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勇出了九言書屋的門，那就是放飛的小鳥，天是藍的，云是白的，整個就是今兒個真高興！

盧音音吩咐的事情對單勇來說再簡單不過，往常他和弟兄們在街上耍弄，就得查人家家底再上門訛詐，除去孝順給差人的，剩下的他們自個兒樂呵。

現在他改頭換面重新做人，只不過問問哪個話本子賺錢，這種小事還不是手到擒來。

“去去去，大字不識一個，買啥書呢？先去照照鏡子再來。”

單勇被書肆里的小二毫不客氣的趕出了門。

他差點兒摔倒在地，疑惑不解。

往常他領著幾個閑漢上門，小二們客氣的點頭哈腰，掌柜的端茶倒水乖乖奉上銀兩。

今天他收拾齊整反倒入不了門？

“唉，世風日下啊！我等貧民就不配讀書寫字啊！”過路的一名瘦弱青年扶起單勇，望著書肆里頭目露羨慕。

單勇沮喪的蹲在對面路牙子上，他觀察了許久，書肆來往的客人都是儒雅書生，衣衫洗到發白也能看得出是個讀書人。

“欸？老大！是你嗎？你被那盧家趕出來了？”叼著狗尾巴草的小混混突然停在他面前。

單勇一抬頭，竟是昔日的小伙伴。

“沒有，我……我出來辦點差事，就……回去了，回去了。”單勇有些局促，他如今不是自由身，剛剛的落差讓他哪哪都覺得丟人。

“那個三福，你怎么一個人在這呢？”單勇急忙跳過自己問他。

“那個，大哥你不在，大伙就散了，他們找了別的活干，我在發財賭坊幫閑……”三福說完偷看單勇神色，想起他不讓他們賭錢的事。

單勇皺著眉頭，他自身難保，倒也沒有要擔著兄弟們的生計的意思。

“你要不找點其他活干吧！那種地方不是個好的。”單勇略提了兩句。

“哎，大哥，咱們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也只能嘴上裹點蜜說兩句好話，盼著貴人賞個茶水錢。”三福說的謙虛，分明是得意的。

“倒是大哥，現在這么一收拾，齊齊整整的，像個肚子里有墨水的讀書人啊！”三福撞撞單勇。

而后他又擠眉弄眼道靠了過來，“大哥，我打聽了。那盧家只有盧小姐一個，聽那青石鎮上的人說，她命里帶衰，通鬼神，嫁不出去了。嘿嘿，我琢磨著，大哥命挺硬的，往后說不定你倆……嘿嘿。”

三福嘻嘻笑著，這個結論他可不是亂說的，私底下誰聽了盧家現在的情況不得討論幾句。

單勇卻是被他的話驚出一身冷汗來，女魔頭變成妻子？

他使勁搖搖頭，不敢想不敢想，盧音音踩在他背上那處還隱隱作痛呢。

“莫要亂說，我不過是賣身的長工，人家是小姐。”往后說不定是官家千金，哪是他能肖想的。

“大哥，你去打聽打聽，咱們整個縣城但凡知道盧家的人，誰敢娶她。”再加上他們那日被盧音音下了噩夢咒，親身體驗過的人四處宣傳。

盧音音的名聲啊！暗地里已經成了人人聞之色變的女羅剎。

哪家孩子不聽話，都要嚇唬兩句：“再哭，叫羅小姐帶你去見閻羅王。”

好家伙，得虧盧音音是不知道。

三福字里行間對盧音音的嘲諷，隱在背后的恐懼，單勇都看在眼里。

他為什么會賣身為仆，還不是因為恐懼盧音音那些對付他的手段嗎？

“三福，那些話以后別傳了，外人不知道，咱們知曉厲害的。”外頭傳的繪聲繪色，源頭卻只有幾處，盧音音一聽就能猜到是從哪里傳出去的。

“大哥，放心，保證不會連累你。我那個得趕去開工了，先走了啊！”三福思及前頭的遭遇。

每夜在無盡的黑暗中奔跑，身后腳下頭頂隨時出現的魑魅魍魎，他的恐懼就油然而生。

三福渴望待在人多的地方，他迫不及待的去了烏煙瘴氣的賭場感受紅塵俗世。

單勇則琢磨著自己頭一次被安排辦差事就搞砸了，回頭不知道盧音音會不會懲罰自己。

伸頭是一刀，縮頭是一刀，罷了，回去再說。

單勇站起身，拖著疲憊的影子離開了熱鬧的街市。

對面書肆門口的小二睨了一眼啐道，“窮酸，還能買得起書不成。”

旋即眉開眼笑的招呼著進門的夫人小姐們，“太太小姐，這邊請，最時興的花樣子，剛到的還是熱乎乎的呢。”

這些大的書肆經營的范圍可就多了去了，不僅傳統的書籍，有寄賣的文人字畫，還有閨閣女子喜愛的話本花樣子等等。

單勇想通了，大店欺客，他就去些小的書坊看看。

他思及盧音音打聽那些賣的好的話本子，也是想要賣的，不如打聽打聽是在哪里進的話本子。

單勇原本掛念著三福他們，現在知道他們有了去處便也放下心來。

他也得為自己將來考慮，只要好好辦差事，往后盧音音不會虧待了他吧？

單勇在外頭奔波了一天，說盡了好話受了不少白眼，好歹找到了書坊，身上的幾兩碎銀換成了三本最為暢銷的話本子。

他還長了個心眼子，在外頭書肆問了書名，求著人家寫了書名，在書坊特地比對了無誤才放心的收入懷中。

單勇自認為今天的差事辦的相當完美，開心的回九言書屋。

他還沒走到門口，盧音音就打著手勢，讓他別進去。

“來來來，買到沒？給我！”盧音音拎著裙子快速跑到門口，緊張的回頭看著書屋內。

單勇掏出包裹的整齊的話本遞給她，不解的問道，“小姐……我今天……”。

他的話未說完，盧音音已經食指點唇，“噓！”

“待會回去了你就說一無所獲，知道嗎？別的啥也不要說，懂嗎？”盧音音急急的囑咐了幾句，便偷溜進去了。

單勇撓撓頭，不知道盧音音又在玩什么把戲。

“大勇，你回來了！過來，我有事跟你說。”王氏本在靠在柜臺假寐，聽到動靜醒了過來。

“夫人。”單勇垂手站在廊下。

“大勇，這段時日，我們待你不薄吧？”王氏柔聲細語道，“音音年幼，難免有些思慮不周，她吩咐你辦事，你也得斟酌斟酌，拿不定主意來問我，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