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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武帝紀一(續1)

爾朱榮心滿意足地看著周圍尸骸一點點堆滿拔都薩萊,上一次有這種慘狀,還是羅斯人來洗劫的時候,已經過去三百六十七個標準年了。

塵土飛揚,死去的男女老幼裹挾著漫漫黃沙一點點發散出難聞的惡心臭味,空氣里充斥著死亡與碎屑,嘶吼的馬蹄聲蓋住了驚聲的尖叫,不管你之前是如何錦衣玉食,還是扒著黃土要飯,此刻都沉浸在恐懼里默默地任由時代的車輪將骨頭一點一點碾碎。爾朱榮的盔甲隨著悲鳴開始顫抖,不是歇斯底里的恐懼,在場的所有人,只有他和他的士兵是這場游戲的主宰者,只有他們的眼睛里沒有致死量的絕望。飛鷹穿過周圍的紛亂停在他們的肩上,啄來一只只玉做的義眼,上面還有些許主人的余溫和血跡。四處的帳篷都傾頹在蜿蜒的沙丘上,里面珍貴的器皿被劫掠一空,慌亂中不知有多少價值連城的瓷器琉璃硬生生被踏碎,割在被進犯的男女漸漸冰涼的皮膚上。

爾朱榮還在顫抖,他的快樂隨著肺腔共鳴起來,周遭震耳欲聾的嘶喊和悲鳴仿佛化作一場獨屬于他的交響樂,隨著他手起刀落,可怕的圓舞曲就隨之奏響。

嘩啦,高聳入云的鎮天寶塔倒落在城墻上,砸出了窟窿,風見雞狂亂地脫離了屋頂,發了瘋一樣在空中飛舞,砸傷了幾名士兵的頭顱,突如其來的受傷讓他們更加暴躁和殘忍,手無寸鐵的居民們又被沒來由地報復,甚至來不及抗辯就倒在沙地里浸透出酒與蜜。

月牙出來了,此時它也被地上的色彩染紅了,冷冷地看著這城里的慘劇,仿佛無言的惡魔放聲大笑的血盆大口,斑駁的城門此刻又染上一層一層的苦難,淚水沒來得及沖出眼瞼,就化作迸發進胸膛的刀槍鐵騎,撕開華麗的傷口,里面是無盡的哀嚎。

房屋在一遍一遍的圍攻中隨著走火的炸藥一間間倒塌,就好像隨著拔都薩萊的標志建筑寶塔殉葬一般。爾朱榮下了馬,沉浸在這樂曲里,此時各種嘈雜的聲音漸漸混雜在一起,在進入他的耳朵時化作一點點鋪陳開來的低吟淺唱,那是死亡的聲音,卻是生命當中最有活力的一次惡之花的綻放。

當年刀口舔血的日子里,不知有多少凍死骨倒在酒肉臭的朱門前,他們看似品嘗的是各地的珍饈美味,實際上就是吸的賤民的血肉,而如今這一切都顛倒過來,初次上陣的新兵們,拉扯著達官貴人的衣物,把它們拽入絕望的深淵,一輩子都再也不可能爬起來,一根根飽嘗了高貴奢侈的骨頭被刺進刀槍之中,磨礪著嗜血的軍士。

當初你們吃著我們的肉和血,端坐在上面舔著舌頭低低地笑著,你們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主。而現在,我來吃你們了。爾朱榮闖進宮門里,巨細無靡地檢視著一件件珍寶,一件件砸得粉碎,一件件拋進將來會燒三年而不停息的大火中,火舌舔食者絕望的貴族們的尸體,把若凝脂的肌膚變成焦黑的飛揚塵土。

爾朱榮臉上的笑容蔓延到了盔甲上的縫隙里,開裂的甲片刺進逃離的隨從們的喉嚨。

死亡!死亡!

爾朱榮沉浸在屠殺的圓舞曲里,很快,這座千年古城再次見證了自己的毀滅,火舌不分敵我,將得意洋洋的始作俑者們吞進自己的腹腔里,沒有留下一點痕跡,只有沖天的火光照亮了百里外的暗夜,仿佛昭告著天下這場悲劇的絢爛奪目。

沒有了頭領的馬匹們染上了狂氣,死掉的士兵們留在盔甲里,給整個奧斯曼染上了血與火的印記,這群沒有尸體的靈魂只知道戰斗和瘋狂,長達三年的燃燒給周圍城市帶來了更長時間的災難。皇帝倉皇出逃,卻沒有人再知道他有沒有喪生在這場沖天的焚城里。失去了首都的奧斯曼來不及混亂,就被謊言里寵出來的火焰燒得猝不及防,惶惑中,穆夫提無言地看著,究竟是何等的瘋狂,但他卻再也看不見精致熱鬧的皇城了,幾十年后,拔都薩萊所在的地方也只剩下殘垣斷壁,沒有人再敢重建,因為這里的惡鬼們把每一個民夫當成自己的容器,打碎了,揉進滾滾黃沙之中。

城中百姓的尸骨散發著貴族不曾有過的味道,直到百年后,還彌漫在咸腥的空氣里,留下徒勞的布谷鳥聲聲啼血。

爾朱榮因為這些瘋狂的活動,身軀被焚毀,然而仍然留有一口氣,慌忙地亮起嗜血的光照,讓百姓們投入宮中名貴家具劈成的柴火。

此時穆夫提終于從信使那里獲悉京城的異變。他走進自己居住的小屋,翻閱起這幾個月以來的信件,腦海里漸漸搭起來自己對于未來的規劃。現在亂世之中,最重要的就是做對選擇,一方面不能失去壯大的機會,錯過籠絡人心的大事件,另一方面也不能貪功冒進,導致自己提前退出歷史舞臺。穆夫提盤算間,決定用自己手上為數不多的士卒投一次機。他不日擬好了討伐爾朱榮的檄文,吩咐自己手下的士卒擺出很大陣仗,讓十里八鄉都知道他這次動作。但實際上他并沒有打算真的真刀真槍去趟這趟渾水,只要假裝加入周遭的懷揣同樣目標的聯軍就行了。

穆夫提的小算盤打得很是精細,于是這天他領著十來個步兵,牽著幾頭駱駝就大搖大擺走出城門,想要混入四處起義的隊伍,物色一個可以暫時投靠的軍閥。

這天天邊的夜色已濃,穆夫提帶夠了干糧和水,與家眷道別,便踏上了征程。然而在路上行進睡了幾天,他很快意識到自己迷失了方向,雖然自己之前做好了穿越沙漠的計劃和準備,但是陳舊的風景不知不覺讓整個隊伍陷入了沉默和疲憊,昏睡雖然沒有剝奪他們的意識,卻讓渙散的注意力失去了焦點,引他們脫離了大路。

昏黃的日光斜照在他身上,他咽了咽口水,計算著可能的最近里程,好在目前他還沒有迷失方向,因為太陽在沙丘的遮擋下呈現出清晰可見的方向。手中的表也昭示著出路。

灼熱的太陽炙烤著,穆夫提越來越感到身體不聽使喚,耳邊傳來幾年前過世的戰友留下的囈語。當年在黃巾軍的席卷下,不少新兵蛋子被趕鴨子上架,穆夫提親手扼殺過幾個因喝了符水陷入錯亂的信眾,他們捧在手里天天頂禮膜拜的寶卷,他曾翻看過,全是些到處搜刮來的二手經文拼湊起來的東西,神仙們被當做可以把玩的雕塑一排排擺進去,豎起一座座格言警句的擂臺。然而也無怪乎這些愚民輕而易舉就上當受騙,那里面許多謊話真的甜如蜜一樣期許著未來。與整日里黃沙漫天,一不留神就席卷去幾條人命的生活比擬起來,慌不擇路的品嘗甜品一樣的謊言和教義確實吸引人得多。拋開這些,穆夫提在黃沙里看到的回憶與自己現如今迷失方向的現狀交織在一起,也何嘗不是與這些幻覺與謊話類似的東西呢?些微的脫水,疲乏和慌張,這些情緒堆疊起來,但暫時還沒有擊垮穆夫提的意志,這一微妙的平衡使得幻覺趁虛而入,這顆星球的各處差異極大,因此在這一面能看到的現實要是在另一面遇上,確實和幻想無異,因而很難判斷哪些是純粹的臆想,哪些又算得上是曾經的見聞的再現。

穆夫提漸漸失去了清醒的意識,手里的水袋已經空了許久,此時耷拉在褲腳邊,卻愈發地沉,體力的消磨不斷放大著水袋的重量。于是行到某處,穆夫提終于忍不住,扔掉了水袋。沙土于是迅速順著瓶口灌入,理智告訴穆夫提最好三思,而拿起來稍稍掂量,疲勞又敲打起來他的神智,終于讓他放棄了。而水壺扔掉了,其他不必要的東西漸漸也顯得多余,過了一時半刻,穆夫提大汗淋漓的污漬也干涸了,隨之而來各種輜重于是也被扔在一邊,現在當務之急是保存走出去的體力。可是拋棄了這些行李,就只能賭出去之后能立刻得到救援。不過舍掉之后確實是更輕松了。片刻的輕松是否會招致更嚴重的后果,穆夫提并不能預見到未來。

穆夫提繼續盯著烈日前進,蒼茫的地平線不僅顯得更加遙遠,還隨著他的模糊意識在他眼中變得扭曲,成了仿佛崇山峻嶺蜿蜒的形狀,以至于遠處的風景也逐漸凝縮為不存在的形狀,這時候他最渴望看到的地方,池塘、湖泊還是海洋。穆夫提清楚哪些是腦海里的幻想,不過有一些場景又讓他不大能區分,似乎幾十步開外有幾個人坐在那里,鷹鉤鼻,藍眼睛,有點像鐵托的侍從。他走近,總算認出那些人確實是曾經見過的,不過鐵托沒道理在這里,因而不得不懷疑這只是幻覺。還沒等他張口驅散幻覺,幻覺倒是先開口了:“你隨手扔掉的,是不是這個。”蒙著面紗的一個干瘦的女人露出牙齒笑笑,手里提著他扔掉的水壺。

只是困惑,卻實在沒力氣回應,他踉蹌上前,最后撲倒在她身邊的木墩子上直喘氣,這位子倒是看著摸著都像是真的。

女人說起話來聲音飄忽不定,然而隨著話語順著他的耳朵流淌進來,具體的句子就變成柔弱的水流洗滌他的心靈,讓他愈發困倦,一會功夫就睡著了,醒過來,那女人仍舊是直勾勾地盯著他,但身邊的另外幾個男人卻不見了。穆夫提驚覺一身冷汗,回頭發現自己已不是坐在墩上,而是斜倚著欄桿靠在一座絕崖上,腳下是萬里瀑布,懸掛著的胳膊忙抽回去,飛濺的水花跳落著雞皮疙瘩。這時候睡著時聽到的故事猛然竄到腦海中,他暈頭轉向地回過神來,向前撲去,女人扔掉水壺順勢往后一躍,隨著水流倏忽不見了,正如同死去的蘇丹掉下沙丘一樣。

這是穆夫提才開始回味起腦海里的故事:

“慌不擇路的她看到一條橫貫邊境的溪流,逐漸匯聚成一道天塹,兩岸的人似是天人永隔般遙不可及,可又仿佛是一衣帶水。這個世界有六面,每一面與其他的地方都沒有一點相似之處,之間的分野又是明確且顯著。可是那條分界線,有時大家又好像根本不知道在哪里,不知道存不存在,每個人腳下都踏過,穿越過去了,穿梭其間,好像都在一起,是地平線,掃過所有人的身邊。可是等待黎明和天邊的星照亮所有面的時間,又歷經過數代人的光陰,死亡和戰爭,生活和美好都在天亮之前枯萎過無數次,又醒來過不知多少遍,年月日久,早已忘記了當初在等待什么。然而此時是晨曦照亮世界的前兆,飄忽不定的使者在紛亂的幻影里看到了你,你是將來分裂的象征,也是融合的樂曲奏響前最后的骨肉,你看到我們,就如同風倒進了水里,瀑布將會匯入海中。一切都早已寫下,一切又還沒開始,等待著黎明里你的現身。”

穆夫提恍惚間來到這段囈語里提到的分界線,穿過自己的未來,走出了沙漠。

這天出去打水的埃米爾回來的路上回頭朝村外的沙丘瞥了一眼,發現一個模糊的人影,照理那個方向是無人區,深處的流沙十來年阻斷了交通,村民們都嚴令禁止孩童朝那個方向玩耍嬉戲,然而這禁區的方向居然有人。當然,也許是不聽話的小孩誤入,但這身形分明是高大的大人模樣,而且他不是朝那走,而是從那里走出來。埃米爾覺得自己看錯了,于是仔細轉身眺望,此時卻反倒看得更加清晰了,穆夫提的身影一步步愈來愈大了。埃米爾回過神了,立刻提著水桶大喊著朝家走去。他的父母見他回來,卻突然急急忙忙,還大喊大叫,很是嗔怪,然而等聽到埃米爾所說的話,更是將信將疑。于是從門口朝那個方向看了幾眼,果然看到穆夫提搖搖晃晃地從沙丘上蹣跚下來。夫妻二人對望一眼,趕忙奔著村長家報告去了。村長在家抽著咖啡豆,聽到門外慌張的聲音,很是驚訝,聽了解釋思索片刻,便召集屬下親自前往。穆夫提此時神志不清,身邊五六個村官圍上來,他也渾然不覺,村長率先開口道:“你從哪來的,來干嘛的?”穆夫提初時不大聽得清,村長有重復了一遍,穆夫提回過神來,望著他,怔怔地回了一句:“我來這里是要帶刀兵到京城那里,不過先給我點水吧,才好澆灌那尸山血海。”本來如果有外人冷不防說這些,早把他當成瘋子置之不理了,然而此人從無人區走過來,本來已經讓人驚訝,又說出這話,反倒讓人驚恐,不敢當成玩笑,而且穆夫提其實此時到的村子離家鄉不遠,因而他的面容顯得既陌生又熟悉,偏偏好巧不巧,酷肖村里供奉的先祖,因而這幾個要素綜合下來,雖沒有讓這幾個村官立刻當真,卻也沒有當成瘋言瘋語。村長沒敢立刻下決定,只是先讓下屬把他安頓下來,以防萬一沒有聲張出去,讓在場的人都保密了。

隔天,穆夫提清醒過來,他環顧周圍,大概搞清了局面,但之前譫妄的形象給這里營造了些許詭異的氛圍,他于是想,既然目的是招兵買馬,不如利用這個氛圍。

他有京城遭難的消息,于是便添油加醋地把這些消息醞釀成世界末日的瘋話,炮制出一套必須拿起刀槍勤王的說辭。本來村中安頓好他,他不說話的時候躺在床上構思,一旦稍有權勢的村民接近他就咳兩聲開始煞有介事地演講。本來之前將信將疑的村民心中的芽越來越被外面傳來的消息佐證了。穆夫提注意到這里消息閉塞,這也是他利用的時間差造成的預言效果。

很快,幾周過去,穆夫提攢起一支部隊,村民們跟從他摩拳擦掌,準備好了裝備,打磨好了武器,就準備上路發兵了。整頓也沒有花多長時間,穆夫提的打算就是先沿著目標路線一路發動沿途村落,隨著以小博大兵力增加,再考慮真正的攻城作戰。然而,還沒上路,一個不速之客就打破了他的計劃。

這天村民們幾乎已經是在做最后的準備,穆夫提視察一陣繞著村落監督他們采買武器和路上的糧食和水。他走到自己進村的地方,也像埃米爾一樣朝沙丘方向瞥了一眼,居然也看到人影了,不過這個人影不是如圖一般的形單影只,而是浩浩蕩蕩的一支軍隊。

仿佛是自然災害,成群的士兵搜刮了村子,穆夫提剛剛組建的小隊,躲在屋舍后面艱難地抵抗著,看起來這是一支匪幫,不過卻有著正規軍的裝備,穆夫提回憶著以前考察過的周圍駐扎部隊的分布,回想起來他們的紋樣,回想起來也許是隸屬于侯景一支。此人常年駐守邊塞,卻對中央多有出言頂撞,然而京城里接連換了幾次領頭人,前前后后都沒有功夫搭理他,四處都謠傳他要造反,可就連老謀深算的伊本阿剌比都沒有把他放在心上,這一次他帶兵洗劫鄰近的存在,不知意欲何為,也許是籌集款項和糧草去京師造反,但眼下穆夫提無力抵抗。沒過幾天,他便被俘虜了。

押解到侯景所在的營帳,穆夫提有些無語,侯景坐在里面,似乎有些焦慮,不停翻閱著陸續進來的信使寄來的報告,腿抖著手拍著桌案,抬頭見穆夫提進來,便放下手中的事務,開門見山問道:“你似乎是之前小有名氣殺了太后身邊紅人的家伙吧,來這里招兵買馬?我也不跟你玩陰的,過會把你扔到戈壁自生自滅吧,你要明白,在這里你就不過是個小嘍啰,連我的忙也幫不上。”

穆夫提臉上抽搐一陣,但想到之前僥幸從荒漠逃出生天純屬運氣,想再如法炮制可不一定奏效,于是只好求饒:“大人,我未必幫不上您的忙,我知道爾朱榮把京師攪亂了,您一定是想勤王清君側,不過雖然您兵強馬壯,但靠自己怕是仍舊力有未逮。不如我介紹個認識維齊爾的大將軍給您,你們一通力合作,那號令天下也未可知啊。”

侯景其實心中也慌張,此時正躊躇著,穆夫提這番話倒是讓他來了興致,便詢問這個將軍是誰。穆夫提心中的人選一個賽一個穿過他的腦海,片刻猶疑后,穆斯塔法帕夏從他喉嚨里奪門而出,此人性格囂張跋扈,但是武藝和軍事才能出類拔萃,短暫治理的地方都感念在他的保護下周圍蠻族不敢造次,尊稱他為“塞爾維亞之母”。這個人選歪打正著,正中侯景下懷,穆斯塔法帕夏最近和奧馬爾帕夏走的很近,此人正好與侯景交情不錯。不過有意思的是穆斯塔法剛剛背叛戈爾古帕夏轉頭奧馬爾門下,而且這是最近的事情,如果侯景不是前幾天剛聽說這事,穆夫提這個中間人的位子也沒法保住他的性命了。不過這些都是題外話,穆夫提寫好了介紹信,周圍的把守便松懈了不少,于是穆夫提只身一人偷了一匹駱駝單騎出逃,好容易躲過監視,于是決定在遠一些的地方再做募兵打算。

思來想去,穆夫提決定投奔兒時好友拓賀維,費了些功夫,找到他之后,對方果然高興地接納了他。拓賀維身高不高,戴單片眼鏡,梳著一頭油亮的頭發,每天早上耐心用布包裹住秀發,齋戒禮拜時也絕不弄亂,但只要有人喊他的名字,他的胡須就會顫抖一下,連帶著頭發也散亂幾分,因此,每次都不許人稱呼他的真名,而是讓人用家鄉的名字拓賀維稱呼他。拓賀維家世高貴,不需要努力籌措什么,手上就有不小的財富與武裝力量。穆夫提等于是抄近道了,而之前之所以沒先去找他,還是不想受制于人,可眼下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拓賀維也早聽說京城的騷亂,但沒有采取任何行動,只是仍舊打著馬球,按兵不動。此次好友來了,帶來了額外的消息,他思索一陣,決定出手了,穆夫提于是分到了幾支小隊與他一道前往爾朱榮部所在,探一探虛實。

穆夫提一種又花了幾個月時間,從駐地穿越半個國土,摸到了拔都薩萊的外圍,遠望去看硝煙彌漫,頓時感到不太妙。再走近一點之后,他們發現并不只是硝煙這么簡單,整座城池都著火了,沖天的火焰讓周圍十幾里都熱得寸草不生。他們駐扎下來想等火勢減弱,可是過了幾周似乎都不降反增。夜里,他們躲在巖石后面,看見爾朱榮出城,他全身都散發著火焰,直沖云霄,焦黑的皮膚發出柴火裂開的聲音,但人仍然威嚴跋扈,行走自如。穆夫提驚駭至極,可是事到如今,也不能放著不管。他試探性地張弓射了幾箭,爾朱榮甚至不需要調遣兵馬,本人的烈火灼燒的丑態就自帶著破壞力,穆夫提一行立刻作鳥獸散,他登時感到近乎被灼傷,沒命地逃竄飛奔,輜重都丟散一旁。直到筋疲力盡從馬上摔下,等到他睜眼,發現眼前是艾什爾里,另一位童年玩伴的身影。

再一次失去了手下的穆夫提沒有去找拓賀維復命,他在艾什爾里帳下休整數日后,艾什爾里對他說穆爾太齊賴這次找他有事,說是手下的罕百勒叛變了,想找個心腹去討伐,穆爾太齊賴也是與穆夫提相熟的一行之一,當年他們四人當中,算是穆爾太齊賴領頭,穆夫提告別艾什爾里,去找穆爾太齊賴了。

穆爾太齊賴不怒自威,他是個沉穩的家伙,后世不少人認為他剛愎自用,實際是成王敗寇的誤會而已。罕百勒不是個泛泛之輩,穆夫提這么些日子來,手底下的兵來來去去,沒有一支隊伍跟著他過過足夠的歲月,而罕百勒是個真刀真槍的匪徒,雖然比不過訓練有素的正規軍,但手下與他也磨合日久、搭配默契,想要一舉擊潰談何容易。

穆夫提沒有正面擊潰他的打算,先是密切追查其動向。然而不久竟是拓賀維寫信給他,說是罕百勒投靠于他的門下。穆夫提按下此事便不再行動,然而不久之后罕百勒還是死在了穆夫提手上,當然這是后話了。

爾朱榮還保持著人形的時候,把皇帝換了,穆爾太齊賴如今在拔都薩萊附近是勢力最大的,他其實也有動類似的念頭,穆夫提與他商議,如果學爾朱榮的不臣行為,恐怕不僅門宦們會仇視他,還會讓各地諸侯都懷疑他的師出有名,因此穆爾太齊賴便點頭贊同,便派穆夫提討伐爾朱榮,不再提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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