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仲夏的老槐樹上掛著許多吊死鬼兒，茂密的樹蔭下，倒是難得的涼快。

自從周記小籠包歇業之后，老楊的水果攤生意也一天不如一天了，他和老伴商量著提前退休的事兒，老伴讓他堅持到年底看看再說，他就有一天沒一天地耗著，一整天也沒幾個客人來，沒生意的時候他就靠在老槐樹下的躺椅上打瞌睡。

昏昏沉沉之間，他聽見幾個人嘰嘰喳喳地說話。

“楓哥，這家店鋪拆了一半，沒人管了嗎？看著像是要重新裝修的??？”梓博盯著門頭“周記小籠包”的招牌問袁楓。

“問問鄰居看看知道這家的老板干什么去了嗎？”袁楓走到玻璃門前，朝著里面望了望，暗沉沉的小店里面全是裝修垃圾和灰塵。

“你們找誰？”老楊被他們吵醒了，瞬間警惕起來。這鎮子上平時也不來外面的生人，老楊看著他們幾個人鬼鬼祟祟地在隔壁大門口偷窺。

“您好，請問您這家店的老板是姓周嗎？”

“是，老周是老板，不過前些年老周去世了，后來就是他媳婦兒當家了?！崩蠗顚嵲拰嵳f，可心里還是對他們不放心，又問了一遍，“你們到底是誰??？”

“我們是警察。”小滿亮出警官證。

老楊一看是警察，頓時有點慌，“哦，是警察同志，您好！”

“您怎么稱呼??？”袁楓問。

“我叫楊子順，街坊們都叫我老楊。”

“您好，您知道這家店的老板人在哪兒嗎？”

“這家店的老板叫周敬業，我們都叫他老周。老周過世好多年了，現在是他老婆當家，他老婆叫陳平?！?

“老周過世好多年了？具體是哪一年你知道嗎？”

“到今年整整十年了！”老楊記得很清楚。

“十年了？您記得這嗎清楚？”袁楓笑呵呵地問。

“是啊，你們看這店現在拆的破破爛爛的，那是因為小陳打算重新裝修一下。老周去世之后，我們就勸她翻新一下店面，她一直不肯，好不容易今年打算要搞了，結果搞到一半人就不見了?！?

袁楓和梓博對視一眼，這個叫陳平的老板娘，把店拆到一半人不見了？到哪里去了？

“我們想進去看看，您能幫我們找到鑰匙嗎？”

“鑰匙我有的，他們家的備用鑰匙一直放在我這里的。”老楊跑回水果攤里面，拿出來老周一直讓他保存的備用鑰匙。

袁楓向老楊道謝后，帶著梓博和小滿打開門，進了這家破舊的店鋪。雖然他們都是警察，可老楊也不放心，就跟著他們進去了。

店內的光線還可以，能看得請墻上貼著的手寫菜單，字體是行楷，非常漂亮。后廚的地方并不大，后面還有一個小院子。

“楊叔，周敬業是怎么死的嗎？”

“唉，老周是失血過多死掉的。我們認識將近二十年，我都不知道他竟然有白血病的，后來他一不小心劃傷了手臂，那天他老婆小陳剛好不在家，大晚上的就他自己一個人在家，等第二天我們發現的時候，血都流干了。唉，真是可惜了！”

“那他老婆陳平去哪里了？”

“那天剛好小陳的爸爸病重，小陳回老家了。店里到了晚上就老周一個人，我還和他喝酒喝到了半夜，沒想到我這一走，他就……”

“他們夫妻倆的感情怎么樣？”

“兩個人感情很好的，小陳她人很能干的，對老周更是好的不得了，我常開玩笑說羨慕老周啊。老周走了那么多年，她就一個人守著這家小店，一直不舍得重新裝修這里，你看！”李哥指著墻上的菜單，“這都是老周親手寫的菜單，這么多年了，陳平也不舍得換掉?！?

“夫妻倆感情這么好，那這店怎么不做了？”

“不是不做吧，我也不知道啊。年初的時候，小陳的侄子來找她，說現在公司做大了，全國連鎖要統一裝修，好不容易她才同意了。結果剛開始裝修不到半個月，陳平就讓工人停了下來，店也慌在這兒了，一直到現在也沒動靜了?！?

“年初的時候？那她現在去哪里了？”

”我也不知道啊，她侄子小章到是來過一次，說他姑媽有急事，暫時先不裝，也不讓再繼續拆?！?

“您知道哪里能找到她侄子呢？”

“哦，那我知道，元江路有一個惠豐大廈，陳章的公司就在那里，整棟樓都是他們的，你們到那里能找到他。”

“好的，謝謝您?！闭f完，幾個人就往外走。

老楊還是不明白他們到底是來干什么的，就攔住他們問了一句，“哎，警察同志，你們是找小陳是有什么事兒嗎？小陳出什么事兒了嗎？”

“哦，沒有，我們是想找陳章了解一些情況?！痹瑮鳑]有過多解釋。

老楊還是害怕，但是看袁楓不打算告訴他，他也不敢再問了。

2

惠豐大廈原來是惠豐餐飲集團的產業，而這家惠豐餐飲的法人就是陳章。

在這個小鎮里，像惠豐大廈這樣的建筑并不多見，惠豐餐飲集團可以說是地地道道的本土企業了，但是這家企業的法人居然不是本地人，祖籍竟然是涼山。

而且，這個陳章還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年紀不大，但是十分的成熟穩重。

“之前我就勸說姑媽，把石榴巷那家老店翻新一下，可是姑媽一直不舍得。她說店里還有姑父留下的痕跡，她不想翻新，守著店就像守著姑父一樣。大概在今年年初的時候，公司要對所有店面進行升級裝修。姑媽這才同意翻新那個老店?？墒莿傞_工一個星期，姑媽就讓工人停工了。說一位老姐姐病了，以前幫過她，她要去照顧一下。還說在她回來之前，先不要開工。”

“她有沒有說為什么不要開工？”

“沒說，我猜可能是姑媽還是舍不得姑父，他們感情很好的，畢竟兩個人經營那家老店也十多年了?！?

“你見過你姑父嗎？”

“小時候見過的，姑父人很好，對我和妹妹都特別好。”

“你姑媽有小孩嗎？”

“沒有，我姑父有白血病的，他們兩個不打算要小孩的?！?

“你對你姑父有多少了解？”

“那時候我還小，我只知道姑父以前當過醫生，后來因為一些誤會坐過牢。這也都是聽我爸媽說的！”陳章趕緊解釋，“出獄后，和姑姑一起回來老家，就在這兒開了那間小店?！?

“你姑父去世的事兒你知道嗎？”

“那年夏天，我剛剛上初中，老家的一個叔叔上門說要告我姑媽，讓我爺爺奶奶還錢。把我爺爺氣得心臟病發作了，姑媽趕回來的時候，爺爺已經走了。爺爺的喪失還沒有辦完，姑媽接到了我姑父的死訊。我姑媽當時傷心急了?！?

“那你姑媽后來怎么樣了？”

“姑媽回來的時候，姑父已經不在了。那些年，她一邊守著老店，一邊擴大規模，開了幾家分店。一直到我高中畢業后來到林溪鎮，周記也已經有一定規模了。后來我就跟著姑媽學做生意，再后來，才有了現在的惠豐集團?！?

“你姑媽現在在A市哪里你知道嗎？”

“姑媽的老朋友在養和醫院住院，聽說是癌癥。那個阿姨的老公早年間車禍去世了，兒子在外地工作，我姑媽就去照顧那個阿姨。”

“那個人叫什么名字？”

“姑媽都叫她娟姐！”

“她姓什么？”

“我不知道，好像是姓張吧？我記不太清楚了?！?

“姓張？張娟？”袁楓和梓博都愣住了。

怎么會是她？她是陳平的朋友？

她明明每天都在給李謙打掃衛生，看起來也不像是個癌癥患者。