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戰鼓
- 天下地上之劍風起
- 狗車霸王
- 18063字
- 2025-08-17 17:42:56
又到一日正午,賀鳴算著時間他已和這群充軍的犯人走了整整三天,直覺告訴他應該是快到了,果不其然,差不多一炷香的時間后,大部隊停了下來。
賀鳴眺望著前方,他雖然跟在隊伍最后面,但得益于比旁人高出不少,他清楚的看見在隊伍前面那些領隊的軍士紛紛下了馬,昂首挺胸的站在那里,而在賀鳴目光所及的最遠處,是黑壓壓的一片軍營要塞,要塞外圍黃土漫天,應該是有大軍在操練,而此刻正有一隊人馬乘著數頭巨獸疾馳著奔向他們這邊。
與迷茫的眾人不同,賀鳴知道那隊人馬想干什么,凡充軍之人入役之前必先挨上三大殺威棒,而這第一棒便是奔命!
犯人們很快就被分成了八支隊伍,每支隊伍中的人身上的鐐銬都被從前向后鏈接在一起,最前方的那人則被掛在了一頭鐵甲犀牛的后面,而軍士見賀鳴這般強壯,則故意將他和幾名瘦弱的罪犯分在了一起,還讓他站在了前頭。
盡管所有的罪犯此刻又驚又怕,但無一人敢反抗,頂多也只有幾個看起來有些修為的罪犯側過臉嘀咕了幾句,為自己壯了壯膽子。
“喲!這么有精神,待會兒你們可就哭都哭不出來了!”一名身穿精鐵短甲的軍官嗤笑道,一手扶著橫在腰間的長刀,一手提起旁邊一人的鐐銬看了看,見沒什么問題,便大步走到鐵甲犀牛的前面,單手運起一顆火球,輕推拋入空中,手掌猛的一收緊,那火球便嘭的一聲炸裂開來。
鐵甲犀牛受到驚嚇瞬間就狂躁起來,相互擁擠碰撞著就向要塞的方向跑去,這可就苦了那些被拴在后面的罪犯,鐵甲犀牛剛跑出去沒幾步,除了賀鳴那隊以外都被紛紛拉倒,拖著在地上摩擦疾馳。
賀鳴一方面牽制著鐵甲犀牛的力量,一方面自身發力助身后那些人穩住陣腳,就這樣三方互相拉扯著終于進到了要塞。
士兵們將鐵甲犀牛趕回了營地,解下了連接犯人們的鎖鏈,此時,賀鳴也才有功夫看了看跟在身后的那些人,雖然都累得癱軟在地,不過好在沒有受傷,而反觀其余人等,幾乎都是或躺著或趴著,上氣不接下氣的,血流了一地。
賀鳴了解軍中紀律,以往凡事因奔命受了傷的罪犯也會得到妥善救治的,然而在這里卻看不見一個醫官,只有押著他們來的那幾個軍士踢著倒下的罪犯,在數著些什么。
“這邊5個!”
“我這邊6個!”
“嚯!看來我這次要贏了,3個!”
“4個”
……
“喂!各位軍爺!他們快不行了,醫官還沒來嗎?”賀鳴再也按捺不住,出聲打斷了軍士們的交談,然而換來的只有對方惡狠狠的目光,仍然不見有人前來救治。
直到這時,賀鳴突然明白了這些軍士原來是在比拼各自押解隊伍的幸存者數量,不由得在心中嘆惜著,軍士竟以人命取樂,如今的圣澤皇朝和軍隊竟荒唐到這般田地。
“隊……隊長!我這邊都還活著!”一名矮瘦的軍士舉手呼道,眼神躲閃的看著面前那群兇惡的同僚,舔了舔嘴唇,指著賀鳴那邊,再次說道:“他們……他們都還活著!”
先前引爆火球的軍官沖開人群,兩三步就走到了那名矮瘦軍士的面前,挨個瞅了瞅賀鳴那隊罪犯,臉上雖滿是不悅,但轉過頭還是從囊中摸出碎銀子扔給了矮瘦軍士,命令道:“將剩下的人拉到籠子里去!”,而后便大步朝營房走去。
剩下的軍士將一塊塊碎銀子塞到矮瘦軍士手中,同樣皆是不屑的走開了,而矮瘦軍士在收好了銀子之后,看著滿地的尸體突然顯露出同情之色,幫他們整理好衣衫,從懷中掏出幾張黃符,置于嘴前低聲念起了往生咒:“白神執秤量因果,厄神垂索縛殘夙,千縷執念化鶴羽,萬般癡妄作鷓鴣,光為……光為……”然而念到一半,他似乎忘了詞,霎時有些尷尬。
“光為舟楫渡彼岸,影作羅盤指歸途,兩儀歸墟終有盡,九轉星軌始如初。”忽然,矮瘦軍士身后傳來另一個聲音,同樣在念誦著往生咒,他沒有回頭,而是跟著這個聲音完成了咒文,這才轉身望著賀鳴,卻礙于周遭的士兵沒有言語,只是對其示意點頭,便領著活下來的罪犯往西面的軍營行進。
一路上,矮瘦軍士不停的偷偷看向賀鳴,但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他幾度想要開口卻始終沒有說話,直到前方大道飛馳過一隊人馬擾亂了他們的隊形,矮瘦軍士才找到時機,一改嚴肅的樣子笑嘻嘻的向賀鳴謝道:“剛才多謝閣下了!我叫呂大力,徭役苦累,以后我罩著你,這個藏好,待會兒含于舌下!”說罷,呂大力將一物塞進賀鳴手中,立刻就擺出一副嚴肅的面目,走到前頭開始整頓隊形。
夜幕降臨,賀鳴一行人被帶到了一處水牢上方,牢房周圍安裝著一排排鐵刺,底部則是一潭冒著寒氣的渾水,賀鳴站在邊緣處,他心里清楚這便是三大殺威棒的第二棒:蝕骨。
幾聲悶響過后,罪犯們被一個接一個的踹進水牢,而站在賀鳴身后的呂大力遲遲不肯出腳,只是偷偷的問道:“嘿嘿,閣下……這……”
賀鳴淡淡一笑,扭了扭脖子,便爽快的跳進了水牢。
這渾水冷得很是刺骨,賀鳴剛一入水也忍不住哆嗦了幾下,而反觀先下來的那些罪犯,這對于賀鳴齊腰的渾水卻已到他們胸口,讓他們只能筆挺的站著忍受寒意,有幾個機靈的已經在抱團取暖,剩下的則只有在水中起伏,大口的嗆著渾水。
吱嘎一聲,牢房大門打開,先前離開的那隊軍士提著酒壺喧鬧著闖了進來,一人見水牢中的罪犯已經到齊,興奮的喊道:“來來來,下注了,快點快點!”
“等等!”白天那軍官喝止了軍士們的喧嘩,獨自走到水牢邊緣一腳踩著圍欄,看著賀鳴說道:“你們看,那小子那么強壯,肯定能堅持到最后,這次我們換個玩法,看這群人渣誰最先淹死!”
“哦,隊長好主意!”
“來來來,我先押!”
“我覺得那老頭肯定不行,就他啦!”
在軍士們紛紛嚷嚷著下注之時,軍官將毒辣的目光轉移到了賀鳴身后的一名瘦弱的藍發罪犯身上,押上了一塊銀子。
賀鳴鎮定自若的站在水牢之中,這點寒氣對于已經完全適應了的他來說根本不在話下,可就在這時,賀鳴卻察覺到了從身后傳來了連綿的水紋波動,他微微回頭,便瞥見了身后那藍發罪犯正面無血色的哆嗦個不停,看上去馬上就要凍死了。
軍官不耐煩的抖著腳,飲下一口酒,突然用力拍了一下圍欄,呼道:“太慢了,太慢了!副隊長,幫他們一把!”
“好勒!”一名穿著灰鐵短甲的軍士應聲答道,疾步來到圍欄旁,手中發動法能結出一塊寒冰,直接甩進水牢,一時間那冰冷的渾水中竄出大量的冰塊,幾個倒霉的罪犯更是直接被凍僵在了冰水中。
軍官貪婪的笑著,露出的空洞眼白和森森白牙在鐵盔的陰影下讓人膽寒,他心中默數著那藍發罪犯在水中起伏的次數,一次……兩次……三次……直到每次間隔越來越長,直到其最后一次下沉后只冒出幾個氣泡便沒了動靜,軍官的笑容才收斂了一點,打了個響指攤開手掌伸到了軍士們面前。
軍士們諂笑著挨個奉上銀錠,但就在這時水牢中的賀鳴實在不忍,竟將那藍發罪犯拎出水面,拿出呂大力給他的那粒火紅色的種子,提醒道:“含于舌下,不可吞咽!”
藍發罪犯照著賀鳴的話含住種子,一股暖流瞬間就充盈全身,站在冰冷的渾水里不覺有半分寒冷。
隨著遠處一名年老罪犯栽入水中沒有起身,軍官身后一人諾諾問道:“隊長……那……那老頭應該起不來了,是我贏了吧?”而后,見軍官沒有收手,他便也大著膽子,小心翼翼的將其手中的銀子裝進了自己的口袋。
軍官面無表情的瞄著賀鳴,飲了一口酒,下一刻兇相滿面,罵了句:“礙眼的家伙!”,隨即催動法能點燃手中的酒壺,對著賀鳴就準備砸過去!
“誒誒誒!隊長!”呂大力出聲阻止了軍官,滿面的憨厚笑容中隱約透出些狠勁,他慢慢擋住軍官的視線,又說道:“隊長,這些罪犯過了奔命就已經登記造冊了,現在如果有人死了,您在主薄大人那邊也不好交代吧!”
軍官霎時一愣,他沒料到手下的小兵竟敢這樣對自己說話,隨即將目光移到呂大力身上,冷笑一聲,拍了幾下對方的臉頰,最終還是沒敢扔出酒壺,收了法能,領著部下摔門而出。
“呼……完了,得罪了隊長,這下麻煩了……”呂大力低頭喘息著,顯然對剛才沖撞了上官的行為有些懊惱,但轉念一想,得都得罪了,那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雄雞啼鳴,晨光熹微,除賀鳴和那藍發罪犯能自己走出水牢外,其余人等皆被凍得全身僵直,只能由著士兵用繩子粗魯的拖到了外面。
賀鳴望著漆黑的天空,明明剛才聽見了雞鳴也從縫隙中看到了微光,此刻外面卻仍然是深夜,而且入夜到現在也不過兩個時辰而已,難道是自己的錯覺?
一旁的呂大力發現了賀鳴的困惑,主動湊到他的身旁,和賀鳴一起望著天空,說道:“閣下剛才沒有聽錯,也沒有看錯,不過剛才那聲音不是雞鳴,那光亮也不是陽光!”
“哦,這個倒有些稀奇!那剛才那些到底是什么?”賀鳴好奇的問道。
呂大力伸手指了指遠方的林間,只見一群士兵拿著火把在林間追趕著什么,突然一只全身燃燒著火焰,長著金色羽冠的大鳥從林中飛起。
“看見了嗎?那是金……”
“金羽火鳳!”賀鳴搶先一步回答道,眼中充滿了抑制不住的驚喜。
“哦,閣下竟如此見多識廣!”呂大力正感嘆著,此時那飛上高空的金羽火鳳一聲似雄雞卻勝過雄雞百倍的啼鳴,驚破夜色,回蕩于山林之間。
“來了來了,閣下可不要被嚇著呀!”呂大力興奮的喊道,但賀鳴卻又是一臉的困惑,突然,遠處極黑的夜空中傳來一陣山岳斷裂的巨響,夜空像是被劃開了一道貫穿空間的口子一樣,露出亮光又轉瞬即逝,接著又透出亮光,瞬間竟張開成了一只何其巨大的妖獸眼睛,連要塞和山川在其之下都猶如塵埃。
面對如此巨物,罪犯們被嚇得驚叫連連,連凍僵的身體也在巨大的恐懼驅使下連滾帶爬的向后逃去,與這些人不同的是,賀鳴卻是對眼前之物好奇的很,甚至向前走去,忍不住想要摸上一把。
呂大力看著賀鳴的舉動心中更加篤定他絕非一般罪犯,而面前這只眼睛,其實他也不知道是什么來路,于是便謙卑的向賀鳴問起:“閣下博識,難道還知道這個大東西的底細?”
賀鳴上下打量著巨眼,伸手喚起微風旋繞在巨眼周圍,頓時無數的細微沙土竟匯入到了氣流之中,賀鳴見此心中便有了答案,收了馭風之道,說道:“據《天下異獸志》記載,混沌之初,原初土之力化形為三頭六足神龜,并在體內孕育出一粒神卵,后神龜被白神厄神所滅,其殘軀被做為創世后承載世界的大地之洲,然那神卵卻得以存活,在吸收了天地能量之后破殼出世,盤踞在大地之上,在沉睡中繼續吸取天地能量不斷成長,后每隔十年便會蘇醒一次,而每次蘇醒它都會給世界帶來巨大的動蕩,最終白神厄神擔心它會破壞這世界卻又不忍心消滅它,于是白神以水之力將其束縛于靈海之中終生不得上岸,厄神撒下余燼化為金羽火鳳監視它的行動,每當它醒來金羽火鳳就會吸取它的力量限制其成長,讓其迅速陷入沉睡!久而久之,這三頭六足神龜的后代便成為了獨立于大地之洲的新大陸-龜隱洲,而因其獨特的能量吸引并孕育了無數的妖獸,龜隱洲因此也被喚作是妖獸之洲!今日竟能親眼目睹到龜隱洲的真身,真是太幸運了!”
呂大力傻傻的看著賀鳴,回味著他話語,心中對博聞強識的賀鳴佩服的五體投地,剛準備上前搭話,誰知一聲讓天地都為之震動的低吼瞬間壓的呂大力喘不上氣來。
“這是……”呂大力艱難的抬眼看見成群結隊的金羽火鳳應聲從山林間飛起,聚集盤旋在巨眼周圍,撲騰著翅膀開始吸收龜隱洲本體的能量。
不多久,隨著先前還是雛鳥形態的金羽火鳳一個接一個的進化成了身披烈焰的神鳥,那巨眼隨之變得疲憊起來,反復閃爍幾次后就徹底閉上了,悄無聲息的隱匿到了靜謐的夜空中。
翱翔于天際的金羽火鳳如烈火流星擊破了黑夜,要塞中的所有人還在感嘆這一奇觀之時,數不清的寒光冰箭竟從地面射出,將那些神鳥盡數擊落,而金羽火鳳墜落地面之后便升起烈焰,待烈焰灰燼散去地上就只留下了一顆顆鳥蛋和一粒粒元丹,隨后火鳳雛鳥又破殼而出迅速逃進林間,留下的元丹便被趕來的士兵收入囊中。
當罪犯們還沒有搞清楚是什么狀況的時候,一只從高處砸下的酒壺落到了他們中間,“嘿!你們這群雜碎!還要看熱鬧到什么時候,給老子站好隊,往前走!”呂大力的隊長站在望樓上大聲呵斥道,一步躍下,斜眼看了下賀鳴和呂大力,哼哼了一聲,便提著鞭子往前走去。
旭日東升,罪犯們被帶到了一處圓形的場地,周圍是一圈圈自下而上的觀看席,看樣子應該是一個演武場,此時,賀鳴突然停下了腳步,臉上浮現出一絲憤怒,因為他知道等一下他們就會迎來殺威棒中的最后一棒:摧心!
“給我打!”隊長一聲令下,幾十名手持碗口粗棍棒的士兵沖進演武場,對著罪犯們就是一頓打,本就饑寒交迫的他們根本就沒有反抗的氣力,紛紛被打倒在地,從身后捆住了手腳,只有賀鳴是個例外,士兵們見他格外的高大,一身筋肉氣場十足,都不敢貿然靠近。
呂大力見情形有些不對勁,趕忙支開了士兵,提著棍子裝模作樣的來到賀鳴面前,背對著其他士兵,一臉笑嘻嘻的,說道:“閣下,這里人多,我們就演場戲,不然等其他人下場就麻煩了!”
賀鳴沒有回應呂大力的話,他只是看了看周圍這些茍延殘喘的罪犯,心里也有些不忍,而后淺淺的嘆了一口氣算是答應了呂大力的請求,主動單膝點地。
“閣下,得罪了!”呂大力說著便從后方輕輕的綁住了賀鳴的雙手,還不忘提醒道:“閣下做做樣子即可,待會兒不必吃那些腌臜之物,我已經安排好了!”
呂大力剛回到觀看席上,一隊士兵便一人提著一只冒著餿氣滿是蟲蠅的木桶來到犯人跟前,一個個蔑視著腳下之人,傾倒下木桶內的殘羹剩飯,肆意的大笑起來。
罪犯們剛開始還對這些餿飯餿菜嗤之以鼻,可當演武場中被放進來一群滿身爛瘡的野狗,開始大快朵頤之時,又冷又餓的罪犯們最終還是慢慢放下了為人的尊嚴,當第一個人向前滾去從狗嘴里奪食后,其余人等也流著淚抽泣著,或滾或爬著涌了過去,甚至還和野狗爭搶了起來,完全沒了人類的樣子,此時也只有賀鳴和那名藍發罪犯不為所動。
臺上的嬉笑聲和場下的啃食聲形成了鮮明對比宛如天堂和地獄,而賀鳴站在兩方中間巋然不動,突然那隊長罵道:“雜碎!早看你不順眼了,給你個活命的機會,要么吃了它,要么死!”說罷,隊長右手舉起滿弦的弓弩,左手拿起一個包子咬了一口后吐進一坨唾沫,直接扔到了賀鳴腳下!
“死還是吃了它?”隊長再次問道,見賀鳴還是無動于衷,便直接將弓弩對準了他的眉心。
賀鳴看著冰冷的弩箭,慢慢低下了頭,而此時隊長也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可突然賀鳴抬腳就將地上的肉包踩碎,隊長見此隨即一聲怒吼,果斷的扣下了扳機。
面對著疾速而來的弩箭,賀鳴還是那般泰然,不動不擋甚至連馭風之道也沒有驅動,而就在弩箭即將命中他的一瞬間,另一旁的呂大力竟用彈弓打出一塊石子將弩箭精準擊斷。
隊長錯愕的看著地上的斷箭,回過神來,便怒氣沖沖的來到呂大力面前,揪著他的衣領怒罵道:“吃里扒外的狗東西,難道你被那雜碎收買了?”
“隊……隊長!別沖動啊!那些人已經登記造冊了,如果現在出了什么閃失,我怕你在主薄大人那邊沒辦法交代呀!”
隊長一聽,覺得確實有些道理,是自己太沖動了,于是放開了呂大力,一巴掌就把他推下臺去,說道:“時間差不多了,帶他們去見主薄大人吧!”
罪犯們被士兵驅趕著從演武場的另一端走出,不多久便來到了專門接收徭役之人的兵營,一條寬敞的大道將整座兵營劃分成了左右兩邊,左邊兵營干凈整潔,里面的人穿戴統一,有的人在生火做飯,有的人在鍛造紡織,有的人則整齊的排列著隊伍扛著鋤頭鐵錘往兵營外走去;而右邊的兵營不僅烏煙瘴氣,還多了一道圍欄,圍欄內那些人或穿著破甲或穿著爛布,有些甚至打著赤膊,鼻青臉腫一身的傷痕,歪著頭看著大道中的賀鳴一行人做著挑釁的動作。
“閣下別怕,他們出不來的!主薄大人南天成是個剛正不阿,愛軍擁軍之人,直覺告訴我閣下定不會是個罪惡的人,相信他會給你寫個善字的!”呂大力拍著胸脯說道。
“南天……”賀鳴若有所思,但也只是停留了稍許,便繼續問道:“你說的善字是什么意思?”
呂大力叉著腰,滿是驕傲的回道:“這是主薄大人在全軍中首創的用于區分服徭役之人的制度,首先主薄大人會親自審查你們每個人的案牘,然后根據案牘陳述,大人會判定你們所犯罪刑是故意為之還是被逼無奈,如是被逼無奈,主薄大人便會在案牘上寫上善字,到時候就會把你分入力役營,平時就負責后勤保障和修建工事;如果是故意為之,你便會得到一個惡字,屆時就會被分入謫役營,平時你不僅要在爭斗不斷的營房中活下去,還會被拉去充當士兵訓練時的陪練,而戰時還要被充入先頭部隊當活靶子,幸存者十不存一……”
賀鳴聽著,心中卻是愈發苦悶,想著以服徭役的方式加入軍隊已經是被那凌都尉擺了一道,將來想要見到南天御守,必須成為軍中要職,而根據軍隊的規矩,如果入了力役營那絕無可能高升,只有以謫兵的身份在戰場上不斷立功,才有機會成為軍中要職,雖難于登天,但這也是唯一的辦法,但按照呂大力的說法,只有得了惡字進了謫役營才有機會下戰場,可根據凌都尉前幾日所述,軍中對巨木要塞被破壞一事是相當贊許,那主薄官恐怕會給自己寫上善字!
“肖二牛,目睹母親被惡霸侮辱,失手打死惡霸!孝子呀!配得一個善字!”
“謝大人!謝大人!謝大人!”
“盧大郎,大荒之年不忍弟妹被餓死,偷盜地主家的錢糧,情有可原,善字!”
“叩謝大人!”
“楊富貴,沉迷賭博敗光家產,毆打父母,販賣妻兒,可惡呀!惡,實在是惡!”
“大人……大人開恩!請大人開恩!”
…………
“賀鳴……賀鳴人在何處……”
賀鳴還在抓耳撓腮,卻聽前方有人在呼喚自己,此時呂大力用手肘靠了靠他,提醒道:“賀鳴大哥,主薄大人叫你呢!”
賀鳴抬頭望去,只見一個穿著獸面紋綠袍的中年男人坐在前方,束著一頭烏黑的長發,看起來斯斯文文,完全沒有從軍之人的粗獷,他手里拿著案牘,低頭看了看,隨即抬眼看向走來的賀鳴,眼中突然放了光,竟不自覺的站了起來,而后又看了看案牘,嘴角細聲嘀咕了句:“哦,賀鳴,霍明……只是看起來像……走眼了。”隨后才重新落了座。
賀鳴站定在書案前,拱手高過頭頂,恭恭敬敬的向主薄官敬了個大禮,高呼道:“罪人賀鳴敬見主薄大人!”
然而賀鳴就這樣彎著身子等了好久也不見上方說話,卻只聽得主薄官拍案叫好,“好好好!英雄少年啊!如果就這樣當個謫兵枉費一條性命簡直就太可惜了,不如……”
聽到這,賀鳴頓時心急如焚,不甘心就這樣當了力役,前功盡棄,索性就鬧出個大動靜不信主薄官還不讓他去當謫兵,隨機賀鳴猛然飛蹬上前竄上書案,將桌上的案牘踩了個稀碎,最后還猖狂的挑釁起來,“不如什么不如!小爺頂天立地,敢作敢當不需要你可憐,別說那巨木要塞了,就是這軍營總有一天我也敢拆了!”
賀鳴嚷的是驚天動地,一旁的呂大力卻是嚇得滿頭冷汗,反而那主薄官是出奇的冷靜,不僅攔下了身旁的衛兵,還安慰起賀鳴來,“小兄弟,不要激動,不要激動,被判充軍是人難免都會有所失態,我理解,放心小兄弟,不會讓你入……!”
“大叔,你理解什么呀……”賀鳴扶著額頭苦笑著,估計是動靜還不夠大,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一腳蹬飛書案,趁周圍人分神之際竟挾持住了主薄官。
呂大力一聲驚呼:“賀鳴大哥,快放開主薄大人!”隨后就欲與士兵們上前搭救主薄官,可誰知那主薄官是一點也不慌張,大手一揮,喝止道:“別過來!不要嚇到這位小兄弟,他只是害怕而已,等本官宣布了結果,他自會感謝我的!”
主薄官無視賀鳴的挾持,左手拿起案牘,右手提筆寫字,一個善字剛剛起了頭,便聽身后的賀鳴嘆道:“主薄大人,您是認真的嗎?哎……自從拜入天道山到現在,你真是我遇到過最固執的人……”
“你說什么?你是天道山人?是那個企圖挾持大將軍和皇子的天道山嗎?”主薄官突然怒聲質問道。
剎那間,賀鳴全身汗毛豎起,敏銳的察覺到了異樣,那主薄官竟在此刻變得冰冷刺骨,皮膚也變得黝黑堅硬。
人群中爆發出轟隆巨響,一道閃電從天而降精準的擊中了賀鳴和主薄官,賀鳴在眾目睽睽之下應聲飛出摔到了地上,不省人事,而主薄官卻是毫發無損,黝黑的軀體挺立在電光之中,閃爍的雙眼怒視前方,手中毛筆案牘化為灰燼,雙指指向賀鳴,怒道:“天道山余孽!實屬大惡!”
士兵們將賀鳴拖進了謫兵營,捂著口鼻便快速出了營房,待士兵剛離開,賀鳴竟跟沒事兒一樣筆挺的就坐了起來,環顧四周,拍了拍衣服上的泥土。
汗臭,狐臭,餿臭和腥臭味等一干復雜的惡臭絞揉在一起彌漫在整座營房中,讓賀鳴也忍不住捂上了鼻子,偌大的房子雜亂不堪,即使外面烈日當空,屋內卻還是十分昏暗,賀鳴剛想走出房門,角落里突然站起了十來個人將他圍了起來,而這些人中不單只有謫兵還有身穿輕甲的士兵。
這群人慢慢將包圍收攏,可能是離賀鳴足夠近了才發現眼前這個少年竟然如此高大,紛紛停下腳步,似乎還向后退縮起來。
“一群廢物!”只聽人群中傳出一聲怒罵后,賀鳴正前方的一名謫兵突然捂著腿慘叫著摔倒在地,而后一個身材矮小面相兇狠的中年男人提著棍子跨過倒下的那人,來到賀鳴跟前,仰頭看著他,鼻中不屑哼哧了一下。
“小子,你就是新來的?不懂規矩嗎?”那兇惡男子質問道,裝作不經意的樣子用手扯了扯衣衫露出了里面只有軍中伍長才能披掛的精鐵戰甲。
賀鳴垂眼看著只及腰間的伍長,無動于衷,然而正是這一舉動徹底激怒了伍長,他抬起棍子就要砸去,突然,昨天那名藍發罪犯從賀鳴身后出現,一擊抬腿竟把伍長的棍子踢飛,嵌進了屋頂。
伍長怒吼著抽出大刀就要向賀鳴和藍發罪犯砍去,此時呂大力沖了進來,氣喘吁吁的呼道:“陳……陳伍長……住手!這位賀鳴大哥初來乍到,不懂規矩,你海涵!”說著,呂大力便遞上兩塊碎銀子,笑嘻嘻的把伍長的大刀推回了刀鞘。
陳伍長掂了掂手中的碎銀子,滿意的收進囊中,瞟了一眼賀鳴后又把目光聚焦到那藍發之人身上,說道:“那他的呢?”
呂大力收了笑臉,湊到陳伍長耳邊,“主薄大人交待過,此人要特別照顧!”
“哦!”陳伍長驚呼一聲,囂張的神情立馬變得恭恭敬敬,看著那藍發之人小聲說道:“方才是在下冒失了,莫見怪!這到飯點了,我帶他們去吃飯,你們自便……”隨后便驅趕著身后的士兵退出了營房。
“呼……終于走了!”呂大力長舒了一口氣,但出于謹慎又看了一眼營房外,確定沒人之后才徹底安心下來,向賀鳴囑咐起來,“賀鳴大哥,我的直覺不會錯的,你是個好人,你費盡心思進謫兵營,肯定有你的原因,不過在這里面一定要小心陳伍長和他的親衛,尤其是陳伍長,他從一個謫兵能做到現在的伍長,其手段可是相當了得!”
這話瞬間就勾起了賀鳴的興趣,心里打定主意一定要好好會一會那個陳伍長。
呂大力若有所思的看向藍發之人,對照了一下手中的案牘,說道:“犯人藍威……盜取皇室珍寶,殺害同胞兄弟,竟然只判了充軍,還有主薄大人的特別關照,搞不懂……算了算了,不想了,我先走了,賀鳴大哥要是你遇到什么麻煩事,就用這個傳音符喚我。”
目送呂大力離開,賀鳴卻突感脖頸上一陣冰涼,低頭一看脖子上竟被架上了一目送呂大力離開,賀鳴卻突感脖頸上一陣冰涼,低頭一看脖子上竟被架上了一把锃亮的長劍。
“你幫我,進而故意接近我有什么目的?”藍威提劍,冷酷的問道。
此時,賀鳴是一頭霧水,驚訝之余他發現藍威說話時似乎在刻意壓低自己纖細的聲音,而他手中凝聚出的長劍看起來也格外細膩,不像男子的風格。
見對方的長劍還在不停抵近,賀鳴眉眼一橫,直接徒手握住藍威的長劍,稍許發力便將其捏碎,隨即逼近到藍威面前,怒道:“呵,不知道你在說些什么,昨晚我救你只是因為你離我最近而已,如果換做是其他人,我一樣會救!真是莫名其妙的家伙!”說完后,賀鳴便轉身出了營房。
藍威知道是誤會了賀鳴頓時臉上有些尷尬,轉眼看向手中破碎的長劍,自己以金之力凝練出的長劍在對方手中竟然如此脆弱,瞬間的震驚后他陡然望向賀鳴離開的背影,眼神中透出些盤算。
深夜,賀鳴實在受不了悶熱的營房中那熏人的惡臭,獨自一人盤坐在營房外的角落里,逗著悄悄跟來的惡鬼山魈和夜行君,眼看就要進入夢鄉,卻隱約看見藍威正全身裹得嚴嚴實實的蜷縮在另一旁休息,賀鳴也沒有多想,打了個哈欠,便閉眼入睡。
“咚咚咚……咚咚咚!”戰鼓聲驟起,賀鳴從夢中驚醒,揉了揉昏昏沉沉的腦袋,一睜眼便隱約看到營房上匍匐著一個巨影。
“啊啊啊啊,快逃啊!”
“那……那是什么怪物!”
“不要過來!不要過來!”
隨著那巨影腹中發出一聲低沉的響動,謫兵們爭先恐后的逃出營房,然而還沒等他們跑出幾步,身后的巨影便又發出一聲不同于剛才的震天炸響,如戰鼓轟鳴,聲浪將周圍的一切掀倒,還有數條蜿蜒的閃電也緊隨其后,把地上的許多謫兵擊暈倒地。
借助剛才閃電的亮光,賀鳴看清了巨影的模樣,那是一只比營房還高的大蛤蟆,通體碧綠覆蓋著閃電紋路,表面如精心打磨過一般油亮光滑,兩眼冒著金光,圓鼓鼓的兩腮有規律的起伏著,還不時跳動著電花。
“雷鼓蛤!是個麻煩的大家伙呀!”賀鳴撓頭說道,正想去扶起腳邊的一名謫兵,突然雷鼓蛤從嘴中吐出十來條舌頭,每條都沖著一人卷去,賀鳴靈活躲開,而倒下的那些則被纏住拖向了雷鼓蛤的大口。
混亂的營火中,一道劍光揮出,藍威在躲過雷鼓蛤的舌頭后果斷以金之力凝練出雙劍砍了上去,然而對于又滑又韌的舌頭,藍威的攻擊非但沒起什么效果,反而還激怒了雷鼓蛤。
雷鼓蛤甩下謫兵,控制著全部舌頭就朝著藍威抽去,而藍威則奮力避開了所有攻擊,抓住空當一躍而起將手中雙劍擲了上去。
雷鼓蛤腹中又是一陣響動,頓時兩腮飽脹,口中吐出一聲巨響,將飛劍吹飛也讓藍威在空中失去了平衡。
還未等藍威穩定好身姿,雷鼓蛤釋放的閃電匯成一股電流就將他擊潰,隨即這妖獸再次吐出舌頭,將謫兵們和藍威朝口中拽去。
賀鳴鎮定的目睹這一切,基于白天藍威的舉動,心中甚是對他不快,本來不想多管,但看到藍威那迷離又可憐的眼神時,賀鳴始終是鐵不下心,抬手于拳頭上開始積蓄力量。
突然,一陣箭雨成功將雷鼓蛤逼退,呂大力和一群人騎馬趕到,正欲發動第二輪箭雨時,領頭的隊長卻急忙喝止:“住手!不要殺了它,校尉大人煉丹需要活物!”
“可是隊長,那些人怎么辦?”呂大力問道。
隊長瞄了一眼還被雷鼓蛤舌頭纏繞的謫兵,不屑的撂下一句,“謫兵而已,算不上人!”隨后策馬奔騰起來,引著士兵甩起鐵鏈試圖束縛住雷鼓蛤。
雷鼓蛤即使被重重束縛住了,也不舍得放棄嘴下的獵物,胡亂的擺動的巨大的身軀,將周遭的一切都夷為平地,可隨著士兵們不斷收緊鐵鏈,雷鼓蛤也不得不放開了那些謫兵,但始終沒有放下藍威,控制著其余的舌頭擾亂士兵們的陣列。
得以喘息的雷鼓蛤快速收回舌頭想要吞下藍威,此時賀鳴聽見了藍威的求救聲,最終還是放下了成見,閃身退到廢墟的角落里,隨手抓起一條木棍子,發動馭風之道驟然擲出,精準命中了雷鼓蛤的一只眼睛。
雷鼓蛤吃痛拋下藍威便倒地不起,賀鳴本想補上第二發攻擊,哪知士兵們此時卻反過來保護起雷鼓蛤,那隊長更是拉著滿弓對著木棍飛來的方向喝道:“大膽!是誰敢傷害校尉大人的藥引,還不快住手!”
賀鳴見天黑混亂,想著縱使站在那群士兵面前對方估計也認不出他,索性就準備走出角落,可此時對面士兵中卻有人詢問起來:“隊長!各位!你們可聽到了鼓聲?”
“鼓聲?”隊長疑惑,看著旁邊的士兵滿臉通紅,以為是他喝醉了,不打好氣的怒罵道:“你小子喝醉了吧,大晚上的哪來的鼓聲……不好!快捂住耳朵!”
隊長話還沒說完,廢墟中竟真的傳出一聲戰鼓擂動的巨響,渾厚無比,震得在場所有人頭痛欲裂,捂耳哀嚎起來。
隨著鼓聲越來越綿密,倒下的雷鼓蛤從士兵們后方站了起來,此時的雷鼓蛤通身極度鼓脹,脹得表皮被崩的像是一層薄膜,內臟清晰可見,腹中還有數條閃電在交錯游走,粗短的前肢饒有節奏的敲擊著腹腔,好似在擂動戰鼓。
“所有人,撐住!趕緊離開這里!”隊長按著耳朵大呼道,見此番情況下竟還有幾個士兵強撐著打算攻擊雷鼓蛤,只得怒斥道:“笨蛋,住手!那藥引已經狂化了,只要受到一點刺激就會立馬自爆,到時候……到時候我們都得被波及,快走!”
賀鳴見士兵陸續撤退,便也大膽的從角落里走出,然而雷鼓蛤發出的戰鼓聲讓他也有些不適,他揉了揉太陽穴,皺著眉頭看向地上的藍威。
“賀鳴大哥,快走吧,這里危險!”呂大力注意到了賀鳴,拉著他往外撤走,可賀鳴卻掙脫開來,大步朝著藍威走去。
直到此時,呂大力才看清了地上那人是藍威,心里也不由得一抽,趕緊轉身想要跟上賀鳴,然而恰逢雷鼓蛤又發出一聲鼓動,直接便把他震退,就連賀鳴的腳步也被遲滯了下來。
賀鳴抬手扛住聲波的沖擊,向呂大力說道:“別過來,我去救他,你將這些謫兵帶下去,能救一個算一個!”
賀鳴再次看向藍威,發現他已經蘇醒了過來,不明情況的他正一手捂著耳朵跪地呻吟,另一手則操縱著地上散亂的鐵器浮于半空,想要打斷雷鼓蛤的鼓動。
“住手!”
“住手!”
賀鳴和呂大力急忙發聲制止,然而在巨大的鼓聲下藍威什么也聽不見,他只覺得自己難受至極,想要阻止雷鼓蛤,本能的操控鐵器襲向前方后,那陣陣鼓動果真戛然而止。
藍威哆嗦著抬起頭,以為躲過一劫的他眼前瞬間被一抹強光籠罩,接著連綿不絕的電流聲傳來,不知道發生了什么的他下意識的感受到了強烈的瀕死感,然而此刻他已經一點力氣也用不上來,又一次摔倒在地。
突然,賀鳴跨步上前擋在了藍威前面,大呼道:“前輩!《天下異獸志》!”
惡鬼山魈從黑夜中躍上天空,將半本書卷扔給了賀鳴。
賀鳴接過,拉開《天下異獸志》,又急聲令道:“喂!藍威,別走神了!把你的法能全部注入到書里!”
起初藍威還是一頭霧水,但為了活命,還是按照賀鳴說的做了,只見那本《天下異獸志》在吸收了法能之后釋放出一道極其恐怖的吸力將雷鼓蛤籠罩起來,一點點的將這只妖獸撕裂,化為墨汁,吸入書中,在書頁之上形成畫像和文字,片刻卻又中道而止。
“藍威!怎么停下來了?”
“我……我的法能……被抽干了……”
賀鳴看向有氣無力的藍威,無奈的嘆了一聲,“嘖!真是高估你了!”立即便收了《天下異獸志》,果斷轉身就將藍威踢飛到了遠處,頂著雷鼓蛤的強光和電流,朝惡鬼山魈點了點頭,說道:“事已至此,前輩,吃了它!”
惡鬼山魈聽令,頓時就興奮了起來,咧開大嘴,正欲變化形態,忽而一道锃黑瓦亮的身影從它身邊瞬閃而過,直接擊穿了雷鼓蛤的胸口,將爆裂而出的閃電雷暴通過自己的身體全部引入到了地下,保全了在場的謫兵們。
待黑影于雷鼓蛤的尸體上站定了腳步,露出真容,隔的老遠的陳伍長第一個便湊了上去,踢開兩個坐在地上的謫兵,諂媚的笑道:“主薄大人神勇!”
主薄官消去漆黑的化身,看著這滿地瘡痍和倒下的謫兵們,心里有些難受,遂命令士兵們全力救治謫兵,隨后又從雷鼓蛤的頭上扯下了那條木棍,輕觸著上面留下的痕跡,知道了原來還有高手在場。
“主薄大人您請回營歇著,這里就交給我吧!”陳伍長繼續諂媚著,然而主薄官并沒有過多理會,在看到全場人都或多或少掛了彩,而賀鳴卻是毫發無損,甚至連衣服都干干凈凈的,他頓時心中有了方向。
“不錯啊,小子,白天你中了老夫的雷擊現在居然活蹦亂跳的,看起來有些本事在身上!剛才我并未在你身上探查到法能的波動,你應該不是天道山的門人吧!說吧,你處心積慮入了這謫兵營,到底有什么目的?”主薄官走到賀鳴面前問道,祥和的語氣中透著一股震懾,讓賀鳴警覺了起來。
對于主薄官的質問,賀鳴也只得裝傻充愣,嘿嘿笑道:“白天是多虧了大人手下留情。我一個謫兵怎么敢有所目的,以前是生活所迫才當了盜匪,現在我是甘愿受罰,唯一的愿望就是能上戰場戴罪立功,報效國家!”
“嗯!說得好,孺子可教!”主薄官滿意的點了點頭,瞥見此時賀鳴似乎放松了警惕,于是朝著他招呼了一聲,順勢便把那木棍扔了過去,見賀鳴下意識的接住后,手掌竟和木棍上的手印完美重合,主薄官便明白了一切。
反應過來的賀鳴也是沒有想到這么快就暴露了,可還沒等他有所戒備,主薄官卻意外的搭著他的肩膀,贊道:“這么好的本事,當個謫兵可惜了!”而后走到眾人面前,將一塊嶄新的伍長令牌交給了賀鳴。
營地里整夜都是燈火通明,而黎明已經悄然而至,賀鳴坐在廢墟之上把玩著伍長令牌,他沒想到計劃竟然進展的這么快,起初還打算靠自己一步一步往上爬,現在看來和那主薄官搞好關系才是更好的選擇,想到這,賀鳴微微一笑,收了伍長令牌,正好看見一名衣著整潔的士兵領著一隊力役兵,捧著一套嶄新的鐵甲走了過來。
“您就是賀鳴伍長吧,真是高大威猛,儀表堂堂呀!”帶頭的那名衣著靚麗的士兵看著賀鳴就是一頓猛夸,隨后遞上鐵甲,說道:“這是您的精鐵短甲,我這就幫您穿上可好?”
賀鳴見這帶頭的士兵雖是男人,但面容卻很是嬌嫩,一雙白皙的手借著短甲的掩護就偷摸的向自己的胸膛摸來,嚇得他一陣哆嗦,趕忙接過短甲,推辭道:“不勞費心,我自己來!”說罷便沖進了營房。
雖然那名有些不對勁的士兵沒有跟上,但他帶來的那些個力役兵還是跟著進了營房,熟練的幫賀鳴修剪了頭發,清理了面龐和身體,換上襯袍,固定牢鐵甲,再套上一件素白戰袍,最后將獸皮黑靴擦的锃亮,便恭恭敬敬的退到一旁,恭送賀鳴出營。
賀鳴摸著短甲走出營房,顯然還有些不適應,等他看向前方時,才發現自己已然成為了焦點,呂大力滿臉笑容的看著他,還忍不住翹起了大拇指;藍威還是那副冷冰冰的樣子,但眼神卻緊緊的定在賀鳴身上;其余那些還在忙活的謫兵也紛紛停了下來,充滿敬畏的望著賀鳴,絲毫沒了昨日那種敵意;而全場唯一對賀鳴表達出不悅的也只有那位陳伍長了,表面嬉皮笑臉的,但內心卻是不爽的很,畢竟他從謫兵混到伍長不止摸爬滾打了十來年,還豁出了半條命,好不容易才成為軍中唯一的傳奇,卻在一夜之間被賀鳴搶了風頭。
突然,賀鳴感到全身一陣陣酥麻,憑著直覺看過去發現那名不對勁的士兵正在用一種遠超贊許的眼光打量著他,嘴角還遮掩不住的上揚,驚嘆道:“嚯!主薄大人真是好眼光,賀鳴伍長頗有大將之姿!前途一片光明呀!稍后主薄大人將在節堂親自為您授劍,準備好了就請跟我們走吧!”
一路上,賀鳴都走的很謹慎,他感到這一切都來得太突然了,隱約中似有人在盯著自己,推波助瀾。
節堂外,隨著那不對勁的士兵領著力役們退下,賀鳴跨上臺階,抬頭望著堂門上的“忠勇”二字,沉沉的呼出一口氣,毅然邁入節堂。
大堂內莊嚴整潔,沒有過多繁雜的裝飾,最里邊的正中位置放著一把威武的將軍交椅,其余八把交椅于兩旁從里到外按序擺放,此時堂內除了賀鳴也只有坐在第三排交椅上的主薄官。
見到賀鳴進來,主薄官一下子就站起來主動迎了上去,上下打量起賀鳴,滿意的點著腦袋連連夸贊道:“嗯!不錯,不錯!”
賀鳴有些受寵若驚,急忙向后退了一小步,語氣恭敬的說道:“多謝大人抬愛!我一個伍長,在帳外百米聽令就行,怎敢牢大人親為!”
“你還知道帳外百米聽令!看來賀鳴伍長和軍隊有些淵源!”
主薄官見賀鳴一時語塞,也沒有再過多難為他,轉身從身后的武器架上取下一把質地細膩的鐵劍,呼道:“賀鳴伍長,接劍!”
賀鳴聽令,鄭重的雙手接過鐵劍,向主薄官道謝過后,拉開劍鞘,忽見一縷寒光,便從容收了劍。
“怎么?這把劍是入不了你的眼嗎?”主薄官問道。
“不不不,大人言重了,只是下官不習慣用劍。”
那你自己選一個吧!”主薄官接回賀鳴奉上的鐵劍,側身讓道賀鳴讓他自己來到了武器架之前。
沒有絲毫猶豫,賀鳴直接便拿起了架子最下層的一把鐵斧頭,吹掉上面的灰塵,方見這把斧頭很簡單,上面沒有花里胡哨的裝飾,整個一塊精鐵一體鍛造而成,刃口鋒利,斧背厚實,就是在高大的賀鳴手中有些顯小。
主薄官站到堂門中間,看著門外的一眾衛兵,向賀鳴說道:“你現在是伍長了,本應該將你調往兵營,但事發突然還沒來得及騰出地方,只能先委屈你暫時在謫兵營。”
“全聽主薄大人安排!”
“嗯,按照軍制,你可以挑選十人作為你的直屬親衛,堂下這些士兵都是戰斗的高手,就從他們之中選吧!”
賀鳴對著這些士兵掃視了一番,并沒有做出選擇,反而推辭了主薄官的好意,“大人,我初來乍到,又是個謫兵,伍長一職也是擔任的有些倉促,士兵們難免心生不滿,我想親衛我還是從謫兵中選擇吧。”
“你的顧慮也不無道理,行吧,親衛你就自己決定,提醒你一句,那些謫兵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燈,你要謹慎!退下吧,我很期待你今后的表現!”
目送賀鳴從節堂退下,主薄官突然面露難色,而此時從屏風后傳出一個了聲音,問道:“他怎么樣?”
主薄官一改愁容,待那名有些不對勁的士兵從屏風后走出,安坐在了第二排左邊的交椅上后,主薄官朝他行了個禮,答道:“很好,高大、英俊、懂禮、聰明、知屈伸,有城府,沒選錯,是我們計劃最好的人選,唯一可惜的是我們的小算盤被他識破了……請左先鋒大人責罰!”
左先鋒看著手中案牘上賀鳴的畫像,嘴角還是抑制不住的笑著,“這么看來,他確實和那位故人有幾分相似!先就讓他自己發揮吧,看看他的本事到底能爬到怎樣的地位!”
呂大力站在謫兵營前翹首以待,但當看到賀鳴只有一人返回時,很是詫異,“賀鳴大哥,你怎么自己一個人回來了,主薄大人沒讓你挑選親衛嗎?”
“我拒絕了,我想從謫兵營中選擇我的親衛!”
賀鳴此話一出,不僅是呂大力震驚不已,就連遠處的謫兵們也轟動了起來。
“從謫兵中挑選親衛,真是聞所未聞!”呂大力感嘆道,可下一刻就自告奮勇的向賀鳴說道:“賀鳴大哥,這事就交給我吧,我對這些謫兵的底細太了解了!”
賀鳴點了點頭,只是囑咐了一句,“記住,不忠不義不孝的人不要!”
“嗯!賀鳴大哥放心!”呂大力拍著胸脯保證,隨后叉著腰站到了謫兵們面前,呼道:“賀伍長現在要從你們中間挑選十名親衛,都走近一點……”突然,藍威不動聲色的徑直走到呂大力身旁,呂大力看了看他,只得立馬又改口道:“是九名,九名!”
呂大力撓著下巴,注視著面前踴躍的謫兵們,他們每個人的信息都在呂大力腦中展現,供他篩選,很快,便就有了答案,只聽呂大力示意謫兵們安靜下來后,開始了點名。
被點了名的謫兵一個個的興奮不已,爭相就要走上前去,而一旁的陳伍長終于不再按耐,朝身邊的親衛使了個眼色。
陳伍長的親衛隨手便抄起一桿長槍,橫在謫兵們面前,扯著嗓子質問道:“賀伍長喚你們呢!還不趕緊上前?”
謫兵們忌憚的看著親衛手中的長槍,同時也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嘈雜聲戛然而止,站在原地畏縮不前;而見到謫兵們這般模樣,那親衛蔑視一笑,再一聲大喊:“雜碎!你們沒長耳朵嗎?”隨即揮槍掃擊便將站在前面的謫兵打翻在地,不等其喘息,那親衛果斷揮出第二擊,可長槍卻瞬間被停在了半空。
親衛驚訝的看著握住長槍的一只大手,順著那手而下,當看到賀鳴冷酷的眼神時,這名身經百戰的親衛也不由得心里發毛,無論他怎么用力,長槍依然一動不動,即便更多的親衛加入進來也仍然無法撼動長槍。
“還不快住手!你們這群沒眼力見的家伙!冒犯了賀伍長,還不快滾!”陳伍長及時一聲怒吼制止了親衛,向著賀鳴虛偽的賠上一個笑臉,轉身便離開了。
第二天,天剛亮,好不容易睡了個好覺的賀鳴被一聲聲急促的擂鼓聲驚醒,他迅速穿戴好隨身物品,走出營帳便發現他的親衛們已經整裝待發,而旁邊的幾座營帳早已人去房空。
跟著鼓聲的方向,賀鳴一行人來到了演武場,斗臺上幾個士兵正戰得不可開交,臺下整齊的站著數隊人馬,看裝扮應該和賀鳴一樣都是些伍長。
賀鳴環視周圍,發現這偌大的人群格外安靜,當他看到不遠處的呂大力時,主動招呼了一聲,“嘿,大力!”然而對方此時卻不同于前兩日的外向,沒有發聲回應,筆挺挺的站在那,只是向賀鳴點了點頭。
咚咚咚!隨著斗臺上幾人墜地落敗,三聲鼓聲響徹全場,斗臺上一名光頭絡腮胡,身穿青鋼鎧甲的高大武將來到斗臺邊緣,摩拳擦掌的看著臺下的士兵,最后將目光落在了賀鳴和陳伍長這邊,令道:“你們,一起上!”
不明就里的賀鳴跟著隊伍就要走上臺去,突然身旁的陳伍長卻叫住了他,“賀伍長,讓他們去就行了!”
“陳伍長,這是干什么?”賀鳴有些不解。
“賀伍長初來乍到,有些事兒不知道也正常。臺上那位是左先鋒麾下的周校尉,他帶領的那支兇犬團在軍中以嚴明紀律,作戰兇殘著稱,每月周校尉都會率兵在軍中抽選些隊伍進行被稱作“訓犬”的比武,今天這次本來沒有你們的,不過既然你跟過來了,又被大人選上了,那就只能說賀伍長運氣真好!”陳伍長說著,看了一眼一臉尷尬的賀鳴,發出一聲嘲笑。
就在二人說話間,賀鳴那些個出生謫兵的親衛便已被周校尉踢飛出了斗臺,只留下藍威和陳伍長的親衛還在臺上勉強支撐著。
周校尉提氣發力,一腳踏在斗臺上爆發出氣勢將藍威等人逼退,隨后直接赤手空拳沖上前去與對面全副武裝的眾人貼身肉搏,一記直拳打趴兩人,一記擺拳擊倒三人,一記勾拳又轟飛四人,最后一記鞭腿突進到藍威跟前,卻被藍威閃開后甩出的兩柄飛劍劃傷了臉頰。
“不好!”陳伍長突然大喝一聲,在全場一片嘩然聲中,周校尉突然眼冒紅光,發狂似的怒吼起來,抓住藍威的飛劍,用腦袋野蠻的將其撞飛臺下,提起正在消散的飛劍就朝臺上最后一名親衛刺下。
被恐懼裹挾的親衛大喊著饒命,可周校尉像是沒聽見一樣仍然朝他刺去,在這岌岌可危之際,臺上哐當一聲響,陳伍長竟手持兩條棍子替親衛擋下了這一擊。
“大人!他認輸了,請饒他一命!”陳伍長懇求著,豆大的汗珠不斷落下,而他的懇求換來的只有周校尉變本加厲的進攻,連帶著親衛直接被對方一腳踹翻在了斗臺另一頭。
陳伍長見周校尉再次攻來,果斷將親衛推下臺去,自己則翻身而起,以雙棍快速打向周校尉手中的飛劍,然而飛劍卻在此時完全消散,打了個空不說還留下了破綻,被對方抓住了棍子,提拎著在臺上摔了個四腳朝天。
“噗啊……”陳伍長大嘔出一口淤血便沒了動靜,同時斗臺周圍的兇犬團士兵卻哈哈大笑起來,高舉左手握拳擊打額頭,示意了結落敗者。
興許是到了生死存亡之際,又或是被剛才的嘲笑所刺激,陳伍長猛的睜開眼睛,雙手散發出碧綠的木之力,快速緩解了傷勢,迅速挺身而起,正好看見周校尉揮拳追擊而來,于是擲出一條木棍,自身迅速后撤。
周校尉只是稍稍偏頭就躲開了飛來的木棍,正要繼續追擊向前之時,陳伍長再次發動了木之力,控制著周校尉身后那條已經扎進斗臺的木棍瞬間生根,長出無數藤蔓纏住了他的右手,隨后另一條木棍也火速增長突刺,將周校尉擊退,打掉了他的胸甲。
周校尉愣在原地,他萬萬沒想到一向卑躬屈膝的陳伍長竟然有這般本事,而這個意外也正好刺激到了他的戰斗神經,短暫的停頓后,周校尉興奮的笑了起來,舉起藤蔓纏繞的右手,竟隨著他的笑聲散發出濃烈的毒氣,把藤蔓全部腐蝕。
“來!再來!”周校尉甩掉手上的藤蔓殘余,撕下殘缺的衣物,打著赤膊挑釁起來,而此時他的右手才完整的暴露在眾目睽睽之下,深紫色的皮膚上滿布著不屬于人類肌肉該有的溝壑,上面數個氣孔一張一合的吞吐著毒氣,手掌肥大手指粗長,黑亮的指甲極其鋒利,讓人光看了都退避三舍。
賀鳴目不轉睛的盯著周校尉的右手,心里疑惑著那手臂看起來已經不像是人類的手臂了,反而像是某種妖獸的器官,不僅如此臺下那些兇犬團士兵似乎也散發著不詳的氣息,這些人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
突然,周校尉先發制人,右手直接隔著很遠就劃出一道爪擊,釋放出毒氣涌向陳伍長。
陳伍長見狀,急忙后退準備跳下臺去,然而卻被臺下的兇犬團士兵舉著兵器逼了回來,無奈他只得應戰,揮起長棍卷起棍風企圖驅散毒氣,可長棍剛接觸到毒氣就被快速腐蝕,陳伍長果斷扔掉長棍,回籠外散的木之力在身體周圍形成了一道保護結界。
陳伍長就只堅持了一小會兒,結界便在毒氣的腐蝕下開始潰散,而就在他準備就此認命之時,耳邊忽然傳來一陣疾風呼嘯,賀鳴從天而降以風壓驅散毒氣,趁周校尉還沒反應過來,直接突進到他跟前,抓住他的右手,壓低著聲音勸道:“校尉大人,他們認輸了!”
“找死!”周校尉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抬起左手就要打向賀鳴,可右手傳來的劇痛頓時讓他眼神清澈了不少,他扯著嘴角,發出全身力氣右手卻根本無法掙脫。
“咚咚咚!”演武場上的戰鼓再次擂動起來,隨著周校尉忍著痛說了一句:“訓犬結束!不可再斗!”賀鳴這才放開了他的手,接著向他行了個禮,摻著陳伍長退下了斗臺,而周校尉看著二人離去的背影,向旁邊招了招手,喚來了一名斥候,命令道:“去查查他,找機會,處理掉!”
陳伍長的親衛們在謫兵的攙扶下回到了兵營中,陳伍長緊隨其后,揮手釋放木之力開始為他們療傷,稍許過后,賀鳴也推門而入,靠在墻壁上靜靜的等待著。
待親衛們狀態穩定了,陳伍長方才有了心思看向賀鳴,隨后收了法能,一屁股坐在了板凳上,喝了一口熱茶,靠著桌子緩了一口氣道:“賀伍長,剛才謝了,前兩日有冒犯的地方,多海涵!”
賀鳴笑了笑說道:“陳伍長多慮,我可不是那么小氣的人,剛才在斗臺上見陳伍長處處避讓,反倒是那周校尉似乎有些收不住手,他向來如此嗎?”
“軍中本就等級森嚴,弱肉強食,想當年我為謫兵時與大家同吃同住,打成一片,但自從當了伍長,我也在不知不覺中變得勢利,處處欺壓那些謫兵,也許這就是人性使然吧!”
賀鳴揣摩著陳伍長的話,低頭搓了搓手指,看著上面殘留的毒液,徐徐念道:“人性使然……可有些人卻連人也不想做了……”
“賀伍長是在說周校尉所使的術法?”
“嗯,還請陳伍長解惑!”
陳伍長拉出身旁的凳子示意賀鳴坐下,跟著又為他倒上一杯茶水,這才開始細細道來,“當年我剛剛擔任伍長,正值軍隊與神兵司爭權奪勢最激烈之時,在龜隱洲,神兵司靠著強大的軍械在征伐妖獸的戰斗中力壓僅靠人力作戰的軍隊,而軍隊為了挽回頹勢,命軍中術士開發了一種秘法,征召了大量的優秀士兵軍官進行試煉,而我也本想去的,卻因出生卑微被趕了回來,直到一年之前,參加試煉的數萬軍士最后只有周校尉等兩三百人回來了,而正是這兩三百人以近乎于妖獸般狂野的作戰方式在往后的戰斗中所向披靡,幫助龜隱洲駐軍與神兵司分庭抗禮!”
“秘法……試煉……”賀鳴嘴角嘀咕著,心中已經琢磨出來了大概,隨后告別了陳伍長,向自己的營帳返回。
一路上,賀鳴在感嘆軍隊現狀的同時也在警戒著身后,從陳伍長那出來他就察覺到了自己被跟蹤了,一直等待著對方的下一步行動,然而等了半天也不見其上鉤,賀鳴索性決定先下手為強,在經過一排車馬時,他提起斧頭轉身就是一記猛劈。
碎石亂濺,馬鳴驚逃,一個黑影才從沙塵中閃現飛出,而攻擊落空的賀鳴一點也不意外,果斷跟上那黑影再次劈砍,怎料對方竟喚道:“厄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