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杜葭葭回到甘泉宮時離晚膳還有一段時間。她今日只是大概了解了一下宮規，記住了貴人位份傳晚膳是申時二刻。

本朝推崇節儉之風，開國皇帝一改前朝后宮奢靡用度，給貴人的份例是八個熱菜四個涼菜，還有兩種湯品。

若是逢年過節，后妃都把能得到皇帝賞賜下來的菜當做是得寵的標志。不過就算是沒有被賞賜的后妃，御膳房在今日也會給各宮加兩個菜，增添一些年節的喜氣。

不過像那些不得寵位份又低的答應和更衣們就不太好受了，原本就只有兩個宮女伺候，每日膳食還得讓自己宮里人去提回來，御膳房可沒有多余的時間管她們。

由于今日杜葭葭頭一日進宮，又是姜成灝親點的，大家背地里都覺得她以后指不定多有出息。所以無論是她宮里新來的宮人還是各司來送東西的人都很是殷勤。

“給明貴人請安~”御膳房的一個小內侍麻利地打了個千，“貴人今日的晚膳送到了，想來貴人今日舟車勞頓，一日都沒吃上些好的，李師傅就趕著讓奴才給貴人先送來了。貴人吃著要是覺著有什么不好的或是忌口的，盡管派人跟奴才提，奴才這就先告退了。”

新來的二等宮女里面有個臉圓圓的小丫頭，是個活潑愛笑的，這個時候也很高興：

“主子這樣有福氣，能跟著主子真好！”

水月聽著好笑，就去逗她：“跟著主子哪里好了？”

那宮女也不怯，臉上掛起大大的笑容，似是真的很滿足：“每天都能早一個時辰用膳呢！”

這下別說其他宮女內侍了，連杜葭葭都忍不住笑：“我原以為我是個頂愛吃的，沒想到碰見一個你。”

小宮女看起來不過十歲出頭，還是小孩心性，此時撅著嘴道：“好叫貴人知道，原不是婢子貪吃，只是從前在浣衣局，要洗各宮娘娘的衣服，活兒多，吃得少。做得慢了去用膳，飯菜都搶光了，就得餓肚子。婢子實在是餓怕了…嗚嗚…”

說到后面估計是太委屈了，還抽噎了起來。

和她一起被分來的年長一些的宮女嚇壞了，忙拉著她跪下來賠罪，水苓要去拉都來不及：“明貴人恕罪…小小在浣衣局呆慣了，沒伺候過主子，實在是沒規矩，還請貴人不要和她計較！”

杜葭葭就皺起了眉，親自去扶兩人：“你這是做什么？我又不是個心眼小的，哪里就會怪罪她了？”

年長的那宮女站在一旁臉色有些發白，也明白了自己有些過激。小小還在一旁慌亂地擦著淚，水苓和水月圍上去，一人安慰一個。

等兩人差不多緩過來了，杜葭葭坐在主位上才緩緩開口：

“我比你們大不了多少，甚至比你們還小一些，我以后也不愿在你們面前本宮本宮的自稱。我私心里，只要你們忠心，為我著想，我都是把你們當做姐妹來看待的。平日一些小玩笑，只要不被外人捉了把柄去，我都不會生氣。”

年長的宮女紅了臉，諾諾地說自己莽撞了。

杜葭葭見兩人嚇得不輕，也緩了語氣：“既然今日大家都在殿里，不如現在給你們賜名吧，省得再聚在一起。”

水苓水月和眾人都跟著跪下，安靜聽著。

杜葭葭取名比較隨意：個子高一些的那個安靜的二等宮女便叫阿長，因為腿很長；臉上有顆美人痣的清秀宮女就叫阿點；方才跪下請罪的那個年長宮女便叫阿寧；最后便是小小了。

杜葭葭饒有興致地打量著小小，很是惡趣味地對人家笑：“看你臉圓圓的胳膊也圓圓的，就叫你阿圓好了。”

這下又把小姑娘的臉說紅了。

水苓水月在心里吐槽了一番自家主子的起名技能，如果她們懂什么是吐槽的話。

好歹宮女杜葭葭還用心想了想，面對著幾個干瘦的內侍杜葭葭可提不起多大的興趣，分別問了他們姓什么。

于是四個內侍光榮的獲得了自己的名字：小福子、小何子、小卓子、小趙子。

大家千恩萬謝地夸了一通主子英明此類的話，杜葭葭大手一擺讓他們下去用膳了，只留了水苓水月伺候。

本來他們還不愿意，直到杜葭葭嚇唬他們再不退下今晚就別吃飯，這才噤了聲。

殿里只剩下她們主仆三個，一直端著的杜葭葭這才松懈下來，連忙給自己捶捶胳膊捶捶腿，水月也連忙上手幫杜葭葭按摩肩膀。

一邊捏還一邊問兩人：“今日主子去皇后娘娘宮里沒被為難吧？”

水苓也好不到哪里去，低著頭站了一下午，脖子都快斷了。沒好氣的回了水月一句：“要是被為難了，主子會這樣沉得住氣？”

“哦，也是，早鬧起來了。”水月大悟。

“…”自己哪有那么勇？

杜葭葭在心里翻了一個白眼。

“快看看今天都有什么菜，我都餓壞了。不過這御膳房的手藝可真的比杜府好多了，我當時養傷雖然吃的清淡，可是一點都不寡淡！”杜葭葭一摸肚子才發現早就餓扁了，興沖沖拉著兩人在桌子邊坐下。

“嗯？你們站著干嘛？”杜葭葭看兩人杵在原地不動，也停下腳步。

水苓和水月似乎有些為難：“主子，平常在府里也就算了，這是在宮里，規矩重。我們伺候你用膳就可以了。”

杜葭葭這才反應過來，兩人這是怕別人挑了錯處去，不過她們說的也不錯，在這能謹慎一點是一點，于是杜葭葭也作罷。

“你們說的也不錯，不過這么多菜我一個人也吃不完，你們待會端兩份回去，就當加餐好了。”

水苓和水月這才高興地應下來：“就知道姑娘對我們最好了！”

兩人還是沒太習慣稱呼杜葭葭為主子，不過杜葭葭反而更習慣被叫姑娘，畢竟十多年都是這么叫的。

杜葭葭這才把注意力放回桌面上，一眼就看見好幾道自己愛吃的：八寶鴨子、四喜丸子、燜蝦、還有熬出了薄薄一層清油的竹筍雞湯，看著就讓人食指大動。

杜葭葭罪惡的手第一個就伸向了那碗雞湯。春天的筍尖實在是嫩得慌，拿來煲湯脆甜脆甜的。雞肉經過長時間的燉煮，軟爛入味。筍里透著肉香，肉里帶著筍香。

杜葭葭心太急，拿勺子舀了一口就往嘴里送，沒成想被燙得直縮。原來是湯上的油隔離了下面的溫度，看起來是溫的其實根本沒法直接喝。

杜葭葭這回學乖了，連吹了好幾口才淺淺地嘗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