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我馮建安怕死！

我恨不得每時每刻都用一百個親衛將自己圍起來，保護自己！

自從知州衙門改成火藥廠后，我從來就沒有去過那里，因為我怕火藥會突然地爆炸！

我也盡可能讓自己不要再親臨戰場，因為我知道子彈和刀子都不長眼睛！

當聽說魔王張天琳率領十萬大軍圍了武州之后，我明知道他們都在準備投降我卻沒有第一時間制止，因為我知道反抗大順只有死路一條！

我之所以來萬花樓和亢是談判，就是想著能不能找一條更好的活路！

甚至我已經不像一開始來到這個世界那樣，想要匡扶社稷，拯救大明了——我差點就成功說服了自己：改朝換代嘛，正常！

可是！

我他媽不想活在一個視人命如莊稼的世道里！

不解釋！

***

亢七的身邊，一排排弩箭閃爍著冷峻的光芒，讓馮建安完全熄滅了擒賊先擒王的心思。

“我去將入城的亂賊給趕出去，亢先生，失陪了！”

亢七收起了云淡風輕的神色，一臉嚴肅地看著馮建安。“現在，還不是時候！”

“我不登亢氏的這條船了，對不起！”馮建安說到。

“為什么？”

“因為……”馮建安深吸了一口氣，說到：“銀子是我們共同的朋友，沒錯！但它是你唯一的朋友，而我，除了它之外，我還有其它的朋友！”

亢七看著他。

馮建安只覺得熱血上涌，再難以自控！

“他媽的，老子還有兩個朋友，一個叫做公平，一個叫做正義！”馮建安將鬼頭刀的刀背在石頭桌面上一砍，火星四濺。

自來到這大明世界所遇見的種種，齊齊涌上了心頭！

怒火再也控制不住！

熱血沖上腦子！

醞釀了好幾個月的憤恨，化作前言不搭后語的祖安語噴涌而出！

“你以為老子討厭的是大順嗎？不是，老子討厭的是草菅人命！你以為老子想要拯救的是大明嗎？不是，老子想要拯救的，是他媽的正義！”

“你以為老子討厭的是張天琳嗎？不是，老子討厭的是你！你！還有你！你們所有人！”

他掃視了一眼所有人，包括自己身邊的狗頭軍師群！

馮建安狠狠地看著對面的亢七，做勢就要從石臺上躍過去，卻被王之邦和薛信兩人齊齊拖住了。

“大人，冷靜！”

“大人，息怒，息怒啊！”

他只好俯向對面，惡狠狠地罵到：“像你這樣的敗類，好好做你的生意，老子能讓你賺大錢！可你他媽就知道賺銀子賺銀子，銀子上帶血你他媽沒有看見嗎？你的手有多臟你知道嗎？你的錢有多臭你他媽聞過嗎？狗日的！吃老子的人血饅頭！今日殺不了你，將來若有機會，定拿你人頭做老子的夜壺！”

“亢氏！亢氏有什么了不起？不過是大順軍的殺人幫兇！流賊禍害天下三分，剩下的七分，就是你們這一群不要臉的商人做下的惡！李自成是搶劫，你們是詐騙！李自成搶劫的好歹還是富戶，你們這群無恥商人，連孤兒寡母的最后一點口糧都要搶！無恥！惡毒！不得好死！”

“你……！”亢七沒想到馮建安說翻臉就翻臉！前一刻還在和他談笑風生，雖然看他不順眼但還是只能無可奈何的將就著，怎突然就變得這么沒素質了？

好歹是一州之主，怎么翻臉如翻書？并且言語還如此惡毒，用詞如此刻薄！

別說是個當官的，就是像他這樣的商人……呸，就算是個流民，也不會像他這么腌臜潑皮！

“你……！”

亢七只氣得渾身顫抖，說不出話來！

“啞巴了是吧？說不出話來了是吧？”馮建安往石桌上吐了一口痰，白色的黏液在青色的石桌上有一種刻意為之的惡心。“今日武州城破，老子也不想再跑了！跑跑跑，還能跑到哪里去？索性就罵個痛快！”

“這世道之所以亂成了這個樣子，第一壞便是那些讀書人！滿嘴的仁義道德，一肚子的男盜女娼！王之邦，亂瞅啥呢？老子說的就是你！他媽的，背著老子跟張天琳寫了七封降書，想給人家當干兒子，你以為老子不知道？”

“薛信，你他媽的也不是個東西！世道大亂，少不了你這種二鬼子推波助瀾！李建泰早帶著尚方寶劍跑到保定去了，你為什么不跟我說？對了，你收了這位亢老板的錢，想要把老子坑在武州呢！”

“第三，就是姓亢的你們這些不要臉的狗屁商人！老子也往女真賣軍火，但老子做的是買賣！好歹給我大明留了點良心！你們往女真賣軍火，是交的投名狀！你狗日的不但坑了大明，連大順也一齊坑！遲早會遭報應的，那些頭上長著豬尾巴的蠻夷，殺你如殺豬一般，到時候，你以為你的銀子能救你？媽的，老子的番薯，被你狗日的倒賣到六百文一個，良心都被狗吃了！人命都沒這么貴的！惡心！惡心！老子都才賣一百文！”

“這大明當官的，也沒有一個好東西！一個都沒有！李自成北上渡河，迄今為止，老子就沒聽說過有一丁點抵抗！郭景昌跑了！余應桂跑了！藩王能跑的也全跑了！李建泰也他媽的跑了！首輔啊！堂堂首輔啊！跑了！”

“皇帝……皇帝也不是個皇帝！是個傻子！笨蛋！蠢！老子三岔堡的驢也沒他那么倔的！滿京城全部都是傻子！滿大明全部都是傻子！滿大明除了壞人，剩下的全都是傻子！”

……

馮建安罵得興起，指天畫地，幾乎所有他能叫得出名字的人，都被他狠狠地罵了一通！

直罵得亢七和他身后的一眾護衛目瞪口呆！

這些人，見過殺人如麻的惡魔，也見過寧死不屈的好漢！

可還從來沒有見過誰，能酣暢淋漓的破口大罵，將所有人無論敵我都罵了個狗血淋頭！

關鍵是，這個破口大罵的人，前一刻還在和他們虛情假意地賠笑，情真意切地周旋，文明禮貌地笑談天下事……

“好了，反正都這樣了！你們有誰愿意跟著我，去殺退敵人？”

“沒有是吧？那……老子就一個人去了！”馮建安說到。

他甩開薛信和王之邦因為呆若木雞而虛懸在空中的手！

提起鬼頭刀便出了萬花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