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幾聲音響過后，電話顯示未有人接聽，掛斷了。

早知結局如此，可謂我為何還要瞎忙乎。難倒是她不愿接聽？還是...

天吶！為什么我會有如此壞念頭，和一位盲人較真，我真是太自私了！

我深感自責。看著放于一旁的文稿和干涸的筆，上面有寫止一半就未曾動過的筆跡。我將手機扔朝一旁，看著文章結尾那打得不圓不全的句號，想不清是什么讓我寸步難行。

搖擺的掛鐘，提醒了我還有要事。不早了，已是傍晚八點鐘，看來我得先把這煩人瑣事放置，準備去履行對海東的約定。

我換好衣物，為了避免在荊小姐面前留下壞印象，我事先噴了香水和定了發型，打扮一番后，才從家里出發。

離開被老樹遮蔽的公寓，我前往燈紅酒綠的市中心。聽海東說，荊倪約他去看電影，事先會在中央大道的噴泉花壇等他。這家伙，難道所有的約會都是女方等他？真是太差勁了！不過，更差勁的人是我吧，一想之下，自己便會不禁去摸索裝在包內的手機。

黃昏沉浸天邊，遮住的樹影也漸漸融于黑暗。

夜市非常熱鬧，一些白天不常出門的人都會在此現身。而我，則是例外，我討厭擠滿人群的都市和小巷。可我卻明白，不是環境包容我，而是我適應環境。過往人群之間，我埋頭路過。因為，我不知何時，便對他人的雙雙眼睛充滿恐懼！

不過，我并沒有錯過往日風景。我會偷偷瞟去，因為美景是最能安慰人心的舒緩藥品。

到了夜晚，情侶們隨之變化增多，我本來早已忘卻了那遙遠舊事，但沒想記憶會在此時突然被喚醒。難道是荊小姐的緣故讓我回憶？還是這該死的氣氛搞得人情緒高漲？我必須遠離！必須逃離！

原本回憶并沒有讓我后遺恐懼，但現在，為何每個人的眼睛都盯向我？邪笑和諷刺，他們之間的甜言蜜語，化成了會要我命的小聲輿論。不！不是！不是他們！我的腳開始變得笨拙麻木，冷汗不斷從額頭滑落。不要再說了！無數的扭曲靈魂環繞在我周圍，腳下的石階早已平息，一道裂縫由中央劃開，我踏空而出的一步便使自己墮入黑暗深淵。不要再說了！我已經無力蹲伏在原地，驚悚環抱著自己的身軀，冰冷的雙手始終安撫不了身體的戰栗。耳廓不停傳來的震顫加上回音，我眼中只剩浮現的笑臉和黑暗。

“請問...你是，林夕？”

瞬間，所有的恐懼逐漸被這柔美的輕聲劈開。

我慢慢睜開雙眼，模糊的世界漸漸印出點點色彩和一個可愛的臉龐。

“你沒事吧？”她甜膩的聲音輕盈而委婉，擔心的雙眸有些黑朦，她伸出小巧的手臂伸向我。

“...我沒事。”恢復的意識支撐著我站立，四肢的麻木也逐漸消散，我抹去額頭的冷汗，試圖在她面前裝作良好的模樣。

“林夕，你怎么...”雖然聽得出她將要問我是何去處，但感覺她未落句符的話語，蘊含著她已經完全意識到了我來此處之目的。

我環顧四周，旁邊的路人各有各的走法，此地只有一些老年人、孕婦在逗留。人群渙散，我才逐漸告別了莫名而來的壓迫和恐懼。

我沉默面對著她，她什么也不說，低著頭，很失落，導致氣氛被時空凝結。

或許是我的錯吧，答應了那個混蛋來搞這么一出，對于面前嬌弱的女孩來說，是非常殘忍的吧！她穿著禮服裙和精心打扮的面妝，想必赴約她為此拿出了最好的裝扮！

我深感抱歉，可我只不過一個路人，做不出什么出彩的事情。

“對不起！我...”正當我決定將事實說出時，她卻打斷了我。

“我知道的！”她的聲音有氣無力，低著的頭被舒適可愛的貝雷帽壓低，看不清表情，兩只小手竄緊著精致的小包，打出了憂心的結。

“可我說的是...”

“我都說了！我知道的！”突然，她朝我大吼，原先的稚音被內心撕裂，她抬頭的瞬間，甩起柔順的絲發，從眼中擠出滴滴倔強的淚水，劃花了臉頰。

我一時驚住，沒有想過，她竟涕淚。

“...”我不曉怎樣去安慰，所以先遞給她隨身攜帶的手帕。

她雖然淚滴掩面，但仍對我微笑。相比鹿小姐在夕陽中被海風激蕩的面容，那是另一種讓人沉醉于星夜，被燈光點綴的笑面。海東怎能忍心對她！

擦完了淘氣的淚痕后，她終于向我開口。

“已經沒事了，謝謝你。”

“別太客氣，舉手之勞。”我看她一副想去習慣某件事情，卻又無法實現的樣子，仿佛見證了另一個我。

“謝謝你能為他而來，大概的事情我應該都能猜到，但是...我是不會放棄的！希望你能傳達給海東！”她鼓起兩腮，緊閉雙唇強忍哭泣，堅貞的眼瞳透出毅力與勇氣，是無法面對現實的我，不能抗衡的。

“...我早就知道結果是失敗的。我會的。”不出我所料，她的堅毅和我所想一樣。

她溫和地還給我手帕，“...你能告訴我海東是個怎樣的人嗎？就是，我想從你了解些他的事情，畢竟...你們不是發小嗎？”她本想委婉請求我，但提到“海東”二字，卻瞬間亂了陣腳。

“當然，不過...你能先回答我的問題嗎？”雖然乘人之危，但是有必須詢問她的理由，如此為了她好，也為了海東。

她毫不猶豫的答應了我，一秒換去剛才失色的眼神，轉替閃動的星環。

“你為什么如此喜歡他呢？”我盡量表現很嚴肅，怕她誤以為我以此取樂。

噴泉的律動，喚醒兩旁沉睡的路燈，點亮起它們的波光，淋漓渙散，如玻璃七彩散射，側寫她紅暈的面龐。

至清至純的少女，心念清純初戀，柔動著嘴角，輕盈對我說道。

“如果讓我去尋找戀情的根源，那我永遠也找尋不到，除了愛與被愛，還會有什么原因呢？我相信一見鐘情，也相信命運緣分。我覺得到了一定之時，一份值得我守護的緣情出現，那一定值得我去珍惜。海東啊，我知道又高又帥的男性有很多人追求，他安全感十足，而且做事總奮不顧身的去拼搏，外表之下的性格誰不想去占為己有。但是，我能夠感受到，他的內心，禁錮著一個靈魂，一個稱不上自然的靈魂，我想去了解最真實的他。怎么說呢，他應該和我一樣...我想知道他更多，想去拯救！”

她胭脂泛紅的臉頰和嘴唇，展現著對心中人的向往。

“...沒錯，你說的一點也不錯！但...還是不要太高估自己哦！”我并非誠心想去遏制她的行為，我只是，想讓她少受些苦。

確實，如她所言，海東一直被困在過去，被那段改變了他性格的時光所囚禁，而我，可能是因為自己身為發小，而無能去幫助他，才這樣勸告。我也何曾不被迷困在過往？

“為什么！為什么你們男人總是自大和自私！你很狡猾！就因為你是他的發小嗎？就因為這樣，你就比我更加了解他？這樣的話那真是太過愚蠢！”似乎是我覆滅了她的幻想，她的不解和困擾都蓄藏在彎曲的眉頭之上。

“...我可不覺得有多了解他！但是，依照海東的性格，受傷最多的永遠都是你啊。”她的責備，我深知，我無法接應回答。

“我明白。所以，你就不要再勸我了，我只想為之努力，即使奉獻我唯一的人生，也會盡全力...去解救他！”她依然不為動搖的堅定語句，使我失去了勸導她的任何措辭。

“...海東確實如你所說的，堅強、努力、上進，但是，他卻失去了對愛的信任，所以還得看你自己！畢竟那混蛋對感情一直都置之不理，或者就像玩物一般對待。先說好，你得抱有失敗后痛苦的覺悟！”

“你不也有喜歡的人嗎？難道追求心目中的人，一開始的目標就是失敗？如此怎么會甘心！我想你也是吧。所以，我會抱著美好結局的終章，欣喜努力的！拋棄心中的膽小吧！”

這句話不禁戳痛了我內心最深處。失敗？膽小？沒有一個人能甘心接受失敗，好似一直活在絕望陰影之下，還要故作鎮定，誰會接受那該死的現實！被女孩甩了也是一樣，我想問清！到底是什么原因！她會拋棄我一人！為什么事情會發展糜爛！難道一切都是我的過錯！是我嗎？不該存在的“人間空氣”！

或許吧，我是該努力了，改善可惡的笑面，反抗不可逆轉的現實結果，不該一切的結局都化淤泥塵土！

“確實！或許你是對的！”

“是吧！一切都會好得嘍！”在我的眼前，是一個呲牙微笑，甜美得化人心田的女孩，讓我仿佛再次享受著第一次從夕陽中見證的希望。

我也并非，被人厭惡！

月光漸漸被霧影遮蔽，星星也慢慢閉上眼睛。結束對話后，我將她送達最近的車站內，安排她安全坐車離去，我才放松隨后告別。

是嗎？有些時候面對現實，極其需要努力一把。不為最后獲得什么。

當頭頂的路燈突然散落我的全身，電話響了——是鹿小姐。

我無半點愁緒。劃開接聽，此時的光，我全身沐浴其中，它讓我能在這世上，片刻之余，微微閃爍。

“鹿小姐？”我的聲音在顫抖，因為這趟電話來得我驚訝和欣喜。

“...咳咳...是林夕嗎？”電話另一頭傳來她沙啞的喘息，隔著口罩聲音顯得煩悶。

“嗯。”

“你打給我有什么事呢？”

“沒事...只是問候一聲...因為這段時間都沒于白橋相遇你了...所以有些擔心，聽聲音，鹿小姐生病了？嚴重嗎？”我很急迫，怕她再也不來橋上。

“原來如此，謝謝你，小事，重感冒而已...不過現在已經好多了，不必擔心。”聽上去還非常虛弱。

“難道是我害得你...”如果是，那我會慚愧不堪的。

“不是...不是，總之，并不是你的錯，我已經沒事啦。”她即使生病也在用和藹的律音安慰我這個異鄉客。

“要好好休養！你還會不會再去...白橋？”我將聲音壓低了些許，最后的提問也不敢好好念清。

“咳咳...會...會的。”

聽到一句確定，我似乎放下了所有的擔憂，說不定，這就是努力的滋味。

“對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第二章我已經寫好了！”我欣喜地看向月亮，它被烏霧遮掩的面相，讓我感覺一陣溫暖。

“這樣啊...那一定要拜托你...讀給我聽聽...我非常期待！”

“我會在白橋講給你聽的...如此就好，早些休息。”

“咳咳...晚安。”

是啊！好似那沒有扣緊的句號又將被打開，展寫它之后的部分。我現在可是滿腦子靈感涌現！

倔強的荊小姐，盛開的花，一定會是雪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