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過后，天牢。

四周縈繞著純凈的，若有若無的血腥味。

狀況各異的神仙，或癲狂，或瘋魔，或沉默，或雙眼充血狀如瘋狗。

這些神仙都是犯了天條，有的甚至是修行不慎成魔的。

宋頌踏在天牢的天階上，純白的天階，純白的墻壁，四周一片空茫。

幾日不見，褚蒙披散著長發，形神枯槁，坐狀如同一個簸萁，臉上有將死的神色。

“你們對他動刑了！”宋頌瞪著后方的天兵，褚蒙弒神是幾個神仙撞見的事實，只需要按照天界律法處置，動刑可免。

天兵見宋頌激動，慌忙解釋：“怎么會，是他自己不愿意放過自己，被心魔控制了。”

“心魔？”

褚蒙有心魔？

在她的印象中，褚蒙向來敦厚，做事細致，性子也是平淡如水，怎么現在會被心魔蠶食成這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前兩天也不是阻止仙子探望，只是他心魔發作，一時間誰也認不得，胡亂攻擊。”天兵又解釋道。

關著褚蒙褚蒙的結界被打開，宋頌深吸一口氣走了過去。

“仙子小心。”天兵好意提醒。

她點了點頭，走到褚蒙身邊，輕聲開口：“師兄。”

褚蒙抬頭看了看她，復又低下。

看來此刻是清醒的，知道她來了。

“走。”褚蒙沙啞的聲音伴隨著嘴唇蠕動，他又低下頭，似乎是很不愿意見到她。

他一身原本干凈整潔的衣服，此刻也凌亂的粘上了大片血漬。

宋頌坐在褚蒙身邊，看向前方，良久輕輕的說：“我不想走。”

白色的沉默。

不知道過了多久，褚蒙才動了動，宋頌也跟著動了動。

兩人僵持。

云崖冷著一張臉站在門外，和宋頌對視，“多管閑事。”

宋頌挪動有點坐麻的腿，“師姐也來多管閑事？”

自她中了云崖算計，她和云崖第一次開口說話。

什么多管閑事，她算是發現她這個師姐可是有趣的很。

她來的晚，不清楚褚蒙的事，可是云崖來的早，她一定知道什么。

宋頌起身，走到云崖身邊，說道：“師姐，我們談談罷。”

兩個人轉身走出天牢，天牢中關押褚蒙的結界再次合上。

天牢之外，宋頌倚在一根柱子上，打量著對面站姿端莊的云崖，發笑：“師姐，你腰挺的那么直，不累嗎？”

云崖交握的雙手和始終皺著的峨眉動了動，干脆挪動腳步背對宋頌，俗話說眼不見心不煩。

“有話快說。”

云崖雖然背對著她，但宋頌都能想象到她好師姐臉上對她不修邊幅、不知禮數、散漫無端的嫌棄。

說不定還會想云沂是瞎了眼才會把她找回來。

“師姐干嘛來了？”宋頌明知故問，可她卻又不全知，她又不算了解云崖。

這瘋婆娘身上的傷現在還沒好呢，鬼知道她是怎么弄的。

云崖說不出她是來找宋頌的，“來幫褚蒙。”

“那師姐想和我合作？還是說師姐你想利用我救師兄，這樣所有的罪責都是我擔著，一切就和師姐沒有關系。”宋頌開門見山，她不喜歡和目的明確的人拐彎抹角。

看著云崖咬牙生氣的樣子，宋頌的好心情逐漸回來，果然她猜對了。

不過心思被這么直白的說出來，確實換作誰，誰都不會太高興。

“師姐你利用就是，只要能救褚蒙，處罰我都受著。”

云崖冷哼一聲，對宋頌的言論十分不屑，“你要不是有利用的價值……”

宋頌擺擺手打斷云崖接下來的話：“我知道我知道，我要不是有利用價值，您都懶得利用。”

云崖突然勾起嘴角，眼神倨傲，她話鋒一轉：“我想知道，你原本打算怎么辦。”

“不清楚，這不是師姐來了嗎？”

云崖一愣，不可置信看著宋頌，“我原本以為你只是無賴，沒想到還是個瘋子。”

宋頌不認同，非常不認同這句話，她只是隨心性，修仙不都是這樣嗎？

不過她突然想逗逗云崖。

于是一臉壞笑開口：“師姐，你覺得師尊知道我的心性嗎？畢竟小世界我和師尊相處過一段時間，我雖然裝的乖巧，你說師尊能不能發現？”

云沂要是沒發現還好，要是他發現了還把宋頌帶回來，那問題就大了，那只能說明云沂是在乎宋頌的，因為神仙一般不會收執念太深的徒弟。

恰巧在云崖的印象中，宋頌不僅執念深，而且沒規矩沒禮儀，舉止瘋癲，是是個神仙都嫌棄的類型。

但是，宋頌現在就是拂云殿，云仙尊最寵愛的小徒弟。

可以看到，云崖的神色迅速黑了下去，怒氣開始上來，“若不是白露，師尊又怎么可能帶你這樣一個凡人過來。”

“要不是白露，即使你身份尊貴，師尊會帶你過來？”宋頌開口懟回去。

果然戳到云崖痛處，她倆彼此彼此。

宋頌卻認為，她和云崖不同。

云崖把自己局限在白露的身份里，宋頌認為她是她，白露是白露，白露只是她的上輩子，上輩子的事都過去了。

云沂選擇把她帶回來，不論是出于什么原因，木已成舟，即使最后云沂后悔了，那他也只能自認倒霉。

這就是她和云崖的區別，可她不會說破。

意識到自己失態的云崖，表情一瞬間木了木，隨即又恢復到她平常的神色，向旁邊走了幾步，與宋頌保持了三米的距離。

“褚蒙的事你去做。”

“我是可以做，不過你利用我，有什么好處。事情我做，后果是我的，師姐不會是想空手套白狼吧，那中途我要是想做點什么……”

宋頌故意往前走一步，看的云崖擰眉往后退一步。

她原本可以爽快答應，可是誰讓云崖當初設計她，她就是想看看她這師姐的底線在哪兒。

“就當是我自己要救，你的酬勞我會給你。”云崖挺直脊背，走近宋頌身邊，如此那般把她的計劃謹慎說出來。

“等一下。”宋頌打斷，一臉不解：“師尊的法器我可以去偷，你怎么保證華生她會主動幫褚蒙開脫？”

云崖撫了撫衣袖，抬腳行走間都是蔑視：“這你就不用管。”

這把宋頌看得一愣一愣的，嘚瑟什么，不就是比她多了解點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