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些年李紅還找林敏芝借過錢,林敏芝隨口問她一句什么時候還,李紅就語氣陰陽怪氣的。
林敏芝沒搭理她,她就以為林敏芝是飛上枝頭變鳳凰了,瞧不起她這個老同學,實際上李紅壓根沒考慮過還錢這事。
直到林敏芝離婚把兒子送回老家,她才松了那口氣。
現(xiàn)在李紅最討厭的就是別人說她不如林敏芝,林敏芝一個離了婚沒人要的破鞋怎么能比得上她。
有一天她送女兒陳妍秀去學校,偶遇了在學校當老師的小姐妹。
小姐妹聽說她嫁到了老籃球場那條路,就向她打聽一下林敏芝,無意間透露出林敏芝的兒子精神不太正常。
剛開始李紅還不太相信,悄悄地觀察了幾天,發(fā)現(xiàn)林敏芝他兒子和同齡人真的不一樣。
后面逮著機會逢人便說林敏芝在外面做了缺德事,報應在了兒子身上。
外婆是個生性和善的人,做不出與李紅爭辯破口大罵的行為。
大家以訛傳訛,道聽途說,不知道怎么就傳成了自閉癥是精神病。
就算大家再沒文化也知道精神病人殺人不犯法。
所以誰還敢上門來,平時都是繞著林家大門走,時不時湊在林望背后指指點點。
林望這幾天沒去學校,是因為來老籃球場這邊畫畫。
學校是知道他情況的,當初要不是他媽林敏芝說要捐錢給學校建座食堂,校長大概也不會同意他入學。
在江洲這種生活水平不高不低的地方,等到教育局有錢給學校拔款建食堂,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馬月去了。
入學的時候說好了,只要林望在學校不做出任何危險舉動,老師就睜只眼閉只眼不管他。
林望穿過半長的巷子,也不嫌棄地方臟,隨意在老籃球場邊上找個臺階坐下。
他的對面是個簡易的露天舞臺,老籃球場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該有的東西都有。
籃球架上的白板,隨處可見的簡易健身器材,一眼看去全是銹跡斑斑,被時間腐蝕老化的面無全非。
這里曾經(jīng)明明是最熱鬧的地方。
老人吃完飯會在鍵身器械上鍛煉身體,年輕的小夫妻會繞著操場聊天散步,精力充沛的小孩子也會抱著籃球打上一兩場。
可看看現(xiàn)在,荒涼枯寂,雜草叢生,落葉鋪了滿地也無人打理。
這無一不是在訴說著時間的無情,像太陽升起了又落下,像白駒過隙,卻又轉(zhuǎn)瞬即逝般平常。
林望把畫本墊在膝蓋上,手里拿著彩色鉛筆在畫畫。
放在旁邊袋子里的手機突然響起,尖銳的聲音打破了原本的寂靜無聲。
圍在林望身邊追逐打鬧的貓咪被驚嚇到跑遠,半人高的灌木叢中飛竄出幾只鳥兒。
林望沒有去管那響起來的手機,依然是若無其事,聚精會神地低頭在畫畫。
順著他手上的筆看去,一只貓在他筆下逐漸清晰起來,畫的正是在不遠處舔著爪子的黃色大橘貓。
林望放下筆,一把捉起大黃抱了起來,大黃掙扎了幾下,見掙扎不開,便乖乖的窩在他懷里一動不動。
忽然遠處傳來了外婆的呼喚聲,林望放下大黃貓發(fā)現(xiàn)天邊黑了下來。
拍了拍大黃的頭,提著收拾好的布袋走了。
白色的布袋正中間用水彩筆畫著一圖案,看起來像是小孩子隨手涂畫的。
只能沿著模糊的輪廓看了半天才分辨出是只藍色眼睛的貓。
走到巷子口正好看見了拿著手電筒前來找他的外婆,然后和外婆并肩走回家。
夜幕悄悄降臨,烏云半籠罩著明月,將至十月的秋夜有點冰涼透骨。
一顆又一顆星星掙破黑夜逃了出來,路邊草叢里傳出不知名的蟲子叫聲,伴隨著蛙聲嗡嗡作響。
看著林望的側(cè)臉,外婆的眼睛突然就紅了。
她想不通那些鄰居,為什么能隨口說出如此抵毀她外孫的話,她的小望明明那么好,只是性格靦腆,不愛說話而已。
外婆想伸出手幫他提袋子,可剛一觸碰到他的手,林望瞬間身體就僵硬起來。
像頭被冒犯領(lǐng)地的獅子般炸開了毛,沒經(jīng)過任何思考猶豫,完全就是下意識地甩開了手。
“林望,你怎么回事?”
站在路燈下等他們回來的林敏芝一看還了得,趕緊幾步上前扶著老人責問道。
“媽沒事,你別兇小望,”外婆拍了拍林敏芝的手,說:“你什么時候回來的?”
林敏芝指了指不遠處停著的一輛白色小轎車說:“剛剛才到的,看家里的燈沒亮,就在門口等了一會,我給您買了好多衣服。”
“你給我買干嘛,我衣服夠穿,你回來了就多陪陪小望,他很想你。”
兩人邊說邊走在前面,完全沒有注意到,留在原地的林望嘴巴動了動,在看見林敏芝瞬間眼睛迸發(fā)出的光彩又變得黯淡無光。
年過四十的林敏芝依舊光彩照人,歲月沒有在她身上留下多少痕跡,穿著打扮時尚大方,看著就像三十歲不到。
明明半個月才見過,外婆看著女兒好像又瘦了好多。
“你是不是沒按時吃飯,我怎么看你瘦了。”
“沒有的事,就是工作太忙了,當媽的怎么看孩子都覺得瘦。”
外婆又問起了林敏芝在外面有沒有遇見合適的人,林敏芝連忙說沒有,轉(zhuǎn)移了問題。
自從和宋城離婚后,母親一直催促著她再找過一個。
在母親固有的觀念里,無論女人在外面工作得多能干出色,最后還是要找個工作穩(wěn)定,性格踏實的對象結(jié)婚。
否則將來年紀大了,一個人沒有依靠。
因為孩子們長大了終歸是有屬于自己的家庭,誰也不可能天天守在她身邊照顧她。
老伴老伴,說的就是老了來做伴的。
只是林敏芝暫時沒有這方面的打算,也沒有勇氣再開始一段新的感情。
她和宋城在學校時曾經(jīng)也是人人羨慕的金童玉女,所有人都以為他們能走到生命的盡頭,結(jié)果宋城還不是背叛了她。
林望住在二樓,空蕩蕩的房間里只有一張床,一個衣柜。
靠近窗口的地方放了張長方形書桌,上面隨意擺放著亂七八糟的畫冊和各種各樣的繪畫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