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您在說些什么,老奴怎么聽不懂???”
齊桓笑了一聲,道:“沒事兒,我就隨便嘀咕嘀咕。”
“那太子殿下跟老奴進去吧。陛下等你多時了?!蔽嘿t擦了擦眼淚,起身帶路。齊桓故意拉了兩個身位,對朱昌道:
“你們從沒見過的大統帥真是他?”
朱昌聳聳肩,道:“這我就不清楚了。要不是李三說大統帥在宮里,我都不知道這回事兒?!?
“那李統帥見過嗎?”
“這你得問他去,問我干嘛?”
魏賢嗯哼一聲,轉頭小聲道:“殿下,現在宮里除了陛下和老奴,沒人知道您還活著,您小點兒聲。”
“剛才那倆門衛呢?你們要殺了?”
“喲,太子殿下,陛下是明君,不會濫殺無辜的。老奴出來一來是迎接您,二來也是警告他們一下。畢竟……畢竟老奴當初也差點因為多嘴而死不是。”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齊桓也不好多言。便跟著魏賢一路去了御書房。
進了門,齊省抬頭看著齊桓,深呼一口氣,囑托魏賢出去,還順手關上門。
屋里沉默許久,誰都不曾開口,齊桓也沒下跪。良久,齊省又長舒一口氣,道:“坐吧。”
齊桓隨手挪了把椅子,坐在側面,看著齊省。
“那夜點火的,是我的人。他自作聰明不想留下證據讓你查到,便點火準備燒了一間屋子。又或者,整個事故起因是他手抖將火倒在了門口,點燃了撒在門口的火藥,然后引燃了那一堆。你相信哪個?”
“比起這個,我更想知道齊承裝進木人里的火藥是哪來的?”
“煙云閣調查了皇城內所有煙火商的出入賬目,卻沒有找到那批火藥的來歷,所以你覺得,是天工院丟了的火藥。”
“還有其他解釋嗎?”
“若是如此,說明你的年紀還是太小。雖然你到如今為止表現都還不錯,但你太急、太自負,你總覺得其他皇子就喜歡用一些卑劣的手段,總覺得自己找到曾惜煙云閣做助力你就可以穩坐太子位,總覺得我沒有拿你當兒子而是把你當工具培養。”齊省搖了搖頭,
“你太蠢了。僅憑那一點木人的量,不足以把整個院子抹平的。更何況就算要炸,也不可能那么快就炸了?!?
提到這兒,齊桓抓到了那么一絲絲靈感,回復道:“那天齊云回院,我問有沒有拿走什么,下人說齊云帶著箱子來取了一箱書籍。實際上,那箱子里裝的是火球?”
“還不算蠢?!饼R省丟了一本賬目給齊桓,后者接住后簡單看了下內容,是一家藥材店的。
“這家藥店在冬月中旬進了一批硫磺,卻在短短半旬便售賣一空。你猜猜看,是誰買的,又是買來做什么的?”
“冬月中旬……那時間段齊承只出去過一次,是為了見……他舅舅。”
“你以為,就你有個能幫你的舅舅?”齊省嘲諷道,“陸家,做的是買賣藥材的生意,但也不敢大肆進購硫磺。這本賬目上寫的名字確有其人,但都是陸家的長工。像這樣的店鋪在皇城內不下十家,而十家售出的硫磺,夠做多少火藥?”
“所以院里那些對付我的火藥,只不過是滄海一粟。陸家做那么多火藥,是準備要反?”
“不然呢?做煙花么?”齊省起身,端著一杯茶緩緩走向齊桓道:
“也不知你受誰的影響,這么大年紀,就嚷嚷著為國為民。是,曾老說的民為邦本,沒問題。但君呢?
若是陸家真的造反把我殺了,你覺得你心心念念的民,能好過么?要是他們當皇帝還像我這般便民之利,那他們有必要造反么?
可能你覺得這個位子沒什么東西是值得爭搶的,但等你成長以后坐上這個位子,你會發現,能守住本心為國為民,是很難的?!?
說著,齊省取了賬本,將茶放到齊桓手里。
“我能怎么做?這趟進宮,我便是為了扳倒他們而來,眼下,我還要忍么?”齊桓頹然道。
“你不覺得,做兒子的問父親要不要把他的幾個哥哥送進牢獄,很傻么?”齊省笑道,
“十二歲,還是太小了。我做太子的時候是十九歲,這個位置本來是你的……伯父的,后來他過于激進,想要一舉把那些蠻夷打趴下,想要去開拓更大的疆域,與你皇爺爺意見不合。
然后,他帶著去了,再然后,他敗了,甚至淪為了那幫蠻夷的階下囚。還是你皇爺爺對蠻夷的單于說:你們證明了自己對我大周是有威脅的,但眼下,我大周可以一舉殲滅你們,抹平威脅。然后,蠻夷的單于乖乖的把你我那大哥送回來,還一并送來了他們的公主,也就是,如今的何貴妃。”
“齊云的生母?”
“沒錯。我齊家,這大周,都不可能讓一個有著蠻夷血脈的人來繼承,所以他是最不可能成為太子的人選。”
“除非我們都死了?!?
“你還真是毫不遮掩。我畢竟是你們的父親,在我面前你們表現的兄友弟恭一點不好么?”
“若是您想看我們兄友弟恭,就不會讓我們自己去爭了?!?
“為君者,誰不是孤身一人。我的兄弟們如今健在的,還有多少?當初我們可是八個人?!?
“既然知道會爭,又何必收那么多妃,生那么多人?”
“等你坐上這個位子你就知道,一國之君在很多時候也是身不由己的?!?
齊省喝完了杯里的茶道:“和你說了這么多,往后如何做好這個太子,想必你也清楚了。在這書房里你已經撒了好幾次氣,今夜家宴,可別讓我太難堪了。”
這是提醒齊桓,在想好怎么應對陸家可能的造反之前,別在今夜便撕破臉皮。
鐘聲十響,寓示著晚宴開始。眾妃子皇子按照地位分散坐著。齊省那里,則是一條長桌,右手邊坐皇子,左手邊坐著諸位皇子的母親。
右一的位子空著,眾皇子自然清楚是太子的位置。但想著眼下不與死人爭,便沒誰去故意坐那里。
怕菜放太久涼了,所以好些菜都是御膳房剛做好的。郊外牧場的鹿、江南太湖的魚,再配以一些時蔬,采用不同的做法,湊了二十九道菜。
“可是御膳房里有什么耽擱了,還有一道菜沒做好?”皇后問道。
“這最后一道菜,是做給皇貴妃的?;屎竽憧赡诤酢!?
皇后要是不在乎,她還能做這皇后?當然這話自然是說不得的。
“陛下多慮了。趙貴妃剛剛沒了兒子,理當多體恤一下??上业膬蓚€兒子都沒明德太子聰明,不然就過繼一個給趙貴妃了?!?
“皇后說笑了。大皇子跟三皇子都很聰慧,只是他們年紀算起來,小不了我多少,于禮法不合?!壁w熙云回懟道。
“貴妃這氣色恢復的不錯,看來是從七皇子的死訊中脫離出來了啊?!被屎罄淅涞?。
“兒子死了,怕他走的孤單,我得活著為他報仇。”
“孤單嗎?那個誰,從小陪著他的那個內侍不也陪著他去了嗎?”
“娘娘口中所說的那個誰,名叫張許?!饼R桓跨進門道。
眾人全都愣住了,這里是皇宮之中,自然也沒誰傻到大喊鬧鬼或是刺客。
認識的,都在詫異他怎么還活著;不認識的,也都聽過他的事,于是也在好奇他怎么還活著。
眼下齊桓自是沒心情去跟他們說自己怎么還活著??吹侥赣H臉上的脂粉涂的比以往多,他便知曉自己的母親必然是哭的太多,臉上受損了。
于是,他面帶微笑,對著趙熙云躬身行禮,說道:“母親,孩兒來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