尤加刻意固護。
陳氏分析小兒陽氣之不足,有先天、后天的各種原因。元陽受于先天,稟賦命門火衰,自然臟腑虛寒。胎稟不足,責之孕婦飲食不調,取冷過度;不勞力,不活動,致兒如“陰地中草木,少有堅實者。”(《小兒病源方論·養子真訣》)出生之后,先天腎氣又賴后天脾土生化而不斷補充。乳母應注意自身調攝,勿以冷氣傷及小兒。小兒飲食“吃熱、吃軟、吃少則不病,吃冷、吃硬、吃多則生病”;養子有十法,其中包括“要背暖”、“要肚暖”、“要足暖”、“脾胃要溫”等(《小兒病源方論·養子真訣》),這些都是固護脾腎,防止陽氣受戕的具體措施。
陳氏極力反對對小兒妄施牛黃、輕粉、朱砂、黃連等寒涼傷陽損氣之品,認為“冷則敗傷真氣”(《小兒病源方論·驚風門》)。新生嬰兒下胎毒勿服輕粉、朱砂,“只宜用淡豆豉煎濃汁,與兒飲三五口,其毒自下,又能助養脾元,消化乳食。”(《小兒病源方論·養子真訣》)
2. 擅用溫補扶正,悉心固養元陽
陳氏注重小兒生理上陽氣不足和病理上易虛易寒的特點,在小兒時病和雜病的治療中,時時顧護陽氣,認為“藥性既溫則固養元陽”(《小兒病源方論·養子真訣》),以擅用溫補扶正見長。他將溫補法廣泛用于多種病證及疾病的不同階段,只要有陽氣不足見證,輒即取之,形成了鮮明的學術特色。
(1) 元陽不足,溫壯固真:正氣以元陽為根,溫補扶正首在壯其元陽。陳氏以八味地黃丸主治稟賦命門火衰、病久元氣耗損諸證。此方本出仲景,錢乙用治腎虛去附、桂而為地黃丸,陳氏復其原貌以溫元陽,一減一增,兩家觀點涇渭分明,即便對于“稟賦腎陰不足,或吐瀉久病津液虧損”者,陳氏亦宗“無陽則陰無以生”之意,應用加減八味丸,于滋陰補腎之品中伍肉桂一味,以鼓舞陽氣。
陳氏指出小兒冷證的證候特點有“面 白,糞青色,腹虛脹,嘔乳奶,眼珠青,脈微沉,足脛冷。”(《小兒病源方論·養子真訣》)包括了五臟虛寒之象,而以元陽虛衰為本。在治法上除八味地黃丸溫壯元陽之外,又有多種變法,如脾腎陽衰、腹脹足冷之二圣丸,陽氣不溫、腸滑泄瀉之肉豆蔻丸,下元虛冷、風痰氣逆之油珠膏,腎元不足、寒痰壅塞之芎蝎散等。他特別強調先后天之間的相互依存關系,重視脾腎并治,立補脾益真湯,熔溫陽、益氣、助運、滌痰、祛風于一爐,又按不同見癥隨證加減,廣泛用于多種虛寒證候的治療。
(2) 脾土虛寒,溫運消陰:脾胃居中屬土,“若脾胃全固,則津液通行,氣血流轉,使表里沖和,一身康健”,“若冷,則物不腐化,腸鳴、腹痛、嘔噦、泄瀉等疾生焉。”(《小兒病源方論·養子真訣》)陳氏倡小兒太陰不足之說,根據脾的生理特性和臨床證候特點,提出了“脾土宜溫,不可不知也。”(《小兒病源方論·養子真訣》)的治療原則,用四君子湯、五味異功散、六君子湯、補中益氣湯等溫脾益氣健運之方治療不思乳食、飲食停滯、泄瀉、嘔吐等脾胃虛弱證候。對久病脾虛及腎患兒,更于補脾之外助以溫腎,如十一、十二味異功散,均取肉桂、訶子、肉豆蔻、附子之類。揚州安通判子一案,為頭溫足冷、腹中氣響、涎潮、搐搦之慢驚風證,陳氏欲與油珠膏,府判曰:“小兒純陽,熱即生風,何敢服附子、硫黃!”文中曰:“若與朱砂、腦、麝等涼劑,斷然不救……當溫養正氣,氣盛則寒痰消,腹中不響,其搐自止。”用油珠膏八服,后以補脾益真湯而愈。(《小兒病源方論·驚風引證》)陳氏辨證功力于此可見。
(3) 熱病正衰,扶元托毒:陳氏治療小兒痘疹等時行熱病,亦以擅用溫補救急見長。他所用溫補者,俱屬邪盛正衰,病毒內陷之證,此時若不予溫托培元、扶持正氣,則無力驅邪托毒外泄。他列舉痘瘡應用溫托的指征為:不光澤,不紅活,不起發,不充滿,不結靨,不成痂,而癢塌煩躁喘渴,及宣解太過,誤食生冷,中寒泄瀉,倦怠少食,足指逆冷等證者。他喻道:“大抵遇春而生發,至夏而長成,乃陽氣熏蒸,故得生成者也”,所以“表里俱實者,其瘡易出易靨,表里俱虛者反是。”(《小兒痘疹方論·論痘疹治法》)他常用參芪內托散、木香散、異功散等方扶正托毒,書中并列舉了他以溫補托毒治愈痘瘡逆證的多宗驗案。
陳氏論痘瘡證治多言溫托,此舉頗招非議。如朱震亨評曰:“陳氏方誠一偏論……多用桂、附、丁香等燥熱藥,恐未為適中也”。(《格致余論·豆瘡陳氏方論》)其實,陳氏治痘并非限于溫托一法,他對毒在肌表者用消毒散,熱毒腫痛者用解毒湯,血熱毒盛者用犀角地黃湯,表里實熱、小大便不利用大連翹飲,上中二焦熱熾用涼膈散,俱屬清熱解毒之正治法。陳氏論痘側重溫補托里,只不過是補錢、董惟用寒涼之不足,使痘瘡治法趨于完備罷了。
(4) 權衡消長,祛邪安正:陳氏善于權衡不同證候中的邪正消長關系,靈活地應用祛邪和安正并進、溫補和涼瀉兼施的方法,來處理虛實兼夾的病證。
對于以邪盛為主的證候,他在逐邪之中不忘顧護正氣,使邪去而元氣不傷。治重癥水痘之參湯散,為發表散邪,疏泄內熱之峻劑,于解表清里諸藥中伍人參一味益氣扶正;治斑疹稠密身熱之鼠黏子湯,以清熱解毒為主,亦配以黃芪、當歸顧護氣陰。概為保元而設,用心良苦。
邪正交爭之際,他善于辨別虛實輕重,靈活地采用寒溫相伍的治法。如痘瘡壯熱,經日不止,更無他癥者,為邪正相持之征,處以柴胡麥門冬散。取柴胡、龍膽草清熱解毒,玄參、麥門冬涼營護陰,人參、甘草益氣扶元,清中寓補,邪正兼顧,方意嚴謹。
熱病后期,余燼未滅,正氣耗傷,則以扶元復陰為主,佐以清解余邪。如治積熱及痘后咽喉腫痛,口舌生瘡,齒齦宣腫之甘露飲子,便在生地、熟地、天門冬、麥冬、石斛等甘寒益陰之外加黃芩,茵陳清解。痘瘡已靨,身熱不退者,辨其證屬氣耗津劫,則用人參白術散,在扶脾益胃之中稍佐輕宣散熱之品。
陳文中創立兒科溫補學說,與涼瀉學說相得益彰,使中醫兒科學成為一門系統、完善的臨床學科,對于兒科理論和實踐體系的確立起了積極的作用。

(二) 兒科溫陽學派的傳承

1. 明清兩代醫家稚陰稚陽論生理
宋代之后,醫界流派蜂起,名家輩出。在兒科領域,以陳文中為代表的溫補學派和以錢乙、董汲為代表的涼瀉學派影響最大。清代陳復正云;“喜行溫補者,動稱乎文中;專用涼瀉者,祖述乎仲陽。”(《幼幼集成·天元賦》)陳氏元陽不足論,奠立了兒科溫補學派的理論基礎,后世醫家在此基礎上傳承,不斷充實、發展。
明代薛鎧、薛己在五臟之中尤其重視脾、腎二臟。《保嬰撮要·脾臟》為脾病立方,寒水侮土用益黃散,脾土虛寒用干姜理中湯,脾土虛弱用人參理中湯,脾肺氣虛用五味異功散加防風、升麻等。可見薛氏治脾病偏于溫補,是與陳文中溫補學說一脈相承的。萬全《片玉心書·小兒治法》說:“小兒純陽之體,陰陽不可偏傷。”可見萬氏認為純陽并非盛陽,而是小兒陰陽皆未充盛,均需慎防耗傷。張介賓強調小兒元氣無多,他說;“天之大寶,只此一丸紅日;人之大寶,只此一息真陽。孰謂陽常有余,而欲以苦寒之物伐此陽氣,欲保生者,可如是乎!”(《類經圖翼·大寶論》)
清代吳瑭在《溫病條辨·解兒難·俗傳兒科為純陽辨》中鮮明地提出:“古稱小兒純陽,此丹灶家言,謂其未曾破身耳,非盛陽之謂。小兒稚陽未充、稚陰未長者也。”認為男子16~24歲、女子14~21歲,才能“陰氣長而陽亦充”,在此之前,陰、陽都處于稚嫩不足狀態。吳氏的這一觀點已經成為兒科學術界的共識。清代陳復正認為:“夫人有生,惟此一氣,易虧難復,何可輕耗!”“斯能補救當代赤子元氣于后天,便亦培植后代赤子元氣于先天,而壽世于無疆矣。”(《幼幼集成·初生護持》)余夢塘《保赤存真》“真陰有虛,真陽豈有無虛”的觀點,也是對陳氏學術思想的繼承和發展。
2. 徐小圃、江育仁回陽救逆挽危癥
近代兒科名醫徐小圃在哲嗣患“傷寒”瀕危、束手無策之際,被好友祝味菊(人稱“祝附子”)回陽救逆挽回,自此由主清轉而主溫,處處以衛護人體陽氣為重,治好了許多重危病證,聞名遐邇,成為近代兒科溫補學派的杰出代表。徐氏認為:小兒以陽氣為本,一旦護養失宜,寒暖失調,則外易為六淫所侵,內易為飲食所傷,發病之后,容易出現種種陽氣受損之癥。陰為體,陽為用,陽氣在生理狀態下是全身動力,在病理狀態下又是抗病主力,此在兒科尤為重要。徐氏推崇陳復正“圣人則扶陽抑陰”之論,方案中常有“氣陽不足”、“氣陽式微”、“陽虛濕盛”等語,治療時則常采用溫陽扶正等治法。徐氏對于熱病傷陽之里虛寒證善用附子,應用指征為:神疲、色 、肢冷、脈軟、舌潤、小便清長、大便溏泄不化,但見一二癥,便放手應用,認為若必待少陰證悉具而后用,往往貽噬臍莫及之悔。另外,川烏散寒止痛,多用于寒證腹痛;肉桂引火歸元,常用于下元虛寒。益智仁、補骨脂、淫羊藿等均系溫腎扶陽之品,在遺尿、虛寒泄瀉、陽虛水腫等癥常常配用。龍骨、龍齒、牡蠣、磁石等,平肝潛陽,重鎮安神,屢用治虛陽上僭或肝風內動之暑熱癥、驚風、不寐、眩暈等。徐氏應用溫陽藥物回陽救逆,曾救治了許多時行疾病危重變證患兒,并在現代被廣泛學習應用。
江育仁教授認為:小兒處在生長發育旺盛時期,其物質基礎是陰、陽、氣、血。生者賴陽以生,長者依陰而長,陰陽兩者相輔相成。《靈樞·逆順肥瘦》中提到小兒的生理特點是“肉脆、血少、氣弱”,氣屬陽,血屬陰,氣弱即稚陽、血少即稚陰,故小兒五臟六腑的形和氣都相對不足,所以又稱為“稚陰稚陽”,而非“陽常有余”的盛陽之體。小兒患病后往往出現“易寒易熱,易虛易實”的病理變化。特別是某些重癥病例,如急驚風、暑溫等,在高熱、抽搐風火相煽的實熱閉證同時,可因正不敵邪而突然出現面色 白、肢厥汗冷等陽氣外脫之虛脫證。他為了探討小兒疾病過程中出現陽氣暴脫之規律,曾對300例住院病例作了調查分析,其中屬于搶救的61例重危病兒,在治療上運用參附為主回陽救逆的36例,用生脈散加附子、龍骨、牡蠣氣陰并治的12例,單純用清熱養陰、苦寒解毒的13例。說明溫陽法的臨床運用并不少見,尤其肺炎、腸炎、菌痢等,發病初期均屬熱證,在病程中并發心力衰竭、循環衰竭、休克先兆,可突然出現面色灰滯或蒼白,神情淡漠,肢端不溫,脈息細數無力等陽氣不足證,屬于溫病中的壞證和變證,如果拘泥于溫病不能使用溫藥戒律,則必坐視其虛脫待斃。

(三) 溫陽學說的現代臨床應用

兒科溫陽學說源遠流長,代有發揮。但是,兒科臨床的常見病種從古至今有很大的變化,怎樣繼承發揚溫陽學派的學術精粹,用于當今兒科臨床,是一個值得深入研究的課題。現僅就個人臨床應用體會,介紹于下。
1. 溫振心陽
吳瑭嘗謂:“傷寒一書,始終以救陽氣為主。”(《溫病條辨·雜說》)提出在外感疾病中要慎防陽氣虛衰。其中在兒科,尤以肺炎喘嗽等急性熱病中出現心陽虛衰較為常見。正如前賢所論,但凡溫熱病中之心陽虛衰變證,決不可待陽氣虛衰之證畢現方才搶救,更不可無視正邪關系,拘于熱病唯用寒藥,再予寒涼傷陽投井下石。此時唯有早施溫里回陽,方可挽回生機,然后徐圖卻邪。其中標本緩急,不可不察。
心陽虛衰常見證候表現:面色蒼白,唇指發紺,呼吸淺促、困難,四肢不溫,多汗,脅下痞塊,心悸動數,神萎淡漠,虛煩不寧,小便減少,舌質淡紫,脈疾數、細弱欲絕,指紋紫滯。本證多見于外感熱病之中正氣不支之時,常見到高熱驟降、皮疹驟退,而神情突然由煩躁不安轉為萎靡淡漠;或者慢性久病,心悸、疳證等重癥患兒,則是證情漸漸加重,由氣虛轉為陽虛,以至陰竭陽衰,而見陽亡虛脫危象。病至此時,均屬危重,亟待救治。
溫振心陽,需及早施治,一旦心陽不支端倪初現,需及時采取措施。基本方為參附湯,常用生曬參、制附片煎煮后不拘時緩緩灌服,也可用參附注射液靜脈滴注。若陽氣欲脫,當加用龍骨、牡蠣潛陽固脫;兼陰津耗竭,又當同時用挽陰之品,如生脈散,方中之參可改用西洋參,也可用生脈注射液靜脈滴注。若辨證為陰盛陽衰,又可按《傷寒論》少陰病治法,取白通湯加味,以干姜、附片、蔥白通陽消陰。
2. 溫運脾陽
小兒后天以脾胃為本,飲食入胃,游溢精氣,上輸于脾,脾氣散精,上歸于肺,這就是脾主運化的生理功能。而脾運功能的正常,則依賴于脾陽的溫煦和推動。若脾陽不振,則運化無力;若脾陽虛衰,則后天失主。而當今小兒,嗜食寒涼生冷食物者多,濫用中西苦寒藥物者眾,每每克伐脾陽,使脾升胃降功能失職,釀生諸疾。脾陽不振證候:面色萎黃無華,脘腹疼痛,喜熱喜按,食欲不振,大便稀溏,倦怠無力,手足不溫,舌質淡、苔薄白,脈沉細或細弱等。
(1) 溫運脾陽治泄瀉:《靈樞·論疾診尺》說過:“嬰兒病……大便赤瓣,飧泄,脈小者,手足寒,難已;飧泄,脈少,手足溫,泄易已。”就已指出了陽氣對于泄瀉預后的重要性。脾主運化,喜燥惡濕;濕為陰邪,脾為陰土,同氣相召,故濕邪最易困遏脾陽,導致運化失職,水濕下趨大腸而致泄瀉遷延。一般認為脾虛泄以脾氣虛弱為主,倡用參苓白術散治療。余在臨床體會,凡泄瀉遷延者,均有不同程度脾陽受損的表現,健脾溫陽較單純健脾益氣取效迅捷。若是見到病程遷延,大便次數雖然有減而仍多、便質異常,只要無發熱、便下熱臭氣穢等明顯熱象,即使暫無陽虛表現,也可適當加用溫運脾陽之品。早用補益脾陽,還可以阻止病情向脾腎陽虛證發展。溫運脾陽的基本方為理中丸,常用藥有潞黨參、炮姜、炒白術、炙甘草。陽虛證候顯著者加用煨益智仁、砂仁、肉豆蔻,必要時用制附片、炙訶子。氣虛顯著用生曬參,加茯苓、山藥、芡實;兼陰傷口渴加麥冬、生地;便質稀薄加蒼術、車前子;嬰兒大便夾不消化乳塊加炒麥芽、炒谷芽;食欲不振加雞內金、焦山楂。本證在嬰兒多見,為服藥方便,也可用配方顆粒,常囑家長每劑分為6份,分2天,1日3次沖服。
(2) 溫脾建中治胃炎:目前臨床上小兒胃炎,包括Hp相關性胃炎日漸增多。余對本病提出以寒、熱辨證,分為脾胃虛寒、胃熱氣滯、脾虛胃熱三種主要證型,以溫脾建中、清胃理氣、溫脾清胃為治療大法。其脾胃虛寒證多為胃痛日久,由實轉虛,脾陽受損,或為素體脾陽不振。癥見胃痛隱隱,喜溫喜按,空腹痛重,得食則減,時嘔清水,納少,神疲,四肢欠溫,大便溏薄,舌質淡,苔薄白,脈沉緩。治以溫脾建中,理氣止痛,常予黃芪建中湯加減:炙黃芪、川桂枝、白芍、炙甘草、制香附、吳茱萸、廣郁金、公丁香等。脾胃虛寒較甚加高良姜、益智仁、砂仁;脾虛納少加白術、茯苓、陳皮、炒谷芽、雞內金;夾有食積,便干者加檳榔、萊菔子、焦山楂、焦六神曲消食導滯;脘痛氣滯明顯加蘇梗、木香、延胡索理氣活血止痛。
(3) 溫脾化痰治癲癇:癲癇的證候表現,頻繁發作者多以風、火、痰、驚等實證為主。其痰證在平時為痰濁內蘊,可造成頭暈頭痛、惡心嘔吐、腹痛納差等癥,而大發作時則表現為痰蒙清竅,神志喪失。痰之產生,有脾虛濕濁不化、熱病灼津煉液等因素,痰濁內蘊,可造成癲癇的種種不同證候。筆者在臨床上每逢腹型癲癇,多在平肝解痙之后取溫脾化痰法,用黃芪建中湯、二陳湯加減治療,取得效驗。
3. 溫壯腎陽
腎陽即元陽,受之于先天,充盛于后天,為一身之基,小兒生長發育之本。腎陽虛證或因于先天稟賦陽氣虛弱,或由于后天疾病、藥物損傷陽氣,造成腎陽所主所司功能失常。其證候表現:生長發育落后,形寒肢冷,面色 白,久瀉或五更泄瀉,或面浮肢腫、小便不利,甚則水臌脹滿,或尿頻、遺尿,舌淡胖嫩,苔白滑,脈沉遲、無力等。溫壯腎陽常用方有金匱腎氣丸、右歸丸、保元湯等。本法在臨床有廣泛的應用,凡生長發育遲緩、水道攝約無力,以及因元陽不足、諸臟失煦之證候均需取之方能收效。
(1) 溫壯元陽治胎怯:胎怯,指初生胎稟怯弱之證。自《小兒藥證直訣》始,古代兒科醫籍對本病有不少論述,但現代關于本病的研究報道卻甚為鮮見。我們對此進行了研究探討,認為胎怯總因先天未充而患,因而初生便見形體瘦小,肌肉瘠薄,面無精光,身無血色,目無精彩,啼哭無力,吮乳口軟,毛發黃少等一系列虛弱證象。胎怯證候有五臟不足偏重之分,但總以腎脾兩虛為主,又以稟賦薄弱、陽氣未充為本。
余在臨床多以補腎溫陽充髓之補腎地黃丸(熟地黃、牛膝、鹿茸、山茱萸、山藥、牡丹皮、茯苓、澤瀉)和健脾益氣養血之調元散(山藥、人參、白術、白芍藥、白茯苓、茯神、當歸、熟地黃、黃芪、炙甘草、川芎)辨證治療胎怯。其中健脾側重補脾氣、溫脾陽,如黃芪、人參、白術、甘草、茯苓之類,補腎以益精為本,如熟地黃、枸杞子、山藥、山茱萸、菟絲子、阿膠、紫河車等,又必須溫陽以壯元氣,如肉蓯蓉、巴戟天、杜仲、淫羊藿、附片、鹿茸等。實際用藥,需取藥簡力宏之品。曾簡練其方,系統對照、治療觀察100例患兒,并經遠期隨訪,確能增強體質、增長體重,促進患兒追趕正常兒童的生長發育水平。
(2) 溫腎固脬治遺尿:遺尿多與腎和膀胱的功能失調有關,以小兒年齡漸長而陽氣未盛,腎陽虧虛、膀胱虛寒多見。其證病程長,小便清長,遺尿次頻,舌淡胖,兼有面白疲乏、肢冷自汗、大便溏薄、反復感冒等。治當溫補下元,固攝膀胱。常取五子衍宗丸加減,藥用菟絲子、覆盆子、枸杞子、附子、肉蓯蓉、巴戟天、益智仁、桑螵蛸、五味子等。
(3) 溫陽縮泉治尿頻:小兒“尿頻”,包括神經性尿頻和泌尿系感染兩類。神經性尿頻表現為日間尿次頻數,尿液檢查排除感染者。其病多屬虛證,且以脾腎陽虛為主。臨床上多反復發作,病程較長,以小便頻數、失禁,體弱神疲,面白少華,便溏溲清,手足不溫,舌淡邊有齒痕,脈沉細無力為特征。腎主水,膀胱為州都之官,脾腎陽虛而冷氣乘之,故不能制其水。治療多以溫陽縮泉法為主,常用縮泉丸加味,取益智仁、烏藥、懷山藥、茯苓、炙黃芪、黨參、補骨脂、官桂等溫補脾腎,加桑螵蛸、龍骨、牡蠣等補腎兼固澀小便。
4. 溫通衛陽
《靈樞·本臟》說:“衛氣者,所以溫分肉、充皮膚、肥腠理、司開闔者也。”指出衛氣為衛護體表的陽氣,有溫暖肌膚、司腠理開闔的作用。《素問·陰陽應象大論》又說:“陰在內,陽之守也;陽在外,陰之使也。”說的是衛陽使于外、營陰守于內,陰陽相燮才能營衛和調。因此,若是衛陽不足,則肌膚失溫,衛表失固,營衛不和,足太陽膀胱經樞機不利,產生反復呼吸道感染、汗證等證候。治以溫衛和營而調和營衛,以桂枝湯及其變方應對,用外感風傷衛、寒傷營之方轉而治療內傷衛表陽氣不足諸證,活用仲景方足矣。
(1) 溫衛和營治復感:反復呼吸道感染兒童抵御外邪無力,因而極易為風、寒、暑、濕、熱及疫邪所感,外邪自皮毛或口鼻而入,均與衛陽不足、表失固護有關。患兒常表現為惡風畏寒,汗出不溫,肌膚不暖,反復外感。必須溫其衛陽、充其衛氣、斂其營陰,使之衛護于外、營陰內守,營衛調和,才能使患兒御邪能力增強,預防和減少發病。主方取黃芪桂枝五物湯。常用桂枝鼓舞衛陽、芍藥和營斂陰,一散一收,調和營衛;生姜、大棗佐桂、芍以和營衛;炙黃芪、炙甘草益氣通陽。冬令肢寒畏冷加細辛、當歸以通經活血;肺虛氣短加黨參、茯苓以培土生金;汗出過多加煅龍骨、煅牡蠣固表斂汗;營陰耗傷加西洋參、黃精補肺益陰;鼻癢噴嚏加辛夷、五味子消風宣竅。
(2) 溫衛固表治汗證:汗為陰津所化,營陰內守,衛陽固表,則微汗潤膚;若衛陽失護,營陰失守,則不分寤寐,常自汗出,重者多汗淋漓,沾濕衣衫,即《傷寒論·辨太陽病脈證并治》所言:“病常自汗出者……以衛氣不共營氣諧和故爾。”其多汗的產生,是由于衛陽浮越,腠理空虛,脈絡不和,因而營陰外泄。治療仍以調和營衛為基本法則,即溫衛陽、斂營陰、固肌表。常用方桂枝龍骨牡蠣湯,藥用桂枝、白芍、炙甘草、煅龍骨、煅牡蠣。兼肺脾氣虛加炙黃芪、黨參、白術益氣助衛;營陰虧耗加南沙參、麥冬、黃精養陰和營;汗出過多加浮小麥、煅龜板、五味子固表斂汗。
(3) 溫陽化氣治久熱:兒科常有一些患兒發熱經久不退,經各種理化檢查無異常發現,西醫難以診斷、治療無效,轉求中醫。筆者隨江育仁教授學習期間,曾見到江老用溫衛和營治愈高熱1個月不退患兒者,體會到甘溫除熱并不僅在于補中益氣一法。長期發熱患兒中,不少雖然發熱不退,但精神尚可,汗出不溫,汗出而熱勢不減,符合衛陽不足、營陰外泄病機,則可從調和營衛、溫陽化氣證治。方取黃芪桂枝五物湯,藥用炙黃芪、桂枝、白芍、炙甘草、生姜、大棗。若病在夏季,苔膩、脘痞、納差,是夾有暑濕,加藿香、佩蘭、蒼術、薏苡仁、荷葉;倦怠乏力加黨參、白術、茯苓;口渴欲飲加西洋參、石斛、北沙參;汗多加碧桃干、浮小麥、煅牡蠣。往往能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參考文獻

[1] 汪受傳.固護元陽 溫補見長—陳文中兒科學術思想探討[J].安徽中醫學院學報,1984,3(3):19-21.
[2] 汪受傳.兒科溫陽學派的起源與現代應用[J].中醫兒科雜志,2008,4(2):10-16.
主站蜘蛛池模板: 南木林县| 南平市| 屏边| 三亚市| 体育| 中宁县| 翁源县| 建始县| 杂多县| 景德镇市| 西青区| 固始县| 饶阳县| 资阳市| 大连市| 横山县| 金华市| 那曲县| 滨海县| 出国| 五华县| 玉田县| 大丰市| 三亚市| 麻栗坡县| 宜兰市| 葵青区| 奉化市| 万盛区| 洛浦县| 香河县| 杭锦旗| 阜平县| 长治县| 汶上县| 孙吴县| 万全县| 桐城市| 彰化市| 师宗县| 定远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