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語走進去后的第一反應便是，洞里的空間竟然如此廣闊。

然而吸引住她目光的，只有遠處正前方那個用玉石所做的床榻。

床榻上空空蕩蕩，重語卻仿佛看到了曾有人躺在上面，她的腦子猶如炸開一般，之前壓下去未曾梳理的記憶瞬間如走馬燈般在她眼前晃過。

重語雙手扶頭，頓時跪倒在地。

她渾身顫抖，眼淚不受控制地流下來，斷斷續續地喚著，“師兄、師兄……”

很快，重語已是淚流滿面，泣不成聲。

這一路走來，葉白究竟為她做了多少他不想做的事。

而她竟還懷疑葉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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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要從千年前說起。

千年前，墨離尊者于自己所在的大世界空海界中飛升為仙，本是一件令門派靈水閣極為榮耀的事，卻因墨離尊者成仙后違抗天道的命令而成為浩劫。

天道對墨離尊者降下天罰，由此連累了靈水閣。

他是成仙之人，尚能抗住天罰，然而靈水閣的許多弟子就此喪生，其中不乏優秀之輩。

為使門派免受牽連，墨離尊者不得不離開靈水閣，開始在外逃亡。

天道竟也鍥而不舍地一直追殺他，墨離尊者在與天罰的對抗中受傷頗重，卻不得喘息。

就在墨離尊者以為自己終將命喪天罰之下時，他無意中穿過了空間，來到了云夢界。

與墨離尊者一起的還有他的本命法寶凌云劍。

墨離尊者醒來的地方，正是后來的凌云山，那時它還沒有名字，在西方荒野之地，無人踏足。

初時，墨離尊者以為自己到了空海界哪個未被發現的仙山上，后來漸漸恢復傷勢，才發現一直尾隨的天罰不見了，自己的修為也被壓制住，便意識到可能是到了另一個世界。

三千世界的秘密，在墨離尊者成仙那一刻，已清楚地知道了一切。

然后他拒絕了天道的要求。

他說，“飛升成仙本就是我自己修來的，憑什么成仙后非要為天道所用？”

墨離尊者從來不是一個愿意受制于人的修仙者。

即使是天道也不能讓他屈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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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離尊者來云夢界不久就遇到了凌微。

墨離尊者問起凌微此地是哪里，凌微只道這是西方之地，因距離人煙極遠，野獸出沒，便無人愿意來此，也無人知道名字。

墨離尊者看了一眼自己的凌云劍，便道，“那就叫凌云山吧。”

此時的凌微已是太靈境四十層以上，知曉對方修為境界高于自己，暗暗心驚的同時，點頭應了。

兩人互換了名號，就此別過。

墨離尊者在凌云山呆了很長一段時間，在這期間，一直守護在他身邊的凌云劍融入了藏于凌云山中的金之靈，本就有靈的凌云劍竟因此誕生了劍靈。

上穿淡綠衣衫，下著墨綠長裙的嬌俏少女跪坐在墨離尊者面前看著他，盈盈笑道，“見過尊者。”

墨離尊者看著她，問道，“你可有名字？”

“并無，還請尊者賜名。”

墨離尊者不愿多思，便道，“既是凌云劍的劍靈，便叫凌云吧。”

少女不依，“凌云劍是凌云劍，我是我，請尊者另想一個名字。”

墨離尊者稍稍挑眉，少女不懼，反而揚了揚頭。

墨離尊者便依了她，略略思索，淡聲道，“你既誕生于此，便是與此有緣。凌云山綿延千里，你亦有了自身意識。千里為重，言吾為語，從今以后，你便叫重語吧。”

“這個名字好！”少女拍手笑道，“尊者既然姓葉，那我以后就叫葉重語。”

墨離尊者的名諱，正是葉白，墨離是他的尊號。

墨離尊者也不計較，“隨你。”

葉重語就此呆在墨離尊者身邊。

巧的是，沒過多久，他們又遇到了凌微。

墨離尊者還未說話，葉重語已好奇道，“凌道長在找什么嗎？”

凌微對再次遇到墨離尊者也是嚇了一跳，又見他身邊多了一個笑靨如花的美貌少女，雖有疑惑，卻還是答道，“在下聽說此處有金之靈，故而前來尋找。”

盡管問話的少女看上去毫無修為，凌微也不敢造次。

雖然凌微明知金之靈的珍貴，面對境界如此高的前輩，他實在不敢不答。

葉重語看向墨離尊者，笑道，“這倒是巧了。”

凌微心里咯噔一下，莫非這位墨離前輩也要金之靈。

墨離尊者開口道，“金之靈已被我得了，實在抱歉。”

墨離尊者對凌微倒是印象不錯，而他自覺自己不是云夢界之人，總有一種拿了別人東西的感覺。

凌微連忙擺手，“前輩說得哪里話，天材地寶自然是有緣者得之。”

葉重語看出墨離尊者的想法，對凌微笑道，“既然你一直在尋找此物，而此物恰巧被我們得了，那尊者便幫你一件事吧。”

“按你所說，此地為西方，有金之靈。那想必東南北中四處還有其他四物，不知你想要何處的？”葉重語笑盈盈地問道。

凌微又驚又喜，“不知姑娘此話當真？”

葉重語看了墨離尊者一眼，墨離尊者頷首應道，“自然當真。”

凌微又遺憾道，“東方所出的神農杖和北方所出的天水綢均已被冷流云所得，南方的鳳凰羽被蕭青拿了，現在只有中央的土之靈還未曾發現。”

說到此處，凌微忍不住問道，“不知金之靈所化之物為何？”

墨離尊者看了葉重語一眼，拿出了自己的凌云劍，說道，“凌云劍。”

凌微見凌云劍明明是水屬性法寶，便知墨離尊者并不想說，當下也不拆穿，笑道，“原來是如此神兵利器。”

葉重語偏了偏頭，“凌道長，你給我們說說，這里是個什么地方？”

凌微眼神微微一凝，“不知姑娘問的，可是這塊大陸？”

葉重語點頭。

凌微猶豫了一下，說道，“這里是云夢大陸。莫非兩位不是云夢大陸之人？”

聽這個少女一直稱墨離為尊者，云夢大陸可從未有過這般稱呼。

“云夢大陸？”葉重語看向墨離尊者，“尊者可知道這是何處嗎？”

“想必應是云夢界。”墨離尊者又問凌微，“這里境界最高者是什么境界？”

凌微有些汗顏，“回前輩，想必就是在下等幾人所在的太靈境了。”

“太靈境？”墨離尊者打量了凌微一下，沉吟道，“元嬰后期……”

葉重語便笑道，“事不宜遲，那我們就先去中央的地方。回頭還請凌道長與我們好好說說這云夢大陸。”

凌微心下越發肯定兩人是外來之人，聽得葉重語這樣說，連忙提醒道，“中央是凡間，并無修士，還請兩位多多注意。”

葉重語點頭，“好，我們知道了。不知我們到時去何處尋你？”

空海界亦有凡人，他們并不陌生。

凌微答道，“那便在此吧，這里靈氣充裕，適合修煉。”

葉重語應了，兩人便向著東方而去。

凌微看著他們離開，隱隱感到云夢大陸將因他們的到來發生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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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離尊者和葉重語在凡間呆了幾年，才找到已化作一把傘的土之靈。

葉重語頗有興致地問道，“按凌道長的說法，木之靈叫神農杖，水之靈叫天水綢，火之靈叫鳳凰羽，這個土之靈叫什么好呢？”

懶得想名字的墨離尊者說道，“凌云傘。”

葉重語：“……”

尊者你真是打算一個名字用到頭嗎？而且凌云劍這個名字還是靈水閣的長老賜名的。

葉重語正打算抗議，卻見土之靈化作的傘開心地繞著兩人轉圈圈，看上去對凌云傘這個名字很是認可。

還未來得及反駁的葉重語：“……”

行吧，它自己開心就好。

葉重語也懶得再計較，提議去找凌微。

墨離尊者應了。

他們回凌云山找到了凌微，將凌云傘交與他，也得知了凌微想要開宗立派的想法。

凌微已有幾個弟子，又因云夢大陸的修士才出現幾百年，門派極少。凌微不甘心加入小門派，想自立一個門派，將它發展壯大。

葉重語興趣極大，說道，“既然如此，不如就將山門建在此地。你想要取個什么名字？”

凌微有些不好意思道，“先前聽前輩說自己是靈水閣墨離，我便想取名叫凌微閣。”

葉重語一聽，這不就是凌微自己的名字嘛。

墨離尊者卻點頭道，“凌云之志，在己在微。是個好名字。”

凌微更是汗顏，不好意思地笑道，“前輩謬贊。”

葉重語這時笑道，“你也別老叫他前輩了，和我一起叫尊者吧。”

“姑娘說得有理。”凌微遲疑了一下，還是問道，“不知姑娘如何稱呼？”

“我叫葉重語。”

“葉姑娘。”凌微抱手作揖。

想必凌微自己也不會想到，葉重語從此在凌微閣的歷史上，便是以葉姑娘之名與墨離尊者一起流傳下去的。

凌微閣的后輩再不知曉葉重語的名字，只知道墨離尊者身邊有一位葉姑娘。

而凌微就此在凌云山建立了凌微閣，開始和自己的弟子一起，廣收門人。

墨離尊者對這些沒興趣，見葉重語卻是興致盎然的樣子，便擔了個掛名長老的名頭，帶著葉重語去游歷云夢大陸了。

因聽凌微說南方有一座碧落城極為秀美，墨離尊者就和葉重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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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落城中最引人注目的，無疑就是中間掛著紅綢的那棵樹，當地人稱為掛紅。葉重語又來了興致，讓墨離尊者去買紅綢。

墨離尊者雖然不知這種毫無道理可言的許愿有什么用，但還是給葉重語買了。

葉重語笑意盈盈地拿著紅綢，站在樹下一筆一畫地慢慢寫，一身白衣的墨離尊者耐心地站在一旁等著她。

“寫好了！”葉重語開心地說道，揚手就要將紅綢掛到樹上。

“寫的什么？”墨離尊者問道，攔下了葉重語的動作，“給我看看。”

“不給你看。”葉重語躲開墨離尊者，笑道，“這是我的小秘密。”

墨離尊者挑眉，“你還有小秘密了？”

與葉重語在一起呆的久了，墨離尊者也習慣了她的俏皮和時不時的玩鬧，甚至有時還會被她同化。

墨離尊者伸出手，靈力纏上了葉重語藏在身后的紅綢，未等葉重語反應過來，紅綢就被抽走，落到了墨離尊者手里。

“哎，你又搶！”葉重語想搶回來，被墨離尊者輕松攔住了。

他右手擋住葉重語，左手展開紅綢看了起來。

葉重語難得有些羞惱，然而墨離尊者看完后什么都沒說，反而問道，“你要掛上去嗎？”

“啊？”葉重語一時沒反應過來，愣愣地點頭，“對啊。”

墨離尊者笑了笑，“我幫你掛上去吧。”

他一揚手，紅綢便飄到樹上掛起來，與其他紅綢混在一起，再分不出有什么區別。

墨離尊者面色如常，對葉重語說道，“我們再去別的地方走走。”

沒走多久，他們就路過了云夢榜，墨離尊者已聽人說過此物，但他們兩人走過時云夢榜都毫無反應，墨離尊者拍開天榜，一臉淡定地將它毀了。

心里有事的葉重語一愣，“你毀了天榜做什么？”

墨離尊者回道，“我不上榜可以理解，你不上榜就說不過去了。”

葉重語：“？？？”

墨離尊者沒再解釋，說要去城外看看。

葉重語一邊走一邊偷偷看他，然而仍看不出什么來，實在憋不住心里的話，不由氣惱道，“剛才那紅綢你都看到了，怎么一點反應都沒有！”

墨離尊者停下腳步，好笑地看著她，“我要有什么反應？”

葉重語白了他一眼。

墨離尊者笑道，“我以為你都知道。”

葉重語愣了愣，“知道什么？”

墨離尊者無奈地拉起她的手，說道，“阿語，我以為你知道我本來是什么樣的人，對你如此不同你該能察覺。”

“你說想與我永遠在一起，那我自然會如你所愿。”

墨離尊者笑著看向葉重語。

葉重語的臉慢慢紅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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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寫在紅綢上的字是——

葉重語想永遠與葉白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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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墨離尊者，而是他葉白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